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罪惡
    傾盆的雨洗滌著一切汙穢，子彈一般從天而降的水滴打在我的身上，不留情麵的抹殺著肉體僅存的體溫。從疼痛冰冷到毫無感覺的麻木。雨散落在地上，彙成一條條蜿蜒的水路。嘩嘩的流水聲在我的記憶中緩緩化作帶著刺鼻腥氣的血液。不同的顏色，不一樣的身份和地位，不同的命運，以及，相同的結局。
    我睜開殷紅的眼眸，滂沱中仿佛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影。是幻覺吧……我看著他舉起雙手，洗不掉的血跡炫耀著扭曲而殘酷的現實。即使到現在我仍然記得，小時候為了活下去，第一次殺死同類的感覺。明明顫抖著，明明害怕著，卻有一股興奮感像迫不及待湧出的鮮血一樣，直衝頭顱。嗑藥似的上癮，瘋狂的快感。“為了活下去”就是當時縱容自己犯罪的借口，自我催眠的理由。高若也是如此。所以再卑鄙，再惡毒的手段，我們都可以做得光明正大，所以最後我成為了王，所以我……還活著……
    我扯了扯嘴角，是啊，自己還活著，行屍走肉一樣的活著……
    猛然間，雨水不再侵蝕我的身體，黑暗不自然的擋住了大部分視線。我蠕動著躺在地上的身子，有些艱難的抬起頭，隨即快速低下，掙紮著想逃。
    是唐煴……
    墨色的雨傘與夜幕混為一體，鏡片上有一些氤氳的水汽，上翹的丹鳳眼上沒有一分一離的感情。我踉蹌的坐在地上，雙手撐著滿是酒瓶的殘渣和雨水的地麵，顧不得碎玻璃割傷手掌。我隻想站起來，然後逃走。可冰涼的腳裸打著顫，站不起來。新鮮血液的腥氣加上酒精的味道，令人作嘔。
    混沌中，唐煴慢慢蹲下身子，在試圖站起來的我的麵前，居高臨下。我借著醉意笑了起來，那笑聲比哭還難聽。
    他用修長的拇指和食指捏住我的下巴，另一隻手打著傘：“有什麼好笑的？”
    被迫的仰起頭，雙手垂地，收斂了笑容：“沒什麼……蘇伊芯那邊，你就不怕……”
    挑起下顎的手滑到了頸上，唐煴眯起眼睛：“你好像，比我還關心她。”五指猛然收緊。
    “呐，煴……”我享受著窒息感：“你會愛上我麼？”我看見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動容，然後……
    “不會。”
    這個問題問過他多少遍了？一沉不變的問題以及莫衷一是的答案，重複多次之後隻剩下無聊。
    “那麼，你喜歡蘇伊芯麼？”
    “喜歡。”
    從愛到喜歡，多微妙的轉變……僅僅隻是一線之隔，可在我聽來卻像是莫大的欣慰。
    “知道麼，煴，這世間有四種人，愚鈍的人，虛偽的人，瘋子以及怪物。愚鈍的人是最幸福的，他們樂此不疲的活著，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單純的活著。虛偽的人活得最好，他們戴在臉上的麵具多到讓人惡心。瘋子從來都不在乎生死，可這樣的人往往會活得很累，他們於黑暗，看得太清楚亦或者想得太明白。像我這樣的，就是怪物。那麼，煴……”我握住他掐在我脖子上的手：“你是哪一種人？”
    唐煴放下傘，雨水很快打濕了他的劉海，用空出來的手摟住我的頭，另一隻手依然卡在我的脖子上，輕輕伏在我的耳邊：“你說呢？”
    “虛偽的瘋子。”
    他點頭笑了笑：“嗯，很貼切。”隨即用手撫摸我的後背。
    敏感的身體有些抖，可我並未掙紮，那個殘破的身體渴求著人類的溫度：“做什麼？”
    “哲言……”
    聽到自己的名字，我愣了愣。過於溫柔的聲音異樣的讓人淪陷，我撇過臉卻讓他板正：“求你，別誘惑我。”
    “我想要一樣東西。”鏡片上淌下雨水，模糊不清的視線就像是在哭泣，卻掩蓋不住貪婪的光：“你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