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繁花 第21章 無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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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白·馥聊了很久。這家餐館的烹調也算業內拔尖的,想必這些年來白·馥已經是吃到膩了。而我則恪守著傳承自令先生的飲食規律,沒有貪嘴。臨離開的時候,餐廳經理的眼睛從桌子上不算太多的碗碟上移到我們兩個身上,恭敬的語氣裏略帶著猶疑。
笑了笑,白·馥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不錯”就走了出去。由這一句,經理的臉色好轉過來,殷勤地替我們開門。
白·馥載了我回到青影大廈時已經接近午夜。
我們互相留了電話號碼以便今後聯係。臨走時,他捶了我一拳,道,“加油追吧。”
我甩過臉頰旁的劉海,燦然一笑,回敬了一句,“原話奉還。”
時間太晚,估計員工宿舍那邊已經門禁了。我緊了緊身上的外套,轉身往青影大廈走去。
將就著在辦公室裏睡一宿吧。
猛然間,一道灼熱的目光從我身上溜過。抬眼望時,卻見十樓的總監辦公室那排有一間燈光乍顯還暗。
往東數第三間……莫非是淩秋路?
我摸摸鼻子,突然覺得很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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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節很快地來臨。
我跟往年一樣留守在某個地方。今年是青影。
爺爺顫巍巍地給我來了電話。我報之以歉意。估摸著回去的話他們也隻會拉著我給我介紹哪家哪家的姑娘該嫁人了。實在沒勁得很。最近幾年爺爺開始糊塗起來。聽了旁人的話總說著和他們相同的話。
並不是我眼界高了開始看不起那些女孩子們了。實在是我現在的世界已然和她們格格不入了。我和她們以及他們都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回去之後,每每多的就是尷尬的沉默。
村子裏開始有人罵我忘恩負義。我承認我有那麼一點的不肖。
自從方·慈帶著那卷紀錄片來到小村起,我所要走的道路對他們來說遙遠得無法企及。。
舊有的世界傾覆了。誰都回不到過去的那個地方了。
除了勇往直前,我沒有退路。
年節後的第二天是花朝節。出人意料地,我接到了郡王的電話。
我有點受寵若驚地捧著電話,激動地回答著郡王那些平淡無奇的問話。
把所有禮節性的問候都講了個遍之後,郡王最後拖了一段,“聽說令先生要去豐山書院講課。那邊的新春書會也算是年節過後的一大盛事。你若去拜會的話,正好過來幫我把一封信帶去給他。”
我諾諾點頭。推卻的話一時被心裏強烈的欲望壓製。脫口而出一句,“我現在過來嗎?”把自個兒的心思便算完完全全出賣了。
郡王那一頭也是一陣沉默。許久,他才柔柔回了一句,“來吧。”
我掛了電話,一邊卻躊躇了。
郡王那最後一句怎麼聽上去濕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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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大清早,郡王府的大總管離就被某位大少爺指派來羽京采買東西。被人從熱被窩裏拖出來的感覺自然是很不痛快。聞說我要來搭車去郡王府,他的臉色便越發黑了三分。
我在羽京老城的東門口找到了大總管。他蹲在馬車上,斜了眼看著麵前碩大的馬屁股,一點都沒有跟我打招呼的意思。我體諒地拍拍他的肩膀,沒有多話隻管鑽進車裏。
車子外麵咕噥了一句,似乎不是羽京地麵上的話。馬車再一顛就“開車”了。
車廂裏已經塞滿了大大小小的包裹。真是被權大少爺想得出來!這麼大清早地讓總管大人出門采買。照說郡王府一應的節日物品應該是早就辦下的。這樣的舉措明顯看出是那個家夥在整人嘛。
我挪動著身體小心把自己放置到一個安全的位置。省得壓壞任何一件物品而惹來一段麻煩。
車廂裏溫暖如春。我被顛著顛著就上下眼皮打起架來。
昨天晚上和我一起留守青影的都是些年輕人。出人意料的,高輔北裏靖居然也在。於是,在一幹人的慫恿下,我們喝掉了兩大箱的酒。鬧到淩晨兩點多。郡王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頭痛欲裂地想要嗑止疼片和安眠藥呢。
“到了。”
不知道昏沉了多少時候,一聲大吼連帶著一股寒氣卷進了車廂裏。權·修宜紅通通的腦袋戳進眼簾裏,嚇得我趕緊跳起來。
突然哢嚓一聲脆響,我的腳下似乎出了意外。
權·修宜順著我的眼光往下看後,詭異一笑。
“你要倒黴了。”他這樣論斷著,把我一把拎下了車。
我渾身一哆嗦,涼氣直往脊梁上冒。新年裏被一個紅頭發的家夥詛咒,我今年看來要交厄運了。
戰戰兢兢站到郡王麵前,我幾乎連頭都不敢抬。
郡王和緩地跟我說了一通虛禮賀詞,也沒提車上的東西。他把重點壓在了豐山書院的書會上麵,說著說著眼睛都興奮得有點紅了。
白鹿書院的書會我曾經見識過一次。確實是名流雲集。因為安坊同雲樓的大夫人帶了一令親手製作的細紋黃雲紙來,一時喧賓奪主讓院長好一陣子的不痛快。當年令先生還帶著我在書會結束後追上了大夫人,想要跟她討一些黃雲紙。結果因為大夫人當眾的調笑,引了令先生不快而不了了之。
想到當年這事,我的臉上又是一陣尷尬。
郡王看我臉上似乎有不痛快的神色,就止住話題問道,“你怎麼了?莫非不願意前往?”
怎麼可能?!我現在都想飛去豐山,再見一見書成。
於是,我搖了搖頭道,“書會盛事我當然想要去見識一番。況且令先生於我也是多年未見。以前少年不懂世事,煩勞先生替我勞心勞力,至今未有言謝。正好我也想趁這機會去拜謝一番。隻是我常年在羽京,書院裏的諸多規矩已經忘記了。怕我去了弄出什麼差錯,到時給郡王府臉上抹黑。”
郡王聽我說得嚴肅,不禁哈哈一笑道,“我當是什麼大事。說出去,我臨德也不是什麼金貴得不得了的人物。不用怕給我丟臉。況且你自去你的,有什麼關係?”
我的心猛然一沉,謔地抬頭望向上座安然喝茶的郡王。
自然,是我錯了。
我黯然收回眼神。什麼時候輪到我這種人來代表郡王府了?郡王也隻是讓我幫帶封信而已。這樣一想,剛開始滿心的歡喜就一掃而空了。
我怏怏地在郡王的揮手示意下退出了屋子。門口侍立的大總管連眼角都沒看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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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走出門口,低落的情緒就被一隻突如其來的手腕扯碎掉。
“喂!是你踩碎了我的鏡子嗎?”
手腕的主人緊緊拽著我,厲聲質問。
我脆弱的神經再度陷入混亂狀態,急忙連連認錯,“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聽了半晌沒見動靜。連手都收了回去。
我小心翼翼地抬眼,卻看見一頭雪片似的銀發。如果說白·馥的灰色眼眸還能證明一下他作為正常人的存在,那麼眼前這位則絕對會被認為是神使族的後裔。
那雙碧藍如天色的眼睛中央,瞳仁裏居然熠熠生輝,閃爍著如同天上星辰一般的亮色。
這絕對符合書上對夜輝一族的描述。
我眼前站著的是一隻夜光精靈。
權·修宜從它身後轉出來,饒有趣味地看著我們兩個。
“你今年一定會很倒黴。千萬要保重啊。”
諸神在上……
我無力地在心底呐喊:被那個權·修宜詛咒也就算了,為什麼?為什麼連這隻第一次見麵的精靈也這麼說?
權·修宜憋笑到臉頰通紅地走上前來。他攬過那隻個頭不比他小多少的精靈,諂笑道,“綠茗,這就是他一大清早踩碎你鏡子的報應啊。不要去可憐他。”
難道因為過節,諸神們都放假了嗎?
這一瞬,哭天搶地怕是都難以表達我的心情了。
而綠茗,那隻精靈似乎一開始就沒有存過可憐我的念頭。它拉了拉被我不小心踩到腳下的銀白長發,皺眉道,“你踩了我的頭發。你會因此倒黴上十年的。”
這還有天理嗎?
留下片片石化言語不能的我,權·修宜很狗腿地扶著他那隻精靈得意洋洋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