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如果說上次的事情隻是一次意外，那麼接下來的一個月裏接二連三出現的莫名暈眩就不可能不讓自己起疑。
    到底是怎麼了？
    按理說明明不可能再出問題——學校的醫療檢查上有政府檢查下有學生監督，態度相當嚴謹；況且自己的體檢單上門門通過，不但沒貧血，而且有營養過剩的趨勢。
    既然所有讓自己身體虛弱的原因都不成立，那這些愈演愈烈的頭暈是哪來的？？
    葉舒言最近都不敢對藍晨說。
    就在兩天前，他再一次暈的不省人事，而且是在班裏！
    這一次的引發條件更加離譜：一張試卷。
    寫著他的名字，打著優秀的分數。
    原本沒什麼——葉舒言隻是想找藍晨那個和自己一班的“尖子”死黨改改錯題。那個男生的座位就在葉舒言右手邊，僅隔一條過道。隻不過那時他恰好不在，葉舒言就坐在他的位子上看自己的題。
    然後，就是突如其來的眩暈。
    跟上次莫名其妙的白霧不同，這次完全是生理上的惡心，劇烈到痛苦。
    葉舒言當時緊緊抓著自己的前襟隻覺得五髒六腑疼得快要炸開，呼吸都要斷了！短短幾秒鍾內身體竟從痙攣變得無力虛脫！手指再也抓不住什麼，生猛的疼痛夾雜著不可名狀的眩暈奪走了他求救的力氣……
    他站不起來……頭顱沉重垂下的同時他虛弱的感到自己要死了……
    依舊是那片白色的海。
    他浸泡在冰冷的泡沫裏隨海波起伏，呼吸微弱。
    奇怪，即使做過同樣的夢，可是——似乎之前的夢比這裏要溫暖的多……
    耳邊依舊充斥著細小的聲音，連綿不斷，像是呼喚。之前都隻是嚶嚶的雜聲，嘈雜震耳，像是沒有調好頻率的錄音機電波，可是這次他卻聽得很清楚——
    那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似乎隔著很遠的距離，聲音來回飄蕩。不是很真切，卻足以讓虛弱的他明白它意味著什麼——
    淒厲的哭聲。
    一個女孩的哭聲。
    葉舒言猛的清醒過來，一身冷汗、心髒狂跳的像即將爆表的馬達！
    艱難的從桌子上爬起來，葉舒言拍拍依舊沉重的腦袋，使勁眨了眨幹澀的眼：雖然視線很模糊，但能看出四周的同學還在平靜的自習，看來並沒過去多長時間。
    身體像被拆散重組一樣酸痛僵硬，肺部板結到呼吸都發悶。葉舒言輕輕擦擦腦門上的汗——校服已經被汗溻透了。
    幸好昏倒時姿勢不是很奇怪也沒有引起騷動，要不然藍晨知道絕對又是通宵無眠的守著自己。有人嗬護的感覺雖然很溫暖，可他不想他因擔心自己而難過，再看見他藏著擔憂的笑容，自己的心也會痛。
    說起藍晨，藍晨的死黨呢？自己在他位子上不省人事這麼長時間他不可能沒發現啊？！還是說被他發現才幫自己瞞過去了？？不行得提前給他打個招呼。對了他人呢？
    誰知看清了四周環境葉舒言再次愕然：這是……我的座位？？不可能！我明明在他的位子上……
    捋清了關係葉舒言又出一身冷汗：絕對是那小子幫自己挪回來的！班裏能保住平靜平估計也是他幫忙打的馬虎眼。雖然感謝他但無論如何得在藍晨問他之前把這事消滅掉！
    葉舒言轉頭。右手邊專心做題的長發女孩顯然沒發現有人在看自己，反而非常自然的把滑到左頰邊的烏亮長發別回耳後。
    似乎感到不對，女孩這才向左回眸，正撞上葉舒言呆滯的眼神。
    不知為什麼，女孩那雙清亮的眼睛讓葉舒言想起了藍晨，就像上次在超市裏那樣，深沉又清亮的黑眼睛。
    直到女孩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葉舒言才反應過來：老天，自己怎麼能盯著一個女同學這麼放肆的看！？
    手忙腳亂還沒想好怎麼解釋，反倒是女孩先禮貌的點點頭，算是跟他打招呼。葉舒言趕緊順著台階下來，對女孩點頭回禮之後匆匆低下頭。女孩疑惑的轉回去，到底也沒說什麼。
    不對，絕對有什麼地方出了岔子。可到底哪裏奇怪、什麼事情不對勁就是說不出來！
    正混亂的琢磨著，後邊伸出一隻手狠狠拍了他一下：“嘿！”
    葉舒言嚇了一大跳回頭才發現是藍晨那死黨：“我說你怎麼神出鬼沒的，想嚇死誰啊！咻……”
    “噓！噓！”藍晨的死黨趕緊示意他聲音太大了。果然，有同學不滿的回頭看著他們，葉舒言趕緊抱歉地笑笑這才算完。
    等沒動靜了藍晨那死黨才趴在桌子上俯身過來：“哎哎，剛剛怎麼那麼熾熱的看人女同學呀~~~~？瞧上人家了？”
    葉舒言聽出他在壞笑反手賞他腦門一掌：“說什麼呢！我那是發呆看錯了方向……倒是你，什麼時候跑我後麵去了？”
    藍晨死黨揉著額頭莫名其妙：“什麼意思啊哥們……我座位在你後麵自然要坐這裏哎！”
    葉舒言想想也是，可心裏存在的迷茫反倒愈加深了，這種感覺就像在大霧天裏探路：明明知道路在前麵，可是一片空白的視線讓他分不清方向。
    那一整天，葉舒言做什麼都不得勁，心裏各種感覺攪成一團無論如何都理不清。
    那之後一星期也沒聽藍晨提到這件事，葉舒言才確信他百分百不知情。
    本來以為這件事就會這麼過去。
    一星期後一個星期三，藍晨幫葉舒言送中午的便當。
    三周後就是校慶，藍晨要幫班裏出板報中午沒法回家，葉舒言也順勢接下了校慶舞蹈排練的節目，說是因為喜歡跳舞但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此舉是為了陪誰。藍晨感動的不輕，幾次妄圖獻上那個啥表示感謝結果頓頓挨胖揍。眼圈黑了幾次後也就放棄了，改成做囗愛心便當討某人開心。
    那天路上恰好碰上自己死黨，藍晨和他一路扯皮鬥嘴不亦樂乎。順帶一提，藍同學的嘴據說和某位李人士特征一致，損起人來不帶髒字不帶喘氣、比喻生動排比暢通，逼得死黨同學幾度起殺念都是朝著自己。還好葉同學排練的大教室就在班級隔壁，要不然路上非多一具氣死的“屍體”。
    路過葉舒言班門口的時候，藍晨神使鬼差地向裏麵掃了一眼，停住。
    因為校慶排練，參與節目的同學缺席的課暫時改為自習。
    藍晨沒理由放著說不定正餓著著肚子的葉舒言不理卻停在缺了他的教室門口發呆。
    可藍晨沒法不發呆，甚至發冷。
    藍晨死黨很納悶的看著麵前這位上一秒還滿麵風光裝大爺這一刻如臨大敵躲到門邊，還一臉凝重、神經兮兮的問自己：“那人是誰？”
    “誰……啊？”
    “就是她。”藍晨揚揚下巴。
    死黨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得向裏探了探頭，看清那個“她”指的是誰後徹底無語：“喂……玩我麼你！搞那麼神秘，那不葉子他同桌麼？？”
    “胡扯，”藍晨隱約覺得有點不對皺起了眉頭，“舒言同桌不是你麼？？”
    死黨兄硬是讓他氣笑了：“我位子在他後頭呢!大哥，你是燒糊塗了還是嫉妒啊？要是起燒了估計溫度不輕，說胡話了都。”說著就要伸手探藍晨額頭。藍晨側身躲開：“你們班什麼時候接納的新生？”
    “沒有！真的沒有！葉子的同桌一直就是她！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哎？？喂！你去哪？？”
    藍晨死黨頭疼的看他沉著臉把便當塞到自己懷裏一言不發轉身就走，怎麼喊話都不見回答。
    “真奇怪……”他小聲嘟囔了一句，疑惑地看了那女生一眼，確認沒什麼異常才磨磨蹭蹭的走向大教室。
    教室裏那個女生還在靜靜的翻著課本，像極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絲毫不知道剛剛因為她發生的小插曲，以及藍晨離開時轉身那一刹那，眼睛裏冷冷流過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