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兀自揉著腹部，輕描淡寫道：“你沒有找到那本書？”
    “找到了。”
    柳玉筱忽地抬起頭來，眼裏光芒閃爍：“那你還來找我？”
    “被人拿走了。”
    他的頭又埋下去。
    我說：“你直接告訴我不行麼？”
    他說：“不行。”
    “為何？！”
    “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
    此時蟬兒氣喘籲籲追來，把球遞給柳玉筱：“少。。。。。。娘娘，他。。。。。。”
    他將球扔道狗鼻子底下，小狗肥嘟嘟的四隻腿就飛快地追著球跑動起來。柳玉筱竟然又對著他笑：“沒事，你先下去吧。”
    蟬兒狀似擔憂地凝望他一陣，依依不舍地退出去。
    我都要瘋了。
    “理由？！”
    “我願意。”
    我用頑強的意誌忍住沒有暴走，雙手握拳恨恨道：“行，你狠。我還是想搞清楚，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你柳大少爺無論做什麼我都管不了，但是你不能讓我一點說話的立場都沒有吧？好，什麼事都瞞著我，什麼都不和我說，我也不想搞明白。天知道你肚子裏是什麼東西，你若是的了絕症，你死你的與我何幹？”
    他不動了。落在肚子上的手或許有一絲顫抖，可我沒有看見，或者，看見了也假裝沒有看見。
    他臉色蒼白。
    “你什麼都不是。”
    我現在可以說是極其狼狽。
    終於不甘心，還是在他腳邊跪下，將腦袋貼在他腹部。
    “筱兒，我們是一家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願意和你一起承擔。你是不是嫌我太弱？放心，給我兩年時間，我一定強大到足夠保護你。”
    他輕哼一聲：“可笑。”
    聲音有些變調，一滴水落在我頭頂，冰涼的，在發絲之間若有若無地蔓延開來。
    然後又是一滴。
    我要抬頭，卻被他按住。臉頰緊緊貼在那個柔軟如春風的小小搖籃，一陣來自新生命示威一般的強烈踢動直擊我的麵部，將我踢得驕傲到暈眩。
    柳玉筱一手攥緊衣衫，一手依舊壓在我頭上。
    忍過腹中那一陣翻騰，他勉強開口：“最後一次，你記清楚，他是你的孩子。以後見到，可別認不出來。”
    我被他壓著，不能抬頭看，隻好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誰都沒有錯。要怪就隻能怪你投錯了胎。”
    發現他不對勁，我猛然揮開他的手竄起來。
    風回幔卷，不知何處飛花，大團的白色熏熏如霧，迷迷蒙蒙地填滿視線。朦朧中那傾城的容顏早以被淚水噬去了甘甜。
    心髒忽然縮緊，緊到不能呼吸。清淺的淚痕不明白，也不可能明白，它的出現就如同一把尖刀，緩緩地，隨著淚水的流動紮進我的血肉，深入骨髓。
    我伸手，去捧他的臉。
    柳玉筱避開我，將頭別到一邊：“你走。”
    “我不走。”
    以前我趕他，每次都要費盡心思，現在倒好，完全反過來了。
    不過，厚臉皮又要發揮功效了。
    他也不說話，站起來就往門外去，敢情竟是跟我學的。可他現在的身子哪裏比得先前，剛剛動了氣，難免有點。。。。。。勉強。。。。。。
    “嗯。。。。。。”果然沒走兩步，就捂著肚子彎下腰。眉心皺起，嘴唇抿得死緊。
    我連忙上前攬住，他一掌推過來，我順勢抓住他的手：“不行就別逞強，這裏沒人跟你鬥。”
    他還是不從，即便腹中鬧得厲害了，也依舊隻是死死抓緊衣角，好好一件鳳紋後袍活生生地給揉成了涼拌金針菇。我索性將他抱起來，不顧他反對，小心翼翼放回床上。
    “噫，還挺沉。”
    本以為是一般的胎動，卻久久不見好轉，柳玉筱痛得眉頭打結，額心見汗，以至於無暇與我說話，我才慌了手腳，忍不住喚道：“筱兒，筱兒！”
    他依舊是不理我。
    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探至腹底，立刻被裏麵猛烈的動作駭了一大跳！其實不用摸，那裏的波動也是肉眼可見的。
    “嗯——”手被死死抓住。
    “筱兒，別怕，我，我去找大夫。”我拍拍他的臉，試圖將他的手掰開。
    柳玉筱痛苦地閉上雙眼，卻抓的更緊了。
    我急得冒汗，偏偏那狗兒不識時務地叫喚起來。我那還有心思去管它，實在叫的煩了，便一掌隔空劈過去，嗚哇一聲尖叫，狗兒被掌風擊飛，直直撞出門外。
    “筱兒，乖乖的，鬆手好不好？”
    “不要。。。。。。蟬兒。。。。。。啊——”
    “我去拿藥，藥在哪裏？”
    “蟬兒。。。。。。”
    我不知道心裏什麼滋味。
    站在他麵前，他喚的卻是別人名字。
    “你放開我，我去叫他。”
    奈何他像是狠了心不放，任我如何勸都鬆手。
    長發散亂地鋪在枕間。那一頭秀麗青絲，曾經那樣溫柔地拂過我的臉。我怎麼可以如此自私地以為他是我的？既然沒有能力保護，既然我不值得他信任，為何，還不放手。
    我怕我會痛不欲生。
    大概是小狗的聲音驚動，不一會兒就傳來噼噼啪啪的腳步聲。宮女們驚慌失措地呼喊漸漸在殿外響起，幾個她們衝進來，蟬兒在最前麵。
    看到柳玉筱的樣子，他眼睛立刻就紅了，一把將我推開：“都怨你！”
    說罷從袖中拿出一排金針，鋪開，用燭焰灼燒，然後開始一根一根往柳玉筱身上紮。
    幾個宮女將胡亂扭動的柳玉筱按住，蟬兒仔仔細細地下針，一切有條不紊。所以她們也有足夠的事件朝我投來怨恨的目光，蟬兒每拿一根針就要恨我一眼，我相信，如果有能力，他早已將我殺死千百回。
    那些針不時要被旋轉一番。每動一次，柳玉筱抓我的力量就要加重一分。手上鮮血淋漓，我麵目扭曲，那針就像是紮在我心尖兒上。
    原來蟬兒還有這一手。
    我打個哆嗦，感覺手上的疼痛在漸漸遠去。本以為是我麻木了，低頭卻發現，柳玉筱已然昏睡。
    蟬兒拿了絲絹給他擦臉，紅著眼，極盡溫柔。
    不得不承認，蟬兒細心照料他的樣子，的確是很賢惠。我被幾人從精神上隔絕在外，立在一旁幹瞪眼，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倆真他媽的配！
    回握著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鬆開，卻怎麼都掙脫不來。
    心坎兒上像是缺了一塊，呼啦啦漏了好一陣惡風。
    媽媽的！老子站在這裏就一個感覺——不和諧。眼前的蟬兒的溫情脈脈，竟也覺得是理所當然。
    忽然醒悟一般慌張地甩手，似乎趕著逃脫什麼，我掰，我掰，我使勁掰。。。。。。
    “嗯。。。。。。”
    柳玉筱滿身的針，刺蝟似的，輕哼一聲，額上又冒出細汗，仍是不鬆手。
    “你在幹什麼！他這樣你還不夠麼？”蟬兒放了絲絹，回頭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你給我走！”
    我指指被勒出紅痕的手：“你得讓我走得了不是？”
    “你！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上進不如良心，良心不如人品。”
    “你說什麼？”
    “沒什麼。”
    “何泓景，你知不知道你很招人恨？”
    “知道啊。這一點我跟他倒是很像。”我衝柳玉筱努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