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舞筱景事【上】  【第十八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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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讓我碰他的傷口。雖然別無選擇,他也斷不會無條件相信我這個對於他淶水哦隻見過一次的人。我正處於自身難保的境地,保留真氣的確是比較明智的做法。我很清楚,即使我們聯手也不可能逃出濕花不下的嚴密牢籠。於是就有了我們之間很長時間的沉默。
    在不見天日的狹小空間裏,隻有外麵不斷落入湖中的水滴在提醒我,時間沒有停止,也許外麵的柳玉筱已經迫不得已在非常時期采取行動,不過不是為了我而已。
    水聲一層不變地滴答滴答,我早已分不清時間究竟是在流逝,還是在往複。
    如果我現在還掛念柳玉筱的身子,那麼就真的太可笑了。他身邊“鶯鶯燕燕”還少了麼?有的是人照顧他,不缺我這一個。媽的!我為什麼要生氣?!何泓景這個軟骨頭!對了,隻是擔心他肚子裏的孩子而已,畢竟那有我一般骨血。可是,憑什麼篤信那就是我的孩子?他說過是我的沒錯,萬一他是騙我的……他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越想越氣,越想越混亂,前所未有的恐懼與危機感如同一柄尖利的鋼刀,刺入心髒,鋪天蓋地的疼痛讓我渾身戰栗。我已失去最後的砝碼,連孩子的牽連,也要殘忍地斷掉了嗎?
    舞月不知何時艱難地爬到我麵前,伸手按在我頭頂。他輕輕念了幾句,一陣清涼之氣驀然貫穿身體,我有些站立不穩,神智漸轉清明。衣衫已然被汗水濕透,跑了長途一般。
    我喘著氣,心有餘悸地看向舞月。
    他重新倒回草鋪裏,有些虛弱地道:“這裏下了迷魂。”我閉目調息,直到神智完全清醒。黑暗中舞月的身影越發單薄起來。
    我看著他:“我一直不明白你的立場。”
    “我能有什麼立場?”他哼笑一聲,身下的枯草連著鏈子發出叮叮的窸窣的聲音,“我原本隻想做個普通人,平平靜靜過完這一千年。”
    “一千年?”
    “你聽說過天界的傳說吧,神仙若是犯了天規。會被打落凡間,輪回千年。”
    “什麼?!”難道他……我下巴快要保不住了。
    “沒錯。我是天上掉下來的敗類。”他動也沒動,輕描淡寫,卻諷刺意味十足。
    “哈哈,騙人的把你,這種話誰信?”明顯底氣不足。
    “人間的一切藥物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用處。”他掃了一眼周圍,眼神無力,“隻有我的血液能夠滿足他們的神祗。他們想利用我,讓邪神找出冥界真正的主人,然後……”
    “然後……?”他開始仰頭看著天花板,“你說著浩蕩神州究竟有多大?與我們而言,不過是滄海一栗罷了。”
    原來天地初生的時候,被分為四界:天界居於蒼穹,高不見頂,由上仙文冉統領;妖界在地,深不知底,由諸妖之靈令狐紫黯統領;人界,隻是兩界相交之處的一片小小的土地,人類稱之為神州,南國,更是小得幾可忽略不計。四界之中最為神秘的便是冥界,入口狹窄,裏麵的空間卻不可測量。入口四周曾經被全部挖開過,根本沒有多餘的空間,那麼號稱天下第一城的冥界之都又建在何處呢?忽然想起濕花曾經說過的話:冥界是脫離人間的存在。或者,冥界本身就是虛無?
    南國皇帝將冥界視為自己領土上一個比較厲害的邪教組織,豈不惹人發笑?
    人間雖小,但由於氣候適宜物產豐富,一向頗受其餘三界重視,三界各有一片屬地,多年來互不相擾,倒也相安無事。然而一千年前,不知為何,冥神青圭驟然起兵,試圖從妖靈手中奪走人間的屬地。領軍交戰,攪得天崩地裂,青圭與紫黯更是鬥得兩敗俱傷。當時青圭明顯處於優勢,準備痛下殺手,給妖靈致命一擊。文冉本來一直抱定了旁觀的態度,卻不想有一個小仙見不得再多流血,私自下凡幫了妖靈一把,將青圭的魂魄打出四界之外。從此天界與冥界結仇,勢同水火,那個多事的小仙也因此被貶下凡間,輪回九世,嚐盡世間苦楚。
    本以為妖界與天界會因此交好,卻不想那令狐紫黯竟是個白眼狼,非但不感謝,反而對天界恨之入骨,遇見無首的冥界小鬼卻處處退讓,甚至多次出手相助。天界幾度想趁冥界內虛之際攻其不備,都因為令狐紫黯的幹涉而宣告失敗。
    天界與妖界對峙長達千年之久,雙方持平各不相讓,最終令狐紫黯與文冉相約在紫黯山顛決戰。兩人鬥法攪得天崩地裂生靈塗炭,最終令狐紫黯險勝,但二人均是元氣大傷。按照約定,天界從此不得侵犯冥界分毫。
    青圭魂魄出竅,文冉和令狐紫黯閉關療傷,三界各自修養無暇他顧,人間在短暫的寧靜中,重新煥發生機。
    濕花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生的美豔嬌小,卻比男兒還要猛悍。武藝超群,又詩書滿腹,誰也不知,時間何時出了這樣一個奇女子。待大家對她滔滔的驚歎還未平息,此人轉身便化為殺人魔頭,掀起滿城的腥風血雨。這世間,偏偏情關難過,她的所作所為,竟全是為了一個男人。為他癡狂,為他瘋魔,為甚至他誕下麟兒,不想幸福隻是瞬間,結局依然慘淡。
    非但柳亦紓離她而去,連唯一的兒子也在十二歲時被人害死。
    上天從來都是公平的,給了她容貌、才華、能力,就必定讓她承受坎坷的命運。
    舞月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講,漸漸疲憊,又似乎很麻木。往昔千萬人簇擁的南國第一舞者,怕是生平第一次這般狼狽,不知那殘破的身子,還能不能跳出天人一般的舞蹈。
    末了,我傻傻地問了一句:“你是說,你就是那個攪局的小仙?”他似乎很累,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小仙而已,竟然能夠插手這樣一場讓足以讓日月隕落的對決,還讓冥神魂魄出竅幾乎萬劫不複?我看著舞月的眼神不由多了一層崇拜。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笑了一笑,說:“我偷了冥界的至寶,用它暫時封住了青圭的法力,令狐紫黯才有機會給青圭致命一擊。所以……邪神對我恨之入骨,定要我的鮮血祭祀,才肯說出青圭轉世的真身在何處……”。
    我眨眨眼,剛作出“哦——”的嘴型,門口就無聲地出現幾個黑衣人。
    我心裏一緊。該來的,終於來了。
    黑衣人一邊一個,提著舞月的雙臂把他拉出去,我聽見他手腳的鏈子叮叮地一路作響,他隻回頭,用忽明忽滅眼神看了我一眼,便隨著一葉小舟無聲地消失在黑寂的湖麵上。
    “嗬嗬。”背後一聲輕笑。我乍然一驚,猛的回頭。濕花依然是融入了夜裏的黑色,輕輕靠在牢房的角落裏,長裙開叉到底,隻露一條雪白的大腿,如同一塊上好的白玉。
    “你是怎麼進來的?”我後退一步。
    她望著小舟離去的方向:“畢竟是仙啊。”隨即目光轉向我,笑意吟吟。
    我又退了一步,不料撞在牢門上,咚的一聲,濕花更加愉悅地笑起來。退無可退……
    冰涼的指甲在我臉頰來回摩挲。我閉上雙眼。
    “這裏很舒適,是不是?”她的聲音逼近,陰沉的壓迫感漸漸襲來,“過不久……柳玉筱待得地方,會比這裏舒適不止一百倍!”
    “你敢!”我睜眼瞪著她,換來她又一聲輕笑。
    “嗬嗬,你放心,我會給他最好的。”她一臉的意味深長,嘴角勾起,旋身就憑空消失在牢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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