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讀者請看這裏!!刪改彙總卷】  第三章【原第三十章——第五十一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03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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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很多錯的地方都改正了…我很羞愧的掩麵而去)
    因為技藝不夠純熟,我一直沒有自己的箏,彈奏的是師父從家鄉帶來的那一架。
    終於有一天,她說:“梵兒,叫你榮軒哥陪你去製琴行打造一架自己的吧。”那日下午換了便裝隨榮軒哥哥出府。
    這一年,我十二歲。
    榮軒二十。三位哥哥年齡也相差不多,都是要成家立業的時候。
    大哥哥在太醫院做禦醫,正七品。
    二哥哥在中書科任中書一職,從七品。
    三哥哥在安撫使司當僉事,官級最高,正七品。這位愈發帥氣的小哥哥成了武官是出乎大家意料的,除了我。有時候我一人在園子的地上寫寫畫畫,他下了學堂便尋來,偶爾一個嘰嘰喳喳說些小男子漢的豪言壯語。
    “你三哥我以後要當大英雄!要像清太祖努爾哈赤,清太宗皇太極一樣,定四方,複開疆!”當時我拿著小木棍極想對他說,哥哥我給你刺”精忠報國“四字可好?
    “師傅們說,宮裏的阿哥們個個驍勇善戰,哪日我若能拜在他們麾下也不枉此生!”看著他明慧的眸子,默默祝福他,心內波瀾微動浮現出一個稚嫩的身影。
    八阿哥,我們很久不見了。
    至於榮軒哥,他並沒有做官。阿瑪問起時,他說想回山西,做儒商。阿瑪摸著胡須沉默了。
    ——平日出府的次數不多。
    記憶中,每年正月十五吃過元宵,人們都會去大街上看花燈。古代的燈雖然不及前世的繁複,可是橘色的燭火看著讓人溫馨。因為年紀小,阿瑪抱著我,給我塞隻風車,有時還會快走兩步,說“梵兒,看。漂亮麼?”其實我最想做的是在路邊的小攤吃一碗元宵。但是從來沒有達成。
    第二日,正月十六傍晚我會隨同額娘福晉們上街逛逛,人潮湧動的路邊,星夜璀璨,額娘拉著我說“梵兒,多走走,一輩子安康長樂。大人們說這叫:走百病。
    ——榮軒帶我來的琴行規模不大,位置也偏僻,與熙熙攘攘的京城比,到有似另番天地。
    “姑娘,公子,二位想要打造什麼樂器?”一個約莫15,6歲的少年上前詢問。素衣淡色的與這古樸的地方相得益彰。
    “這位小師傅,我想要打造一架箏。”
    “是的。我妹妹想要做一架箏。不知道蘇前輩可在?”少年聽後淡淡的說“師父去郊外垂釣。如今他早已經不接活。如果您二位還要做的話,我可以請別的製琴師傅來。”
    我在廳堂裏隨處走動,角落處擺著一架箏。雕以清蓮圖,箏頭兩行草書:徒聞音繞梁,寧知顏如玉。手有些不自覺地覆到箏弦之上,隨意的撥了一個上滑音。
    音似水流,似流水音。
    “姑娘!”少年急忙跑過來“這是我家先生的箏,從來不讓外人碰的。您這讓他看到,我無法交待!如果您二位沒事,就請回吧。”倒是第一見攆顧客走的店家。
    不過,我看著這箏到覺得它有些孤單……
    “你家先生既然愛惜它,為何放在著琴行之內?來這琴行之內的多數都是為求一把得心的樂器,任誰都會想奏上一曲。我看這箏似乎有些年代。聽聲音也是上等……”
    “這位姑娘,喜歡它?”
    ——一個清涼的聲音響起。少年迎過去,接下手中的魚簍和釣竿
    “這就是我家先生。”
    “姑娘若是喜歡這箏,不如為蘇某人奏上一曲。如果得我意,這箏贈予姑娘也是可以。”
    “先生此話當真。那我就勉力而為。”
    “慢,有一個要求。”
    “請講。”
    “彈奏的曲目必須是《出水蓮》。”
    我挑挑眉毛,應了好。
    少年搬凳子時,我仔細觀量這位蘇先生:白衣翩然,神情淡然,目如星辰,質似蘭芷,極其符合一位氣質卓絕的音樂家的身份。
    當我彈閉,蘇先生隻說“清尚,送客。”
    我低頭咬著嘴唇,內心很懊惱。這樣一把好箏,與我無緣,也忘記了要做箏的事情,不待小夥計說話就匆匆告別就踏出了琴行。走出幾步,回頭看去匾額上龍飛鳳舞的‘霞半生’三字格外刺目……
    榮軒在一旁欲言又止,反倒比被搏了顏麵的我還不自在。兩個人就這樣走著,忽然被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堵住了去路。我們抬頭望去,是兩位騎著馬氣度華然的男子。
    ——“富榮軒?許久不見。”馬上穿著深藍色便服的男子麵上並無多少表情。
    “八阿哥!”說著,榮軒對兩人行大禮問大安。
    而我怔在一邊。
    “你這是打哪來?這位姑娘是?”他握著馬鞭,居高臨下。倒也沒有計較我的無禮。
    “這是在下的小妹,穀梵。今日是陪她去琴行請人打造一把箏。現在正要回家去。”
    “穀梵……”他目光轉向我,眼神中流動著一抹光華。
    “如今你已經長這麼大了。出落的這般貌美。當年我還抱過你,在你這麼小的時候。”語氣中帶著笑意,麵色溫潤。他旁邊身著銀灰色便服的男子也跟著說:“我想起來了,她小時候還咬過八哥你和我,我可記得她。”如此一說,他就是十四阿哥胤禵。那時候的小不點,現在也隻比八阿哥略微清瘦些,也襯得胤禩更加英氣勃發。
    榮軒哥聽聞也看著我。那時他還沒有來,對於我的這樁“韻事”自然無從而知。
    “梵兒見過八阿哥,十四阿哥。當年是梵兒年幼無知,還望二位阿哥恕罪,不要介意。”行一個禮,緩解一下自己的尷尬。我好好一個姑娘愣叫兩位阿哥形容的如同鬼煞遇人便咬。
    “哈哈。當年你咬我的時候,還真不像無知而為。那是一個狠啊。”胤禵爽朗的笑著,我卻心裏狠狠罵道“知道你這麼壞,一定加倍!說的這樣大聲,叫別人聽去還不定怎麼想我,起碼榮軒哥是要對我別眼看待。我的淑女形象……”
    “不過,如今你出落的亭亭玉立,我就暫且不追究啦。”
    ……
    “好了,十四,咱們還有事,改日再敘吧。”
    “我們今日還有要事在身,就不與二位敘舊。以後得了機會一定要相約出來喝上幾杯。也請梵兒姑娘不要在意我十四弟的昏話,他率性隨意慣了。”胤禩說著就拉著韁繩轉身離去。我們道一聲:恭送。人已經走遠。
    望著他的背影,內心不禁有平添幾分惆悵。
    哎。
    ——“梵兒以前見過兩位阿哥?”
    “我並沒有印象,隻是聽額娘說我周歲時他們來過。那時候我還小……”借著年齡小我搪塞過去。“榮軒哥是如何認識他們的?”這點我最好奇。
    “以前我們跟隨先生學習。原來他曾經也教授過阿哥們課業,後先生請他們來學堂為我們講授知識,以此勉勵我們學有所成報忠國家。一來二往的就認識了。”榮軒這樣一說我有些懷疑,年紀尚輕的他們就能傳道解惑?還帶著些許私心央榮軒哥講了很多學堂的事情。
    “八阿哥來學堂次數最多,詩,書,禮,義,道樣樣精通。說句有些不敬的,一些文章道理他講的比先生還有吸引人。閑時還會和我們與比賽射箭,次次奪得頭籌。有些個暗自不服的,最後也是抱拳投降。他為人也甚是謙和,不端架子。長久的,人們都願意和他來往。我碰到不會的也常請教他。梵兒,你知道吧。他就像潺潺的流水,讓人覺得愜意。就像兄長,讓人覺得寬厚。”榮軒有些動情的描述,而我在心裏勾畫著胤禩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當年他緊緊的小小的胸膛,讓我難忘至今。
    “八阿哥近年來都會隨皇上去塞外巡獵,每次回來,都聽學堂的其他阿哥們傳,說八阿哥射技非凡,捕了多少獵物,得了萬歲爺的多少賞。你是沒有見過,英姿卓越正是形容他這樣的男兒。前兩年聽說又封了貝勒,當時一同受封的還有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而八阿哥是最年輕的一位。可見皇上對他的看重。連咱們的裕親王都誇讚不務矜誇,聰明能幹,品行端正。”
    一路上我並沒有接太多話。回了府裏才想起來箏的事還沒有解決。訕訕的尋到師父,她聽後淡然的說那就改日再說吧。去洗漱一番,吃晚飯吧。”
    不知不覺夜色以濃。
    一番動靜後。獨自坐在花園石凳上,聽著蟲音清脆,煩亂不堪。腦海中都是下午馬背上少年的身影。
    ——翌日,吃了早點如同往常去找師父學箏。而侍女告訴我她出去了,並說讓我今日自己先行練習,午飯前她就回來。
    我一個人在水榭處借著箏音排遣昨日的憂愁。《漢宮秋月》是越聽越淒涼,最後彈起了《霸王卸甲》。我個人對琵琶沒有什麼天賦,實在是學不來“猶抱琵琶半遮麵”。師父就改了些琵琶曲讓我彈。
    “且到秦淮水榭,一訪佳麗,倒也有趣。”——“但是看來姑娘有心事。”
    “錚”的一聲,弦斷,我低聲“啊”手指揪心的疼。想來是見血了,整個人卻如定住一般,屏氣凝神。
    “不要緊吧。”一個麵孔出現在眼前。
    果然是他。
    ——胤禩捧起我的手,蹙著眉“知道我就不做聲了。梵兒,疼麼?”說著扯下條絹布給我綁上,動作利落,包紮的也甚是精心。
    一句梵兒,我抬眼看著他。他也望著我。
    “你終於長大了。”他握著我的手,坐在一旁。
    “八阿哥……”我一直覺得自己是無情之人,然而一旁這位少年在11年前卻輕輕的叩開我的心扉。因為他的那份依賴。也許是前世經曆太多。我不信人世間還有什麼情愛。就算有,多也是激情褪去,不歡而散。他當時那麼緊的擁抱,讓我奢望,或許人世間還是有真情,隻是屬於我的那份來的比較晚。然而11年中間,他再也沒有踏入過這個院子一步,直至今日。
    “咱們又十一年沒有見過麵。那時你還小,小的讓人心疼。”他身後的水紗簾隨風翻飛,讓我以為他也會乘風而去。絳紫色的便服在陽光下變換著色彩,奪目炫耀。
    “我記得。我還記得你說我是小狗。”此話一出,我等著看他驚愕的表情。
    “我想你也記得。”他淡淡的笑著,似乎有力量注入我的身體。
    ——“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認為……”
    “因為我記得你看著我說‘好’時的眼神。很堅定。”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鏗鏘有力的敲擊著我的耳膜。
    “我一直在等你長大。昨天的相遇,你不知道我有多麼詫異。曾經那個丁點大的女嬰如今已經亭亭玉立。”我們四目相對,他的眼眸清亮如水,我卻沒有感受到過多的熱情,如果不是當初那個懷抱,我不得不懷疑他的用意。
    “八阿哥,那些不過是童言無忌。您不必放在心上。”或許這話傷人,但在一個眼裏找不到火焰的男子身上,我又能期盼什麼?十二年過去了,不知道眼前人經曆過什麼,可能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不信愛。頓時我有些肯定自己的想法。
    無情不似多情苦。
    多情苦。
    “童言無忌麼?”他低下頭去。
    “血應該凝住了,這幾天小心不要沾著水。今天就是來敘舊,時間不早,我先告辭了,改日我叫人送架新箏給姑娘,算賠不是。”他放下我的手,抽身離去。
    而我一直不敢看他的麵容。眼神都能將石凳刺出洞。
    ——“梵兒”師父輕聲把我的思緒喚回,我木木的看著她,眼淚直直的打在手上,一瞬變幻成花朵,逐漸散去溫熱。
    她身後的榮軒哥目光落到我的身上,愣了片刻便快步上前抓著我的肩追問怎麼回事。劍眉擰緊,他也愈發英氣逼人。
    “軒兒,我來和梵兒談談,你先去做自己的事。”
    “哥哥,我沒什麼。你去忙吧。”等他走後,師父憑空眺望遠處,裙角飛揚。
    “梵兒,你知道麼。從我們初次相識,我就在想為何一個嬰孩的眼眸找不到孩子才有的清亮和懵懂。從小你就聽話,乖巧,把自己的一部分情緒隱藏的滴水不漏。但是更將你內心的孤獨展露無遺。是什麼讓你如此,沒有一個孩子應該有的張揚?”
    我輕笑。
    一個比同齡人多20年記憶的人,如何能還保有嬰兒般的稚嫩?
    我低頭,複抬之,笑靨如花。
    是的,一個性格陰鬱的人隻能將自己永遠埋葬在悲傷淒慘中。既然過的不快樂,那就索性忘掉一切,展現笑容麵對這個世界。不讓親友再擔心。
    ——我沒有回答師父的問題。
    夏至六月,暖日流陽,一念之差,人間,天上。
    回到房間,一架古箏靜默的立於窗前。定睛一看,草書淺舞:徒聞音繞梁,寧知顏如玉。
    “母親向蘇師傅要來了這架箏。”門口,榮軒哥換了清灰色簡裝負手而立,看著更加利落爽亮。他走過來隨意撥弄了幾個音符。
    “這樣貴重的物件,蘇先生怎麼會割愛相贈於我?”
    “我們還在太原府時,額娘曾經拜蘇先生為師。你每日彈奏的斷情也是出自蘇先生之手。”他眼眸中掠過如星子墜落般迅速的黯淡,潔淨幹燥的手指細細的撫摸著箏弦,似在與一個舊時老友致意。
    “而這把是他最珍愛的“蓮說”。蘇先生說至此他再也不會彈箏,希望你以後可以善待蓮說。”
    清風徐過,掀起宣紙,吟唱出一首無旋小調。唯有蓮說靜默遺世獨立。
    每個人都深藏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師父有,蘇先生有或許連榮軒哥也有。
    我們都忘記了,每張微笑的麵具下是一張哭泣的臉。
    ——翌日,又是一個豔陽朗照,碧空萬裏的好天氣。
    “格格”侍女卓爾正給我梳妝打扮時,侍從小段在門外報說八貝勒派人來給我送東西,請去前廳一看。
    卓爾連忙為我整理好珠璫耳墜,細細打量一番確認可以才叫我出門。
    這個丫頭是我4歲時阿瑪分與我的侍女,比我小半歲,以後便一起長大,如今被我寵了壞,還打著謹遵夫人的囑咐,頗有小管家婆的架勢。但是為人真誠,做事謹慎,深得我意。
    去了前廳,藏藍暗金流雲紋錦盒恭正的置放在八仙桌上,旁邊一個男子站姿挺直。
    “梵格格!”他見到我紮了一個安。
    “在下是八貝勒爺的近身侍衛班岱,今兒負八爺命令給格格送東西。八爺說東西定要格格當麵驗了是否合心意,倘若不滿意,爺再為格格打造別的。”
    這一番話讓我有些意外,這八爺還真是心細。
    “勞煩岱侍衛了,請先用些茶點。我這就看看。”卓爾端上冰鎮酸梅湯,糯糯的說聲:“官爺請用。”到底是軍人,也不多推辭,端起碗一飲而盡,灑脫的隨手一抹嘴。豪氣展露而不宣張。
    打開錦盒,細細觀賞這絕佳的物件。
    撥弄幾個音節,反倒腦海中出現了八阿哥的模樣。蓋上盒子,對班岱說“這箏是好箏,隻是我已經有了一架新的。這麼好的東西留著也是浪費,還請你還給八爺吧。”
    “格格可是對什麼地方不滿?”
    “並無。”無論是做工,式樣,圖案還是音色都為上品。一副遠山圖安逸飄渺。
    “八爺說了,如果格格不是這個原因,那箏我就不能帶回。如果有不合心意的,八爺會送新的,直至格格點頭。”
    好狠得招。
    “好。那就謝謝你家八爺,這箏我收下了。”
    “那屬下就告辭了,八爺那還等著回複。”班岱利落的紮安告辭。轉身間帶起小小的一段風。
    “卓爾……”扭頭喚她,卻發現這姑娘眼睛直直盯著某處。順著眼睛尋去,才知是情竇初開的女孩兒芳心暗湧。不由淡淡一笑。
    “格格!你莫要嘲笑我……”
    又是一番嬉笑爭鬧。
    ——八貝勒處:
    班岱從梵兒處離開便快馬加鞭趕回主子身邊複命。
    此時的胤禩身著青色補服,四爪勇蟒團聚中央,襯得男子俊朗銳利。班岱縱身躍馬而下,稟明格格已經收下東西並表謝意。
    “班岱,你所說的可是墨爾哲家的梵兒?”今兒十四阿哥胤禵來八貝勒處商議政事,聽到這處,不由好奇。腦海中隱約的想起那日街角偶遇的一對兄妹。
    “回十四爺,正是梵姑娘。”班岱對這位與八爺甚為交好的主子不敢怠慢,內心也佩服十四爺遠親生手足四爺而親善八爺,這樣一來反倒更是增加對胤禩的敬重。
    “好,我知道了。班岱你去休息吧。”
    “喳。”
    “八哥,看索額圖那老賊今兒安分的樣,實在大快人心。”索額圖勢力盤踞多年,實在是他們的心頭一患。
    “哼。他向來以助皇阿瑪鏟除鼇拜黨羽居功自傲,在朝堂作威狂妄,再加上皇額娘與太子那一層,更是目中無人。誰料高士奇投奔明珠,隻怕索額圖當初將高士奇收歸門下也想不到將來有一天自己養大的小鳥會變成鷹,還意欲啄瞎他的眼!”胤禩隨手抄起置於練武之地的一張弓,談笑言語間,一枚澀果應聲而落,箭速之快,之準,之輕讓人稱讚。
    “如今這長大的鷹又叫來了雕,更是一番精彩!”十四眼睛裏閃耀著興奮的火光。
    兩人一番交談,十四辭別了胤禩,準備回宮。看到班岱在花園一角站崗,便叫來他詢問“班岱,今兒我八哥讓你去梵姑娘處送了什麼?”
    “回十四爺,奴才不知,是用禮盒裝著的。”班岱雖知兄弟兩人手足深情,但是畢竟有所顧忌。在他看來,主子隻一個,就是八爺。
    十四聽聞,揮揮手,甩袖而去。當年那個3歲小兒也已經愈發神朗清秀,眉目間回轉著貴胄之氣。
    ——“格格,這箏怎麼辦?”卓爾望著桌上的錦盒,撐著頭看我。現在除了每日撫琴奏曲,做的最多一件事就為習字。
    曾經小學就開始學繪國畫,恩師待我恩重如山,而他老人家也是技藝高超,各類畫作拈手而來,書法更是絕妙。後來我為了給自己的翠鳥圖提上一兩筆曾經也學習過一日書法,實在有負重望,老人家敲了我兩下,就背手離去。還是心有不甘的說,學畫者書必佳。我吐吐舌頭……
    到了這古代,處處用毛筆,幹脆斂了性子臨帖摹字。哥哥們有時也誇讚道我的技藝日益純熟,小小的顏篆頗有些顏真卿的風骨,風韻華滿,雋秀多姿。阿瑪聽聞也閱過一兩張,隻說不可驕躁。
    我撤去鎮紙,心想倘若韓老師有日能看到我這還算將就的書法該有多好。
    “就連盒子一起去交由管家吧。”看來八阿哥也是不惜擲千金為博一笑的皇家公子,這東西還是放起吧。
    “格格,八阿哥是什麼樣的人啊?”
    “他是個男人。”
    “格格,你又拿我打趣。”
    “我哪有。”
    “格格,旁人家的主子這個年紀都有媒娘上門說親事了。您要是能嫁給八阿哥以後就是八王妃,也算人中龍鳳。美事一樁。我這是為您好啊!”我看著小姑娘一本正經的表情,覺得她有做媒婆的潛質。
    “我的好卓爾,你且饒了我吧。若是你著急嫁人,我看今兒那個班岱不錯,我去和八阿哥說,讓他給你們指下這門親事可好?”本是成心羞臊她,誰料小蹄子蹭的湊到我麵前,眉黛含情的說“格格,如果您嫁到八阿哥府,我和班岱的事不就水到渠成……”
    ……
    ——吃過中飯,小憩片刻,三哥來敲門,說找我一起去坐船遊河。
    撤去簪子珠墜,一身輕短打扮引得卓爾讚歎“格格這番摸樣反倒比起盛裝更具另般味道,清秀極了。”我拉拉她的手出了門。
    三哥這時坐在黑色駿馬上,英武自然。他一愣,複又笑說“我的妹妹果然出挑的比別人家的姑娘更加靚麗。”
    “來。”三哥伸出手將我拉上馬背。一揮鞭,馬兒掣蹄奔騰。
    三哥把我摟在懷裏,因為從小在家不大出門,自然是不太受得了顛簸。
    “三哥,你把韁繩讓與我,我來駕馬可好。”
    “不可,梵兒若要別的,三哥就是千件萬件也答應,而今這件不行。我這馬烈的很,要是平時它是不會讓你騎的。”三哥低頭溫言軟語的勸著我,可是我偏生想看看這倔東西有多厲害。
    “不信。”
    “當初在學堂,學習騎術。這馬是師父一位蒙古好友相贈,據說收服它就讓不少蒙古騎藝頂佳的漢子負傷受挫。後來贈與師父,他說:如果我們誰能騎上它,就將這馬贈與誰。那日情景也是慘烈,不少人掛了彩。”
    “三哥最後是第一名?”我摸著馬兒飄逸的鬃毛,油亮光滑。
    “我並沒有與它爭鬥,隻是很平穩的上了馬。師父就宣布它歸我。”
    頓時,仰慕之情噴薄而發。三哥的眼睛裏生出笑意,露出雪白白的牙。
    “諸隆兄。”路邊一個男子,三哥停馬躍下,寒暄一番說“梵兒,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
    是位很文雅的男子,我們點頭算認識。他二人正攀談著,我卻身體一晃……
    ——還來不及喊出聲,隻覺天旋地轉,而後落入一方懷抱,淡香彌漫。
    “姑娘?”一雙似水潭般深邃沉寂的眼眸與我對上,隻見他輪廓姣好的嘴唇勾勒出一抹邪笑,將我輕輕放到地上扶我站穩。哥哥和他的同窗也上前問我如何。
    “真對不起,真對不起!”滿含歉意的女聲出自一個頭戴布巾的婦人。她拉著一個精瘦的男孩不停鞠躬。
    原來是男孩在街上玩炮仗,不小心驚了馬。
    “穀魯,趕緊給格格,阿哥道歉。”母親聲厲色荏的叱責著那個名為穀魯的孩子。
    穀魯,好有趣的名字,像是卓爾肚子餓了發出的聲音。這麼想著就不禁笑出聲,讓有些僵化的氣氛驟然安靜。
    “夫人不必責罵孩子了,這事不怪他。孩子天性就是愛玩的,我也沒有什麼事。”走過去,彎腰看著孩子。他估計隻有7,8歲而已,衣著僅能用樸素形容。卻長得極好看,如果長大隻怕不輸於胤禩他們。
    “你的眼睛長的真好看。人們都說,眼睛是心的窗戶,你的心一定也是如此明亮純澈的。以後不要在街上放炮竹了可好?倘若傷了行人,會疼。”
    他直直的看著我,思考片刻說:“好。”
    若幹年前,我也這樣對另外一個人承諾。
    ——婦人領著穀魯離去,而這廂哥哥急忙向救我的公子道謝。
    “鄙人姓陳,名致遠,字樂兮。蘇州人士。區區小事,幾位不必掛記在心,何況如此貌美的姑娘有個閃失也算世間一憾。”他明眸皓齒一笑,手執一柄淡墨山水圖折扇,多了一分輕狂卻不讓人覺得年少本應笑傲天下。英俊中帶著一絲狂。
    “鄙姓墨爾哲,名富諸隆。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傅敦。公子救下的是我的妹妹,閨名穀梵,是我看守不周,使妹妹置於危險,若沒有陳公子後果不堪設想。改日諸隆攜妹妹必定登門道謝。今日我們還有事情,陳兄否告訴諸隆您的住處?”
    “道謝就不用了,我倒是對於能結交三位好友也是人生幸事。現我住在安泰客棧,既然三位有事陳某就不相留。改日再設酒款待。”
    一番話語後,我們四人就散了。
    上馬後三哥更是小心,把我緊緊籠在懷中。
    “這位陳公子看著到比一般人更灑脫。”
    “是呀,興許是遨遊四海的翩翩少年也不定呢。看他白衣長衫,多了幾分清雅淡然。聽他說是蘇州人,江南出才子,水鄉出佳人。哈哈……”哥哥用下巴點點我的頭頂,寵溺的說著“小靈精”
    陳致遠,非淡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他流露出的氣質還真是人如其名。
    ——到了地方,三哥將馬拴好弄來一葉扁舟。上船去,輕輕一撐便穩穩的順水而去。
    他隨意的躺在船頭。此時倒真有些禦船而去遨四洲的感覺。
    “三哥怎麼想起帶我坐船遊玩。”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頭枕手臂,似講述故事一般低語:“以前年紀小,什麼也不懂。你可覺得阿瑪總是深蹙眉頭,好似有千般萬般難事一樣的不苟言笑?我從小就不喜歡親近他。我喜歡看你,你總是笑咪咪的對所有人,看著你的笑就能忘卻師父的懲罰,阿瑪的責備,無盡的功課。而等到我們都做官入仕才知道原來阿瑪這麼勞累。人累了,哪還笑得出呢。”
    “哥……”
    “在官場勾心鬥角,陽奉陰違,阿諛奉承,欺上瞞下。種種醜惡的嘴臉,我現在已經不適應。梵兒,你說以後的日子我該怎麼辦。我想征戰沙場,金戈鐵馬的理想是否會慢慢被現實腐化,最後挫骨揚灰再也找不到呢?”
    三哥呆呆盯著天空,瞬間,一行清輝隕落。
    “哥……”我坐到他的旁邊擦去那行水澤。隨後腰身一緊,哥雙臂緊緊摟著我,不再做聲。
    “不怕,哥哥。梵兒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我緩緩拍著他些微顫抖的身體。
    “哥,人生在世不稱意十之八九。你看這岸邊的樹木叢林,多少人歎它們隨風而生,浴雨而成,愜意悠哉。但是人終不是樹,它們屹立數十春秋才得此高大,風霜雨雪更是不計其數。哥,人隻有經曆才會成長。縱使現世讓你覺得退怯,但誰不是也在苦苦煎熬呢?成者留芳百世傳千古,而敗者飛沙走石散天涯。當你在最不滿意的環境裏迅速讓自己成長起來並順應之,以後便沒有困難。在逆境中保持最初的本性雖然難,卻也是最考驗人的,過去了,一切都是笑談。哭泣,逃避,抱怨隻能一時,解決才是一世。”徐風輕過,耳邊隻有流水低嚀,和暖的空氣讓時間變得緩慢。
    我安慰著懷中年方十八的少年。諸隆是家中最小的男子,平日二福晉寵的厲害。他總是一幅笑兮兮的麵孔,我從沒有見過他為何事落淚憂傷。今日的諸隆讓我知道,他們不過都還是正值錦時的孩子,因為生逢古時必定承受的更多。
    ——夏日總叫人感覺懶散,不大想動彈,諸隆哥卻說還沒有去感謝陳致遠,於是敲定了今兒一同前往拜訪。
    安泰客棧算得上京城數一數二的地方,雕廊畫棟,樓台水榭,丹桂滿園,比之其他這裏甚是別致雅韻。問了夥計陳致遠陳公子可在,他說公子在水榭彈琴,接著便引我們去後園。一路風景自然也是百樣風情。
    水榭依雲鄉湖而出,清麗的素紗懸落四周,粼粼水波灑簾上徑自搖曳。白衣男子穩坐當中,氣華靈傑,煙柳拂水弄碧絲,不似人間,天音縈繞。廊台樓閣有不少駐足而聽的人。
    “陳公子每日必定在此彈琴,那曲子格外動聽。吸引了不少人。您二位也請再此休息等候。我就下去了。”哥哥拿出錢給了那夥計“小兄弟,去泡一壺西湖龍井。再上一碟子豌豆黃一碟子酒釀餅,要你們宮老師傅親手做的。剩下的錢歸你。”他脆脆一聲“謝謝您咧。”跑了下去。
    跳選一處僻靜遮蔭之地,挑眼望去,煙羅翠柄葉叢叢,粉黛白盞立其中。琴音飄搖綿絕。
    ——隻見琴者抹中帶柔,挑中藏利,進中蘊心,滾中含情。
    手中綿軟的豌豆黃滾落腳邊,我怔怔望著撫琴者,他不似凡品,讓人敬而遠之,怕褻瀆那高潔。
    終於兩行清淚落下,我喃喃:
    九霄環佩。
    再聽你響徹竟是隔世,跨越蒼茫三百年。在這如此寧靜秀美安和的情況下,有誰知道百年後你竟然無人識得,隻得被當做一件時間紀念而已供人觀賞。那時的你有多麼寂寞……就像現在的我。
    ——陳致遠所彈奏的唐琴九霄環佩琴為製琴名家雷威所作,琴中仙品。以聲溫勁而雄,聲利堅而清,聲激越而潤名動天下。前世人們發現它時,所有的音樂名家都道這九霄環佩琴已如同枯木一般,再也無法演奏。於是它一直沉睡在博物館。而後終於有位伯樂識得,我有幸聆聽了那場音樂會。耳聞者難忘其天籟仙音。想不到這一世陳致遠竟是它的主人。
    思緒繚亂。
    “梵兒。為何落淚?”匆匆抹去眼淚,回應榮軒哥一個微笑。“這琴聲讓我不由想象伯牙與子期相遇之時兩人的幸喜。”
    “想不到陳公子琴藝斐然。在這裏品茗聽曲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哥嗅一口茶香,無不愜意的感歎舉手投足透著貴公子的華麗灑脫。
    “琴中古曲是幽蘭,為我殷勤更弄看。欲得身心俱靜好,自彈不及聽人彈。”
    “好詩!”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談話,來人竟是十四阿哥。
    胤禵著了普通石青色常服,手執一柄湘妃竹撒扇,麵畫南軒枯鬆,直幹壯川嶽;尾墜雙魚戲浪梨花白玉,看去雅韻深致。斂中也難掩他的矜貴氣質。
    “十四阿哥。”我倆站起來問安。
    “不用行禮,出來就隨便些。”隨從替他拂淨石凳,待胤禵坐下後,我們才緩緩落座。心裏不免叨念,他這一來反倒破壞了氣氛。
    “梵兒?”
    “民女在。”
    “公子,您還同往常一樣?”夥計的話讓我聽出這十四阿哥似乎常來。
    “對,獅峰龍井。再添一盤豌豆黃。看來梵兒姑娘愛吃甜食。”
    一盤子晶瑩綿白的點心已經叫我獨自吃下半碟,味道確實比別家更具一格。
    ——“我對甜食喜好一般。隻是龍井泡開後其豆腥味配以豆類點心既能遮掩瑕處又能彼此提升。且豌豆味甘、性平,歸脾、胃經對身體也是有好處的。”
    “好。姑娘不僅對詩詞擅長,也精通醫膳。巴克什大人的兒女果然個個出類拔萃,人中佼佼。”胤禵的誇獎讓我有些不自在,再看其架勢貌似打算舉盞長談。我得想個法兒早點離去。
    “敢問十四爺與陳公子是好友?”
    他淡坐於一旁,麵色沉靜而安雅,墨眉舒緩而展悅,辰眸上纖長的睫毛款款撒落一片濃色愈發襯托的主人俊美出塵,高挺的鼻峰讓看者覺得此人也應如此正直昂揚,形容姣好的唇瓣輕啜茶湯。
    “八哥與我同他為好友。樂兮若來京,我們便趁閑暇來這裏吃茶談天。今兒八哥忙公事去,就我一人;不想碰到你們,人生何處不相逢。你們也認得樂兮?倒是未曾聽說。”
    “不是的。前幾天我與妹妹出行,馬受驚幸虧陳公子出手相救才免於一患。今兒前來道謝的。”
    “噢?還有這檔子事,原來致遠也是憐香惜玉之人。哈哈。”劍眉一挑,英氣襲人。
    那邊琴聲消弭,園子裏恢複寧靜。不禁可惜憾歎忙著應付權貴無心聆聽佳音。我對於這位十四阿哥印象一直不佳,估計是那點記仇的小心思。
    那邊,陳致遠白衣飛揚翩翩而來,拱手問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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