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舞筱景事【上】  【第十四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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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曖昧的氣氛被打斷。
    運氣最不好的人,不是大白天撞鬼,而是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點。
    劉公公弓著背,眼都不敢抬,底氣不足地道:“娘娘,宮春圖宮大人求見。”
    我倆都是一怔。
    柳玉筱立刻推開我,臉上騰起一朵粉紅。我大叫道:“春宮圖?!”
    空氣凝滯了。
    我恨不得把舌頭咬掉。
    一片葉子左飄飄,右飄飄,在我鼻尖上輕輕一點,戲劇性地落進柳玉筱金黃色長袍的褶皺裏。
    “這個。。。。。。天還真是藍啊,我四處轉轉。。。。。。”假裝對天空無比感興趣,我望著天,自言自語。
    柳玉筱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裝作什麼都沒聽到:“讓他去怡和宮侯著。”
    劉公公擦擦汗,應道:“是。”然後逃也似的跑走了。
    “嗬嗬,天真藍。。。。。。”
    “嗯。”
    “嗬嗬。。。。。。”
    “我沒有怪你。”
    本來我還很心虛,一聽這話,我倒寧願他大發脾氣:“什麼?”
    “嗯。”
    暈!
    “你別又鬧別扭啊,我知道錯了。”
    “你沒錯。”
    我隻當他不高興,指天發誓:“我檢討!”
    “你沒錯。”
    他的手無意識地在肚子上輕輕打旋。
    我毫無辦法。
    “我真的錯了!”
    “沒有。”
    我哀嚎。
    他說:“我走了。”
    作勢欲走。
    我急忙拉住他的手:“別呀,別。”
    “你哪裏錯了?”
    “我。。。。。。”
    兩隻眼睛不同顏色,卻同樣的涼薄。
    我理虧,沒話說。
    他冷冷道:“你不必這樣,我真的不在意。這孩子是個偶然,我會生下他,但不是為了你,明白嗎?”
    “你說什麼?”
    他不理我,徑自踏過一地的明珠,步履有些搖晃,幾個宮女立刻跟上。
    原來我還是自作多情。
    偌大個皇宮,現在竟沒有人來理我。
    想起柳玉筱剛剛說的那本書,決定去看一看。
    曆經千辛萬苦,終於找到藏書樓。
    “娘啊。。。。。。”
    五層高樓,層層雕龍畫鳳,祥雲縈繞,簷宇囂張。那衝天高翹的飛煌樓宇,竟讓我不寒而栗。
    我打小就是見書逃命的類型,還曾經被老頭子在書房鎖了七天七夜,逼得我硬是讀完一本道德經,結果差點變成癡呆。從此對除了武功秘籍以外的一切紙張都避之不及。
    我一步一頓,異常沉重。
    簡直就像奔赴黃泉。
    忽然,朱漆大門打開,一人大步而出,後麵兩個小太監亦步亦趨,手中捧著兩本書。門衛行禮,那人點點頭,繞過藏書樓朝後麵去了。
    麵目冷峻,不是林究又是誰。
    待三人走遠,我亦繞到後方,順利翻上二樓,從雕花的窗戶進入。
    腳還沒站穩,就嚇得一趔趄。
    一排一排又一排,兩排三排四五排。。。。。。放眼望去,幾乎,就,沒有盡頭!!視野被書填滿的感覺,簡直可以記錄為我人生一大酷刑!
    整棟樓都是知識分子的腐敗文墨氣味,以及舊竹簡和宣紙的爛臭。
    我一排一排往裏走,發現這一層全是詩歌辭賦。
    腦袋嗡鳴,隻得繼續往上爬。
    藏書樓極大,樓梯卻隻容一個人通過。
    木質結構極其古舊,擦得纖塵不染,看得出來每天都有人打掃。
    三樓是土木算術一類,四樓是些亂七八糟的文獻。
    五樓接近樓頂,麵積較小,書皮的顏色明顯更深一些,分為兩個區,左邊是記錄重大案件的資料,右邊是珍貴的孤本。
    什麼都沒有找到。
    我又上上下下跑了幾趟,兩個時辰後,還是一無所獲。
    心裏不由納悶,柳玉筱不會騙我吧?他讓我看這種東西,跟孩子又有什麼關係?
    每層樓都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我驚奇地發現,一樓竟然比二樓還小。
    從這棟樓的外觀上看,上小下大,絕對不該是這種情況。
    我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欣喜地四處尋找。
    最後目光落在一堆山水字畫的卷軸處。看起來雜亂無章,卻有意無意給人造成了一個視覺上的死角。
    我想了想,得意一笑,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將小山高的卷軸連同櫃子推到一邊,古牆斑駁不堪,塵灰堆積,牆上掛著一幅畫。
    紙雖泛黃,年代卻不甚久遠。畫上用封條打了個大叉,大叉中間一個鮮紅的“禁”字,看得出寫字的人隱忍著怒氣,收筆的地方墨漬侵染成團。
    它們一並隱沒在大團的蛛網中。
    我拂拂灰塵,隱約窺見一隻紫色狐狸巧笑嫣然。
    這狐狸真是無處不在。
    畫的左上角,有個古怪的圓形印章。
    印章下方題字:
    清明天,寒石淚,綠酒蕭索盡穿喉。
    勞燕去,滿堂苦,卷簾相看,飛雪照春樓。
    凝一汪剔透如豆,恨得新妝靨,空自繾綣,君知否。
    朝花開時,已是黃昏後。
    鑒之瑜和十三年作。
    原來是二十年前的東西,還不算老古董。可這幾句,怎麼聽怎麼熟,難道老頭子以前念過?
    掀開畫,果然有一道暗門出現眼前。
    然而石板光滑,沒有門把,門中間有個洞,拳頭大小,洞形圓,隻在下方有一處凹角。
    我撓撓頭,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往裏麵瞧了瞧,黑黢黢一片,高深莫測的樣子。
    大致知道應該有個鑰匙一類。
    明顯,鑰匙這裏有一大堆。
    隨手抓來幾個卷軸,試了幾次,不是太大就是太小,不是太長就是太短,或者軸心的形狀不符。
    我苦惱地看看麵前的一大堆發愣,難道,要一個一個試。。。。。。?天知道何少我最缺乏的就是耐心,最討厭的就是動腦子,但想起柳玉筱那小瓜子兒臉,我心肝就開始抽。
    不行,一定要搞清楚。
    我又試了幾次,實在沒心情,踱了幾個圈,猛然轉身,臉上放出狼一樣的光芒!
    有時候腦子太靈光也不好,做什麼都沒挑戰性。比如我何少。
    飛快地取下掛著的那幅雪中狐狸媚笑圖,卷起來,發現紫檀木削的軸上,迷蒙的灰塵中間有幾個清晰的指印。
    更加篤信自己的猜測,也有點擔心。
    有人來過了,甚至可能還在裏麵。
    即便如此,我還是毫不猶豫將卷軸插進去,再深深一按,軸心哢噠一聲,與門內機關合為一契。
    我屏息等待。
    牆裏傳來隆隆輕響,門微微顫了顫,往右邊滑開。
    perfect!
    門開了一人的寬度,就不再動,裏麵有些昏暗的天光,幾排灰蒙蒙的櫃子漂浮在灰塵中間。警惕地往身後望了望,側身而入。
    石門合上,我聽到櫃子移回原位的聲音。
    心裏一陣緊縮,急忙轉身,隻見半邊卷軸從中間伸出,我取過來,發現隻要卷軸在手,門裏麵和外麵一樣,都可以打開。
    這就說明,裏麵不會有人。
    至少,不會有活人。
    屋內除了一縱列大大小小的櫃子外,別無他物。我在各個櫃子中間流連,每個櫃子上都放著一些冊子,和一些來路不明稀奇古怪的東西。
    譬如,小攤上不值錢的戒指、枯萎的花、首飾盒、小孩的玩具、缺了角的瓷杯,還有些認不出來的東西,其中有一個,麵目全非,我直接懷疑那是跨越了幾百年的半個蘋果幹兒。
    而那些灰塵掩住的書,如同他們的內容一般不堪入目。
    一本一本,竟是皇家家族史。
    看樣子,還是曆代皇帝親自撰寫的。
    每一個皇帝登位,都是無數陰謀支撐起來的。古來帝王皆無情,也有無數不怕死的文人對此進行尖刻的諷刺。殊不知,帝王之所以無情,正是因為隻有無情之人才能掙脫感情的桎梏,踏著親人的屍體一步一步走向漂浮在血海之上的寶座,隻有無情之人才能擺脫良心的折磨,迎接那腥紅色的輝煌。
    然而王道艱辛,又向何人說。
    挨個看下去,越來越陳舊,每個櫃子材質形狀各不相同,新舊差異很大,側麵標注著皇帝的年代名號,那些書——自傳、心得、或是教育子孫的為君做人之道。
    我又倒轉回來。
    第一個櫃子幾乎全新,上麵沒有書,大概是當今皇上所用。
    中間一層,赫然放著一個黑色猙獰的麵具。
    所有去過千嬌樹的人,都應該見過的麵具。我將它拿起來,猩紅勾勒的眼線,獠齒屈伸,煞是可怖,真不明白舞月到底是自卑還是自虐,竟然喜歡戴著種東西。
    這個櫃子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倒數第二個櫃子上,塵灰圍成一矩形,恰恰是一本書的空缺。
    我又逐一翻了其他,都沒有所謂《奇異錄》。
    看來已經被拿走了。
    悻悻折返,心裏極度不爽。
    還是決定去怡和宮看看。
    柳玉筱的態度忽好忽壞,我實在不明白他究竟想幹什麼。自從舞月被抓走之後就發生了很多怪事,前幾天聽說冥界要在六個月後拿舞月的血祭天,讓神明昭示他們真正的主人。
    也就是說,濕花不過是個臨時教主。
    一個代理的都這麼厲害,真的若是找出來,天下必定大亂。
    柳玉筱一個做生意的,按理說不該與他們有任何瓜葛。許是名氣太大,與他打交道的人多且雜,連妖精都有涉獵。並且與他關係親厚的也不在少數,從府裏無首卻沒有大亂可以看出,各方麵都有親信打理,我這個名義上主母才有了苟且之機。
    這樣想著,心裏難免有些吃味。尤其是那個蟬兒,看起來無害實則是個大麻煩,跟他那個混蛋主子一樣會裝。想起他倆“兩小無猜”的親密樣子我就覺得窩囊。
    可惡!今後絕不給你好日子過!
    狠狠拍掉一身的灰,整頓衣物,朝著綠叢掩映之間的宏偉宮殿進發,忽然想起一事。
    我反應遲鈍。
    這個不說也知道。
    雖然之前一直沒有思考,可是那件事到現在才消化,卻是有點說不過去。
    我做夢了。。。。。。一定是做夢了。
    孩子?孩子?!有沒有搞錯!一路頭昏腦脹,翻牆都翻得沒有絲毫技術含量,不小心被被樹枝絆倒,還差點一頭栽下去。
    這年頭,都是哪門子的怪事啊?
    特別是柳玉筱,做事情完全沒有邏輯。一會兒拿個什麼破衣服來忽悠我,一會兒假死,一會兒當皇後,現在好了,竟然說自己懷了孩子。
    皇後懷了孩子我沒話說,但此人性別為男我確定!而且。。。。。。不由得抬頭看天,頭頂的雲都是一片綠色。
    潛伏在怡和宮外麵的草叢裏,我歎道:“唉。。。。。。另類的雄性動物。。。。。。”
    “你是誰呀?”
    “去去,關你什麼。。。。。。哎!”
    “啊!”
    “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你又怎麼在這裏?”
    “我來看我老婆,你來幹什麼?誰放你出來的?”
    “我,我懶得與你說!”
    一身繡花宮女服,長發挽起,清秀小臉,大眼紅唇,長得像朵太陽花。
    男扮女裝。。。。。。的蟬兒。。。。。。
    我正要發話,卻聽柳玉筱那魅人的聲音傳來:“蟬兒,你撿個球怎麼去了這麼久?”
    “啊,哦,來了來了。”
    他匆匆看了我一眼,朝裏屋跑去。
    我一聽,肺都炸了,幾步超過蟬兒對直往裏衝。
    “你自己就像個球,你還玩球?”
    穿過金碧輝煌的大殿,便是皇後寢宮。柳玉筱抱著肚子坐在床上,吃驚地瞪大眼。他腳邊躺著一隻黃色的小狗狗。我氣哼哼地立在他麵前,指著他肚子大聲道:“說清楚,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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