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舞筱景事【上】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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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曖昧的氣氛被打斷。
運氣最不好的人,不是大白天撞鬼,而是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點。
劉公公弓著背,眼都不敢抬,底氣不足地道:“娘娘,宮春圖宮大人求見。”
我倆都是一怔。
柳玉筱立刻推開我,臉上騰起一朵粉紅。我大叫道:“春宮圖?!”
空氣凝滯了。
我恨不得把舌頭咬掉。
一片葉子左飄飄,右飄飄,在我鼻尖上輕輕一點,戲劇性地落進柳玉筱金黃色長袍的褶皺裏。
“這個。。。。。。天還真是藍啊,我四處轉轉。。。。。。”假裝對天空無比感興趣,我望著天,自言自語。
柳玉筱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裝作什麼都沒聽到:“讓他去怡和宮侯著。”
劉公公擦擦汗,應道:“是。”然後逃也似的跑走了。
“嗬嗬,天真藍。。。。。。”
“嗯。”
“嗬嗬。。。。。。”
“我沒有怪你。”
本來我還很心虛,一聽這話,我倒寧願他大發脾氣:“什麼?”
“嗯。”
暈!
“你別又鬧別扭啊,我知道錯了。”
“你沒錯。”
我隻當他不高興,指天發誓:“我檢討!”
“你沒錯。”
他的手無意識地在肚子上輕輕打旋。
我毫無辦法。
“我真的錯了!”
“沒有。”
我哀嚎。
他說:“我走了。”
作勢欲走。
我急忙拉住他的手:“別呀,別。”
“你哪裏錯了?”
“我。。。。。。”
兩隻眼睛不同顏色,卻同樣的涼薄。
我理虧,沒話說。
他冷冷道:“你不必這樣,我真的不在意。這孩子是個偶然,我會生下他,但不是為了你,明白嗎?”
“你說什麼?”
他不理我,徑自踏過一地的明珠,步履有些搖晃,幾個宮女立刻跟上。
原來我還是自作多情。
偌大個皇宮,現在竟沒有人來理我。
想起柳玉筱剛剛說的那本書,決定去看一看。
曆經千辛萬苦,終於找到藏書樓。
“娘啊。。。。。。”
五層高樓,層層雕龍畫鳳,祥雲縈繞,簷宇囂張。那衝天高翹的飛煌樓宇,竟讓我不寒而栗。
我打小就是見書逃命的類型,還曾經被老頭子在書房鎖了七天七夜,逼得我硬是讀完一本道德經,結果差點變成癡呆。從此對除了武功秘籍以外的一切紙張都避之不及。
我一步一頓,異常沉重。
簡直就像奔赴黃泉。
忽然,朱漆大門打開,一人大步而出,後麵兩個小太監亦步亦趨,手中捧著兩本書。門衛行禮,那人點點頭,繞過藏書樓朝後麵去了。
麵目冷峻,不是林究又是誰。
待三人走遠,我亦繞到後方,順利翻上二樓,從雕花的窗戶進入。
腳還沒站穩,就嚇得一趔趄。
一排一排又一排,兩排三排四五排。。。。。。放眼望去,幾乎,就,沒有盡頭!!視野被書填滿的感覺,簡直可以記錄為我人生一大酷刑!
整棟樓都是知識分子的腐敗文墨氣味,以及舊竹簡和宣紙的爛臭。
我一排一排往裏走,發現這一層全是詩歌辭賦。
腦袋嗡鳴,隻得繼續往上爬。
藏書樓極大,樓梯卻隻容一個人通過。
木質結構極其古舊,擦得纖塵不染,看得出來每天都有人打掃。
三樓是土木算術一類,四樓是些亂七八糟的文獻。
五樓接近樓頂,麵積較小,書皮的顏色明顯更深一些,分為兩個區,左邊是記錄重大案件的資料,右邊是珍貴的孤本。
什麼都沒有找到。
我又上上下下跑了幾趟,兩個時辰後,還是一無所獲。
心裏不由納悶,柳玉筱不會騙我吧?他讓我看這種東西,跟孩子又有什麼關係?
每層樓都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我驚奇地發現,一樓竟然比二樓還小。
從這棟樓的外觀上看,上小下大,絕對不該是這種情況。
我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欣喜地四處尋找。
最後目光落在一堆山水字畫的卷軸處。看起來雜亂無章,卻有意無意給人造成了一個視覺上的死角。
我想了想,得意一笑,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將小山高的卷軸連同櫃子推到一邊,古牆斑駁不堪,塵灰堆積,牆上掛著一幅畫。
紙雖泛黃,年代卻不甚久遠。畫上用封條打了個大叉,大叉中間一個鮮紅的“禁”字,看得出寫字的人隱忍著怒氣,收筆的地方墨漬侵染成團。
它們一並隱沒在大團的蛛網中。
我拂拂灰塵,隱約窺見一隻紫色狐狸巧笑嫣然。
這狐狸真是無處不在。
畫的左上角,有個古怪的圓形印章。
印章下方題字:
清明天,寒石淚,綠酒蕭索盡穿喉。
勞燕去,滿堂苦,卷簾相看,飛雪照春樓。
凝一汪剔透如豆,恨得新妝靨,空自繾綣,君知否。
朝花開時,已是黃昏後。
鑒之瑜和十三年作。
原來是二十年前的東西,還不算老古董。可這幾句,怎麼聽怎麼熟,難道老頭子以前念過?
掀開畫,果然有一道暗門出現眼前。
然而石板光滑,沒有門把,門中間有個洞,拳頭大小,洞形圓,隻在下方有一處凹角。
我撓撓頭,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往裏麵瞧了瞧,黑黢黢一片,高深莫測的樣子。
大致知道應該有個鑰匙一類。
明顯,鑰匙這裏有一大堆。
隨手抓來幾個卷軸,試了幾次,不是太大就是太小,不是太長就是太短,或者軸心的形狀不符。
我苦惱地看看麵前的一大堆發愣,難道,要一個一個試。。。。。。?天知道何少我最缺乏的就是耐心,最討厭的就是動腦子,但想起柳玉筱那小瓜子兒臉,我心肝就開始抽。
不行,一定要搞清楚。
我又試了幾次,實在沒心情,踱了幾個圈,猛然轉身,臉上放出狼一樣的光芒!
有時候腦子太靈光也不好,做什麼都沒挑戰性。比如我何少。
飛快地取下掛著的那幅雪中狐狸媚笑圖,卷起來,發現紫檀木削的軸上,迷蒙的灰塵中間有幾個清晰的指印。
更加篤信自己的猜測,也有點擔心。
有人來過了,甚至可能還在裏麵。
即便如此,我還是毫不猶豫將卷軸插進去,再深深一按,軸心哢噠一聲,與門內機關合為一契。
我屏息等待。
牆裏傳來隆隆輕響,門微微顫了顫,往右邊滑開。
perfect!
門開了一人的寬度,就不再動,裏麵有些昏暗的天光,幾排灰蒙蒙的櫃子漂浮在灰塵中間。警惕地往身後望了望,側身而入。
石門合上,我聽到櫃子移回原位的聲音。
心裏一陣緊縮,急忙轉身,隻見半邊卷軸從中間伸出,我取過來,發現隻要卷軸在手,門裏麵和外麵一樣,都可以打開。
這就說明,裏麵不會有人。
至少,不會有活人。
屋內除了一縱列大大小小的櫃子外,別無他物。我在各個櫃子中間流連,每個櫃子上都放著一些冊子,和一些來路不明稀奇古怪的東西。
譬如,小攤上不值錢的戒指、枯萎的花、首飾盒、小孩的玩具、缺了角的瓷杯,還有些認不出來的東西,其中有一個,麵目全非,我直接懷疑那是跨越了幾百年的半個蘋果幹兒。
而那些灰塵掩住的書,如同他們的內容一般不堪入目。
一本一本,竟是皇家家族史。
看樣子,還是曆代皇帝親自撰寫的。
每一個皇帝登位,都是無數陰謀支撐起來的。古來帝王皆無情,也有無數不怕死的文人對此進行尖刻的諷刺。殊不知,帝王之所以無情,正是因為隻有無情之人才能掙脫感情的桎梏,踏著親人的屍體一步一步走向漂浮在血海之上的寶座,隻有無情之人才能擺脫良心的折磨,迎接那腥紅色的輝煌。
然而王道艱辛,又向何人說。
挨個看下去,越來越陳舊,每個櫃子材質形狀各不相同,新舊差異很大,側麵標注著皇帝的年代名號,那些書——自傳、心得、或是教育子孫的為君做人之道。
我又倒轉回來。
第一個櫃子幾乎全新,上麵沒有書,大概是當今皇上所用。
中間一層,赫然放著一個黑色猙獰的麵具。
所有去過千嬌樹的人,都應該見過的麵具。我將它拿起來,猩紅勾勒的眼線,獠齒屈伸,煞是可怖,真不明白舞月到底是自卑還是自虐,竟然喜歡戴著種東西。
這個櫃子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倒數第二個櫃子上,塵灰圍成一矩形,恰恰是一本書的空缺。
我又逐一翻了其他,都沒有所謂《奇異錄》。
看來已經被拿走了。
悻悻折返,心裏極度不爽。
還是決定去怡和宮看看。
柳玉筱的態度忽好忽壞,我實在不明白他究竟想幹什麼。自從舞月被抓走之後就發生了很多怪事,前幾天聽說冥界要在六個月後拿舞月的血祭天,讓神明昭示他們真正的主人。
也就是說,濕花不過是個臨時教主。
一個代理的都這麼厲害,真的若是找出來,天下必定大亂。
柳玉筱一個做生意的,按理說不該與他們有任何瓜葛。許是名氣太大,與他打交道的人多且雜,連妖精都有涉獵。並且與他關係親厚的也不在少數,從府裏無首卻沒有大亂可以看出,各方麵都有親信打理,我這個名義上主母才有了苟且之機。
這樣想著,心裏難免有些吃味。尤其是那個蟬兒,看起來無害實則是個大麻煩,跟他那個混蛋主子一樣會裝。想起他倆“兩小無猜”的親密樣子我就覺得窩囊。
可惡!今後絕不給你好日子過!
狠狠拍掉一身的灰,整頓衣物,朝著綠叢掩映之間的宏偉宮殿進發,忽然想起一事。
我反應遲鈍。
這個不說也知道。
雖然之前一直沒有思考,可是那件事到現在才消化,卻是有點說不過去。
我做夢了。。。。。。一定是做夢了。
孩子?孩子?!有沒有搞錯!一路頭昏腦脹,翻牆都翻得沒有絲毫技術含量,不小心被被樹枝絆倒,還差點一頭栽下去。
這年頭,都是哪門子的怪事啊?
特別是柳玉筱,做事情完全沒有邏輯。一會兒拿個什麼破衣服來忽悠我,一會兒假死,一會兒當皇後,現在好了,竟然說自己懷了孩子。
皇後懷了孩子我沒話說,但此人性別為男我確定!而且。。。。。。不由得抬頭看天,頭頂的雲都是一片綠色。
潛伏在怡和宮外麵的草叢裏,我歎道:“唉。。。。。。另類的雄性動物。。。。。。”
“你是誰呀?”
“去去,關你什麼。。。。。。哎!”
“啊!”
“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你又怎麼在這裏?”
“我來看我老婆,你來幹什麼?誰放你出來的?”
“我,我懶得與你說!”
一身繡花宮女服,長發挽起,清秀小臉,大眼紅唇,長得像朵太陽花。
男扮女裝。。。。。。的蟬兒。。。。。。
我正要發話,卻聽柳玉筱那魅人的聲音傳來:“蟬兒,你撿個球怎麼去了這麼久?”
“啊,哦,來了來了。”
他匆匆看了我一眼,朝裏屋跑去。
我一聽,肺都炸了,幾步超過蟬兒對直往裏衝。
“你自己就像個球,你還玩球?”
穿過金碧輝煌的大殿,便是皇後寢宮。柳玉筱抱著肚子坐在床上,吃驚地瞪大眼。他腳邊躺著一隻黃色的小狗狗。我氣哼哼地立在他麵前,指著他肚子大聲道:“說清楚,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