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月 第6章 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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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源開始下起雨來。滴滴答答的。空氣裏的溫度驟然降低了不少。
權在客棧的大堂裏吃了早飯,從夥計那裏借了把傘才出門。
黑色石板的街道被雨水浸透,黑黝黝地泛著亮光。
權沿著大街一直往北走。當腳下的石板路變成泥地後,他的右手邊出現了一條晶晶亮的河,嵌在綠色的山坡裏。遠處,被雨朦朧了的天地交接處清源城的灰色城牆模糊起來。
權抬起頭,仔細地搜索了一下,依稀在河對岸看到幾間連成片的木屋。雖然破敗,倒是看到有青煙從院子某一處的角落裏飄起。
權撩起袍子,唰地提氣掠過不寬的河麵。
落腳處不遠,一個被蓑衣覆蓋了的物體驀然一動,頓時從茅草裏露出一雙比河水還晶亮透徹的烏黑眼瞳。
權霎時呆掉。他確定已經很仔細地看了周圍,根本覺察不到人的跡象。權的額上冷汗淋漓。
“你是誰?”蓑衣下的人開口問。聲音清越,滌人心神。
權看了看周圍全都鋪上蓑衣的十來個幹草垛,暗罵自己沒用。聽聲音對方雖是個少年人,武功境界卻已遠遠在自己之上了。權看看不遠處白家的大門,收斂心神溫言問道,“請問,此處主人可是姓白?”
“是。”少年遲疑了一下,繼而神情古怪地看了權一眼,問道,“你來找……你有什麼事?”
權下意識地理解少年原本是想問他是否是來找人的,隻不知為了什麼突然改口。來不及多想,權肅容道,“在下權·修宜,由七情都而來,求見白家當家人。”
雖然隔著雨簾,權依然看到少年突然泛紅的雙頰。
頓了一頓,少年用頗為羞澀的語調低低說了句“跟我來”,便轉身拎起身邊的木桶往院子裏走去。
“爺爺,有客人找。”少年在院子裏脆生生地叫了一聲,然後指了指朝東的一排屋宇示意權進去。
權看著他逃也似地飛奔向別的屋子不禁有些好笑:哪有這麼招待客人的。
“客人?哪邊來的客人?”屋子裏麵一個蒼老的聲音問了一句。
權急忙地走上去,收起傘,站在屋簷底下躬身道,“小子權·修宜,從七情都而來。因父母之命,前來迎娶指腹為婚的大房。請老爺子示下。”
屋子裏一陣沉默,然後權看到一個黑衣的少年攙扶了一個老頭兒從屋子裏出來。少年的臉上一絲表情不見,不過依然讓權窒息了一下。權想若他笑的話必然傾城傾國。
老頭眨了眨一雙昏黃的眼睛,嗬嗬一笑,道,“原來是權家的人。遠道而來,辛苦了。”
白·星站在屋簷下細細地盯著權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把權看到脊背發涼才把他讓進屋裏。
權很規矩地給白·星行了大禮,然後從包裹裏拿出了信物。
白·星摸索著重新回到他手裏的無雙華,神色有點黯然。想了一會兒,白·星很慎重地喊過旁邊站著的少年,“小鬆,我把無雙華傳給你了。”
白·鬆的臉突然變色。斷然拒絕道,“不是應該給暖兒嗎?”
“小暖要嫁人了。嫁給他。”白·星臉上的皺紋捏在了一起。縱然是寶貝到無以複加的程度,他依然得守著約定把自家寶貝嫁出去。“以後,他不是白家的人了。”
“老爺子。”權突然打斷了白·星的話,跪下剖陳事實,“小子無狀,請老爺子聽我說件事再決定這樁親事。”
白·星皺起眉頭。他是知道的事隔多年難免有變。可是,暖兒是個死心眼。認定的事恐怕是難走回頭路了。他點點頭,道,“說,我聽著。”“當年父母定下的親是指腹為婚。可是小子最近遇到了想愛的人,而且已經與他定下盟約。本來小子這次來就是來請罪的。如果白家介意這事,小子情願退親,一切與白家無幹。先父墳前小子自會去請罪。另外,小子也會在月後安排禮物向少君賠罪。”權一口氣說到這裏,語氣斬釘截鐵聽上去不像賠罪倒像逼迫白家退親的樣子。
白·星心裏一樂,想:怎麼看都像是權家祖傳的硬脾氣啊!於是裝作生氣的樣子,白·星問到,“那若是我們不介意呢?”
這話問得權一呆。
天下哪有不介意這事的新人?
權的腦子有點短路,結結巴巴反問道,“怎麼可能不介意呢?”
“真是婆媽得緊。”旁邊一個聲音插進來,涼涼地開口,把權愣是聽得一激靈。
呃?是剛剛那人?
權膛目,愣愣地望向眼前一襲淡藍袍子的少年。明明就是河岸上那人,怎麼不見了那紅紅的臉頰,眼裏語氣裏都是冰冰冷的氣息?
“我就是白·暖,你要娶的人。”少年冷冷地開口,這回卻是忍不住地把臉又紅了起來。
權恍然。
大約是生氣了吧……權猜測著白·暖前後不一的態度。暗自道:還是說清楚了的好。
還沒待權開口,白·暖已經漲紅了臉說道:“我不管你現在想愛哪個,以後又要愛哪個。反正,定下的事容不得你反悔。要反悔,也等著把我屍體領回去再說。”
權看著白·暖怒氣騰騰的眼開始泛紅開始暗淡,心底一陣堵得慌。
咬咬牙,權應聲道,“我說了,若白家介意我自然退親。若,若你真是能原諒我,我必然履行諾言。”
白·暖忍了一會兒,突然噗地笑出聲來,“混蛋。”他輕輕罵了一句,轉身逃進裏屋。
權晃了下神。那一笑真可謂雨晴雪霽,能化嚴冰。
“起來吧,大爺。”白·星搖搖頭,扶起權道,“小暖認定的事我們怎麼勸都沒用。他當初知道定親的事後,特地拿了你的生辰姓名去神廟祈願。我也跟他說這事還不定。畢竟是指腹為婚,若是對方先有了別人,你也是強求不來的。他說問了祭祀了,是合的,隻要對方不退親他一定嫁。”
權默然了。原來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自己被一個人戀了好多年。這份情是白·暖盲目地給了的,所以他權·修宜就更沒有理由去辜負了。權整了整情緒,肅然道,“老爺子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少君的。權家當家大房一定是少君。我不會虧待了他。”
白·星默默地望了眼一臉嚴肅的權。他在大清早的時候就見過了不速來訪的律皇爺。對方並沒有說起權·修宜另結新歡的事,倒是把權前一陣子跟他去蔚藍的事說了一遍。白·星聽的出來,律皇爺對權·修宜是滿心讚賞的。
“雖則玩世不恭,倒也知道人情事故,拿捏得準分寸。好比寒梅,乍一看虯曲嫵媚,實則內裏鐵骨錚錚。”
這些話,在白·星的耳朵裏聽來是令人驚奇的。律皇爺可從來沒有在什麼人麵前如此誇讚過某個後輩。
今天見了,白·星雖然沒有實打實的把握,但是他看到了權從開始到現在的態度變化,知道那是為了自家暖兒而改變的。看來,這個後輩是很知冷知熱的血性漢子。白·星覺得也沒必要多想了,點頭道,“行了。暖兒能夠這樣說,我更沒什麼意見了。我們家不算殷實,七情又遠得很,所以就不送親了。這也是暖兒的意思,他是心疼我這副老骨頭經不起折騰。剩他零丁一人遠嫁他鄉,老頭子也心疼,大爺你可千萬要對得住暖兒。”
權低了頭聽白·星說著說著有點傷心,他隻好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阿鬆,領他到你師兄屋裏去。”白·星趁著自己還沒有掉眼淚的時候及時地打住,吩咐一邊的白·鬆趕緊讓他把人帶遠一點。
白·鬆應了一聲,朝權微微一躬身,抬腳往後邊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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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3月3日發表。
2012年4月29日第一次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