月舞筱景事【上】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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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聲痛到極致的慘叫劃破長空。石灰粉撒得滿地灰白,清玲捂著眼睛倒在地上,翻滾不已。
我將若兒用被子裹起來,負在背上。
“你……你放我下來!”
“不行。”
“你自己快走,她要來了……”
“不行。”我將被子往上提了提,往門口衝去,“你會沒命的。”
她急了:“你走啊,要不我們都沒命!”
我說:“你當我是白眼狼?”
她身子開始發顫,低聲道:“不值得……”
我不理她,繼續往下衝,卻在樓梯口頓住,生生給逼了回來。
戀樹依舊是緊身黑衣,長發束起,身材修長筆挺,精幹冷冽。他身後還有幾個黑衣人,渾身籠罩著煞氣,看不清麵孔。
他們一步一步,不急不緩地踩過樓梯,朝我走來。
我抽一口氣,急急退回房間,直接朝著窗戶衝過去。
窗口坐了一個人。
一襲華麗低胸的黑色長袍,長發高高挽起,玉頸纖長,肌膚勝雪。濕花雙手撐在身體兩側,赤裸的雙足懸在空中。
她畫了很豔麗的妝,卻不顯得庸俗,反而有一種熟透的果實一般濃濃的女人味。
“何公子,好久不見。”女人半眯了雙眼,語氣慵懶地笑道,“守了這麼久的望門寡,滋味如何呀?”
戀樹等人到了門口,金剛似的將出口堵得風都漏不進。我瞪了他們半晌,又回頭看看窗口的濕花,明白逃跑無望,於是將若兒放回床上。
清玲躺在地上,已經暈過去了。
繞過她走到桌邊,慢悠悠地倒了兩杯茶。
玉製的茶杯玲瓏剔透,茶葉清幽,馥香遠溢。我端起一杯,輕輕一擲,茶杯朝濕花電射而去。然後我坐下來,抿一口:“喝口水先,來者是客嘛。”
濕花望著手中的杯子:“你有時候,真讓人捉摸不透。”
我笑道:“我不過一介莽夫,哪有那麼深奧。”
她亦微笑:“難怪柳玉筱會喜歡你。”我說:“他不喜歡我。你要抓我的話,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所以我勸你還是直接跟他打一架算了。”
濕花將杯子碰在手心取暖。
“抓不抓你,好像是我說了算。不過你說的也是,他好像是在和別人溫存啊,叫什麼來著?蟬兒?”
我一隻手不受控製地握成了拳。
“我隻關心我兒子。你要打,還要等我兒子生出來再打。”
濕花將茶杯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茶杯倒是上品,這茶可就遜色了。”
我蹺起二郎腿:“是去年的。”
濕花落到地上,舉著貓步走來,道:“陳茶?哈,若兒節約是好事,卻偏偏掃了你我雅興,此等大過,今後再慢慢跟她計較。不如,先到寒舍小酌一杯可好?”
你媽媽的媽媽的!這分明是綁架!
我能說不麼?我能麼?!
濕花似乎很滿意:“我打不過柳玉筱就從你下手,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卑鄙?”
我說:“哦,原來你打不過柳玉筱。”
“我不欺負大了肚子的男人。”她伸出指甲輕輕撫在我臉上。
我一動也不敢動,斜著眼睛看過去,那指甲純黑色,寸來長,似乎還有些熒熒的光。
好毒的東西……
“你真漂亮……我兒子要是還在,一定比你還漂亮。”
“你有兒子?”
她收起笑容,又開始繞著我轉圈,步子悠閑散漫,裙擺絲絲縷縷繞在腳邊。
“他死了。早就死了。”
“……”
“你知道他怎麼死的嗎?”放大的臉停在我麵前,邪媚的雙眼逐漸睜大,眼睛血紅,瞪到凸出眼眶,“被柳玉筱害死的。”
最後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如同豹子發威之前的低聲咆哮,我渾身一個機靈。
濕花背過身,深吸一口氣,再轉過來,表情已經恢複如常,隻是臉色還有些蒼白。
這女人變臉真是比翻書還快,跟柳玉筱有得一拚!
“我最近聽到一個關於鹽商的有趣的故事。怎麼樣?你聽過麼?”
我說:“嘿嘿,我這麼孤陋寡聞,哪能聽道這些時髦的東西啊。”
“是嗎?沒聽過,那就是自己跟別人講過了。故事編的不錯,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你們怎麼都以為,依靠官府就可以把冥界怎麼樣呢?冥界是脫離人間的存在,若不是因為冥王無後,哪裏需要在人間尋找什麼神桂之血。等找到了冥王,我看柳玉筱還能囂張多久。對了,兩個月後的祭天儀式,柳玉筱可是必定會來參加的。所以在這期間,你就乖乖地跟著我,免得某人發起瘋來沒有分寸。”濕花意味深長地道,“你一定在想如何勸住他對不對?沒關係,隻要舞月在我手中,就不怕他不來。”
見我不語,濕花又道:“你選的好夫君,還真是博愛。”
我皺皺眉頭,依舊沒有搭腔。
“聽說,前兩日皇後娘娘專程請了謝雨池進宮奏琴,還親自替他斟酒,對他疼愛的緊呢。像謝琴師這樣的……”
“夠了!你有完沒完?”
她一挑眉:“完了,跟我走吧。公子先請。”
我隻能怒目。
轉身,試圖將若兒一起帶走。
濕花輕輕一閃封住我的去路,看著我,卻對若兒道:“給你一次機會,派人傳話給皇後娘娘,就說,念筱詞被我借走了。”
我被迫和濕花一起走在前麵,看著無數人驚恐的目光。
完了,我的形象就此毀滅。
汗流浹背地走完兩條街,嚇跑了所有人,濕花忽然停住,衝我笑笑。我莫名其妙之餘還有點忐忑。果然,腦子一陣發昏,很快就沒了知覺。
牢房。沒錯。
昏睡中醒來,摸摸濕溜溜的牆壁,抓抓身下的稻草,我再一次確定,這裏,是牢房。
還是一座水牢。
我撲向牢門。
“喂!”
喂——喂——!
“有——人——嗎——?”
有~~~~人~~~~有~~~~~人~~~~~嗎~~~~~?
靠!
這是那個旮旯的山洞裏麵?!
任我喊破喉嚨都沒有人開腔,我趴在木製的牢門上,向外窺視。
門口點著火把,照亮了方圓一丈。牢房瀕臨水邊,四麵環牆,火光之下粼粼波光浮動,洞頂滴下的水落在遠方,濺起若有若無的泠響。
“你是誰?”
被忽然鑽出的聲音嚇了一跳,我轉身抵在門上,警惕地朝黑暗處望去。
鏈子響動,一個血淋淋的人影慢慢浮現。全身上下一片狼藉,甚至臉都是血肉模糊。
他眼神空茫,拖著長長的腳鐐向我走來,叮叮當當的聲音如同招魂的鈴響。
我盡量平靜地說:“是你?”
我背光站著,他沒有看清我的臉。又問了一句:“你是誰?”聲音較剛才更為沙啞。手上的鏈子被他攥在手心,慢慢抖開,似乎我一個不妥他就要掄將過來。踏入兩步之內,我被鋪天蓋地的血腥氣熏得作嘔,隻好偏過頭,毫無用處地試圖躲避。
盡管如此,我依舊無法忽略恐怖的腥味中若有若無的桂花香。
粗糙的欄杆將後背抵得生疼。
我還是努力地往後:“舞月……”握著鏈子的手沒有鬆開,他湊近了看我。
“嗯,你知道我是誰。”
“我,我救過你的……”
他眼睛眨了幾次才看清我的臉,瘦削的肩膀微微放鬆,終於支持不住,踉蹌幾步倒回草堆中,角落裏隱隱傳來濃重的喘息,“你師父呢?”
我一驚:“什麼?你也不知道?”
舞月沒有說話,我隱隱明白他在做什麼鬥爭,卻沒有想到接下來他所說的,於我,是不知是好是壞的洗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