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月 第44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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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修宜被適時地叫了進來。而七草則看去頗為狼狽地退出了大廳。
作為一個皓首窮經致力於藥理研究的醫者,要讓七草在短時間內成為一個氣度雍容的代理掌門似乎有那麼一點困難。幸而,清都派出去的十組錦衣衛已經回來了七組。就在鶴•定遠到達清都西門準備出發前往隔岸而立的黑水關時,消息傳來說已經找到旗•連。
對於已死之人,鶴•定遠雖然覺得很遺憾卻並不想表示太多的憤怒。他經曆過的暗殺、明殺次數之多總共加起來估計可以刻滿黑水關大廳的一麵牆壁。意外的死亡對於一個法外人來說是一個最終逃不過的命運。若那命運在年老體衰之前到來,那就隻說明死者本就是個弱者。
法外人的世界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
剝離了法律義正詞嚴的保護殼,人性最原始的一麵赤裸相呈。
鶴•定遠自這個狂野的世界而生,也做好準備由這個世界的狂野來終止自己的生命。所以,定水•刻和他並不怎麼合得來。
就比如說這次的事件。先一步知道情況的定水•刻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鶴•定遠關於黑水關的異動。而鶴•定遠早在梅夫人過世之後就已經派人盯上了黑水關。
而鶴•定遠唯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自己居然也會像個戀愛中的少年一樣昏了頭腦,拒絕了建德皇子讓安全局對梅夫人進行婚前調查的建議。
在出了事之後,鶴•定遠反反複複地問自己:當初的決定到底是怎麼得出來的?
最終得到的一條答案卻是:他愛過小梅。
是真正的愛過。
想通之後,關於黑水關的事情也直接以書麵的形式呈到了他的書桌上。所以,他決定這一次不再讓自己後悔了。
權•修宜無論如何是一個值得托付信賴的人。
他不僅有著權家的血統且到目前為止在行事方麵無可挑剔。
鶴•定遠見他進來,不禁在臉上掛上了幾日來難得的笑容。
“修宜,聽說你新近才成婚的。整日裏奔波,家裏人不會抱怨嗎?”鶴•定遠打趣著說。
權咧嘴一笑,道,“為清都辦事自是我權家應該的。況且人命案出在白城附近,我家裏那位二當家的自然也是希望能早早了卻。”
鶴•定遠點頭道,“我聽說了,是白城的百裏•溪水。你可是好福氣啊。對了,臨走之前,禦主軒明曾經叫我傳話。說什麼時候有空叫你領著新人去見見他。”
權赤紅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他馬上恢複鎮定,躬身答道,“是。修宜本擬年末的時候去清都覲見的。既然禦主說了,那我回去就辦。”
接著,鶴•定遠又交代了一些善後的事宜,這件事就算大體解決了。
一草•如雪已經神誌恍惚,關主一職暫時由七草•見打理。等旗•連回來之後,四草•高離還要拿來一用。至少在掌門就職的儀式上少不了這個上代僅剩的長老從旁認可。
三草•槿的蹤跡雖然難覓,但就在權協助著七草擔待起黑水關諸多事宜的同時,鶴•定遠已經發出了追殺令。
現在估計所有的法外人都在傾力尋找著他的蹤跡。
事情了解的第二天,定水•刻先離開了黑水關。鶴•定遠覺得有必要給通天宮去一個消息。畢竟事情的起源是從那裏開始的。然而通天宮又不是哪個人能隨隨便便進入的,於是知曉全部內情的定水•刻便成了不二人選。
“我正好可以去霧都山看看風景。”從來沒有去過通天宮的定水•刻一臉興奮地策馬離開。臨別留言讓鶴•定遠大搖其頭。
第五天,在確定黑水關所有弟子已經安穩接受了關主異位這一事實之後,鶴•定遠抽離了他派在關內的眼線僅餘數人以防萬一。鶴•定遠動身離開的時候權•修宜也一起離開了。
最後一次回望黑水關巍峨的樓宇,鶴•定遠知道他以後再不可能來這個地方了。
所有關於小梅的回憶全部被扔進了崖下的滾滾江流中。
一個黑色的木匣。
一隻銀簪。
還有一隻藥囊。
權默默地守在一邊看鶴•定遠扔下這些東西。
“黑水關將會有一個嶄新的未來。”鶴•定遠喃喃地說了一句。
不巧的是,這句話讓離他最近的權聽到了。權下意識地接口道,“是,一定會的。”
鶴•定遠一時啞然。看了眼權,鶴•定遠認真地問,“小梅過世之前曾經囑咐我要照顧如雪。如雪是她唯一的侄女。我如今這算不算是做到了呢?”
權為難地摸了摸頭。想了一會兒,權道,“您對外說一草關主身染重疾,意識不清。這算不算扯謊?”
鶴•定遠想了一想,總算笑了起來。他走過去拍了拍權的肩膀,說,“臭小子,你們權家的人就一個脾氣不好。固執。而且是很精明的固執。你顯然家學淵博。”
權眯起眼,微笑了躬身道,“是,我一定會把這種家風延續下去的。您放心。”
鶴•定遠甩袖上馬,流水般的動作已不複剛才的憂鬱和悲傷。
“就此別過,你也該回去了。”鶴•定遠揮了揮手,扯過馬韁絕塵而去。
權目送著鶴•定遠翻飛的衣袂消失在轉角處的灰色岩石後,一聲歎息便不由自主地逸出嘴角。
若他不是王朝的禦座王,那麼鶴•定遠和一草•念梅的相遇也許會有不同於今日的結局。
隻是“如果”這種說法有時真是傷人得很。
權回頭向棧道頂端望去。
那個人一定在那裏。
可惜,岩石突出,廊簷回旋,他沒法看到他。
是該走了。
權撥轉馬頭朝著正南方撒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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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源在富水高原上。富水高原最高的地方也僅超過海平麵1000米不到,最低的地方則僅到海拔550米。雖然是高原地區,但由於水源豐富且維度較低,所以那裏倒也土地肥沃一派安居樂業的美好景象。河源在白鹿山的山腳下,西麵是一片連綿的山脈。山脈沒有名字,前來朝聖的人叫她們聖山。因為清江就是由此發源的。
權沿著落雲山朝東的山麓一路往南,轉過橫嶺南端爬上了富水高原。
在高原邊的一個小型新城裏休息了一下,權決定走新幹線的快速列車。因為那樣會比較快地到達河源的新城——素城。賣掉了手裏的馬匹,權換掉身上滿是灰塵的衣物。他可不想灰頭土臉地去見子歸。
想來,那邊的手術已經結束有多日了。不管醒沒醒都應該可以出院了吧。
辛苦了暖兒多日,權•修宜決定親自去接兩人回七情都。
一想到馬上要見到暖兒和不知情況如何的子歸,權的心情一下激動一下忐忑。
睡在快速列車的臥鋪裏,權居然發現自己在連續幾日的奔波後依然處於失眠狀態。他翻了個身,把頭埋在枕頭底下,暗中指摘著完全沒礙著他什麼事的列車:這見鬼的列車噪音怎麼這麼大?!
嗦嚕。
一聲輕響驀然冰住了權躁動的心情。
似乎是衣料摩擦造成的聲響。可是他這一節車廂裏根本沒有旅客。
權斂起笑容,鬆開了手中的枕頭。暗中提了口氣穩住呼吸,權翻了個身臉朝外地打起了呼嚕來。
暗中那人長長鬆了口氣,然後繼續他的動作。
停了一會兒,權不禁樂了。
那個家夥居然爬到了他床跟前,而且目標好像是他那隻裝滿了吃食的紙袋子。
由於這節車廂不是豪華包廂,所以臥鋪和外麵走廊之間隻有一層布簾子擋著。那人很容易就靠近了目標。
黑暗中,權聽到一聲大大的咽口水的聲響。他差點就笑了出來。
呼吸漸漸近了。
權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那呼吸聽來紊亂不堪,不僅是饑餓,恐怕這人還受了不小的內傷。
而且這種吐納的方法怎麼聽來有點熟悉……
“誰?”
權一個虎撲伸手抓住了探到紙袋上的手腕,一邊沉下身軀整個壓住了對方的身體。
全都是,骨頭。
身下那人發出一聲吃痛的慘呼,權呻吟了一聲。
該死的,怎麼是他?
借助走廊上透過窗戶照進來的涼涼月光,權看清了那人的麵目——黑水關口遇到的自殺者。
又一次,他們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