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繁花 第19章 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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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書成瘋了一整天。他買了許多衣服,最後一件居然是全粉紅的,鑲了小碎花。我瞪著眼睛看他,真懷疑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穿上這些出門的。
送他到宿舍的時候,書成家裏的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豐山書院在西邊那一頭,隔了海。遙不可及的樣子。
身穿嚴謹長服的幾個年輕弟子對書成倒是恭敬有加。不知道為什麼,書成見到他們的表情卻是淡漠至極的。甚至有一瞬,我覺得他連最敷衍的笑容都有點僵硬。
一個年長的弟子上前遞過來一身錦緞的長服。雖然沒有言語,但是態度看去很是強硬。
書成嘴角掛著的最後一絲笑容凍結了,大吼了一聲,“我不穿。”
他怪異的女裝癖在這個節骨眼上看去更加詭異。
掃視了眾弟子沉靜如水的臉孔,我突然覺得這場於抗對書成而言幾乎沒有勝算。
他們恭敬地站在那裏,彎了腰,姿態謙卑且優雅。
我呸!既然謙卑了還裝了那麼幾張死人臉幹什麼?不然跪下來痛哭流涕求爺爺告奶奶還像話一點。
我腹誹著偷眼去瞧書成。果然,他眼中的無奈漸漸擴散開來。
我驀然上前,在一堆大包小包裏騰出一隻手來拉住他,“這是幹嘛啊?我們剛買的衣服要不要試試看了?”
幾個弟子愕然抬頭望向半路殺出的我。年長的那位顯然有點不知所措。
書成盯了我一眼,馬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自然要試的。你過來看看。”
我們兩個旁若無人地手牽手步入宿舍。餘下眾人一頭霧水地站在原地,其中一個還像模像樣地捧著衣服。
書成的宿舍在二樓。因為寒假的原因,隻剩下他一個留守在這間三人宿舍裏。
我把起居室的薄紗窗簾拉上坐到沙發上,這樣正好可以看見樓下沒頭蒼蠅一樣聚在一起的幾個人。
書成鎖上房門,一把扯掉身上的披肩,譏笑道,“沒想到你還有這種嗜好。偷窺可不是什麼好事。”
“我看得正大光明,”我反唇相譏道,“總比你那奇怪的癖好強。”說完我的眼在他那一身女裝上來回溜了一圈。
書成不以為意地笑了。這笑容比之剛剛麵對書院眾人的要透明了許多。
“心情好點了嗎?”我問。
他脫掉外套,一麵皺了皺鼻子。這個動作讓他看來更加動人。
“你還真是個怪人。”他打開暖氣,一邊坐到我身邊來,“他們都說你是個怪人。看來真是。”
“他們?”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風評,忍不住抱怨起來,“哪個說的?我要去跟他評理。想我如此一個上進的優秀青年,怎麼會輪到‘怪人’這種評價呢?”
書成終於恢複到了男生頻道,他拍了拍我的肩,大笑起來,“你不曉得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正走在學校的大道上。兩支胳膊在身後甩啊甩的。明明那麼漂亮的一雙長腿卻硬是走出了企鵝步來。當時我身邊的同學就跟我說你是東川出了名的‘怪人’。還真是不由得人不信啊。”
我一時語噎。
我走路的樣子像企鵝嗎?
不至於吧。我隻是,走得,很隨性。對,很隨性而已。
“還有,”他突然看著我收斂了所有的玩世不恭,嚴肅道,“你是至今為止,唯一一個,沒有勸我穿回男裝的人。”
我摸了摸鼻子,上麵一層的汗。
是因為供暖設備太好了嗎?抑或是那個人靠得太近了……
看我一臉茫然的樣子,書成也不再打趣我了。他站起身來,走到起居室一邊的鏡子旁開始換衣服。
我看著他褪去所有的女裝,裏麵倒是不折不扣穿著男式的內衣。看來,他也沒有變態到極點。一套男式的長服似乎早已經準備好了放在鏡子邊的小桌子上。
他穿上那套衣服的時候,我大吃了一驚。
衣服是黑色的。兩個袖口上各自垂落了一掛白色的流蘇。腰帶也是一根白色的粗麻繩。
他從鏡子裏看到了我的表情,立刻道,“我在服喪。為我母親。”
鬼才信呢!
我暗罵了一句。哪有為母親服喪的,平日裏還穿著花裏胡哨的女裝的?
“她早十九年前就過世了。”
書成靜靜地又加了一句。
可我依然難以置信。服喪,就算給至親父母服喪也用不了十九年。
“我是故意的。”他理好了頭發,轉過頭來對著我,“因為我現在要回去麵對那個害死我母親的人。為了提醒他這樁事我才特地穿上這衣服的。不然,哪有母親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穿了十九年的喪服的。”
我看著他的眼,裏麵沒有恨意,獨獨充滿了一種可以被稱為“死氣”的渾濁情感。
我張了張口卻不知如何措辭,隻好說,“過了年節,我去看你。”
說完這句大實話後,我的臉徹底紅成了白灼蝦子的顏色。
書成抿了抿薄削的嘴唇,揚眉一笑。
“歡迎之至。”
**************
盡管那是一套喪服,但看到書成終於穿得整整齊齊走下樓來,那幾個臉色已經有點發綠的豐山書院弟子當場緩過氣來。客客氣氣地跟我客套了一番,書成預留了一步當眾向我發出了新年邀請。我自然受之不卻。年長的那位弟子齜牙咧嘴地也在一旁附和了幾句,表情卻是極不自然的。
看來,我如果真去了豐山書院拜年,說不定他們就把我當成不速之客了。
我嗬嗬笑了送走一臉平靜的書成。
不知道這群人回去之後會怎麼向山主轉述今天的遭遇呢?而我又不知道會被描述成怎樣的一個人?或者他們也許根本不會提及我。
我想了半天,覺得最後一種的可能性占了大麵。
也難怪了。誰讓我慫恿他們的少山主試穿女裝呢。
暗自笑了一通,天色已經接近落暮。
青影的電話適時響起。多日未見,想必林·絡已經耐不住要好好地折騰我一番了。我接通電話,那一頭卻是一個有點熟悉的陌生聲音。
“嗯?你,是花月·綠輝吧?”電話這邊顯示著淩秋路辦公室的專線號碼,那個絕對不是淩秋路的聲線卻在說,“猜猜我是誰?”
我猜?我猜!我猜得出來才怪!!
我暗中吐血啊。這到底是哪位在惡作劇啊。不要玩我了好不好?!
“請問,你哪位啊?我猜不出來。”我捧著脆弱的小心肝,小心翼翼地問。
諸神在上,青影的諸位大人我都惹不起啊。各個都是惡魔附體。翻臉比翻書還快。壓榨員工勞動力一個頂倆兒。
“你忘了嗎?我們還合作過呢。小綠。”
一聽到那個惡心的昵稱,一聽到那一聲低喘一樣的笑聲,我突然反應過來。
丫的!那個變態怎麼會在淩秋路的辦公室裏啊!!
淩秋路莫非被綁架了?我絕對不要去救駕啊。因為救駕的後果絕對會把傷亡人數上漲到二的。
“怎麼?想起來了?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你,你把老大怎麼了?”我顫巍巍提問,手裏的電話都快要握不住了。
“老大?你說淩秋路嗎?他不在這裏。他這幾天都躲著我呢。”
“哈?”我大叫了一聲,聲音大得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我好不容易追他追到東川的研究院。他居然天天躲著我呀。你說說看,哪有這麼不負責任的導師?”
我的蒼天啊,原來他就是那個為了追求淩秋路進了他研究生班的人啊。
“大俠,有你的。小人佩服之至。”我有氣無力地恭維了一句。
如果遇到白·馥這個壞小子的話,就算是淩秋路也得頭痛上一段時間。
白·馥得意地笑了起來道,“我看他的桌子上夾了你的電話號碼,就試著打打看。沒想到真的是你。我們也好久沒見麵了,怎麼樣?一起吃晚飯吧?”
“你請客?”我的話裏有著明顯的揶揄味道,想必白·馥已經聽出來了。
他應聲道,“沒問題。我請你。沒抓到老師,抓到他的學生也不錯。”
後一句話讓我大大打了個冷戰。
這個混蛋,沒一刻是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