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穿了回女兒家該穿的綢裙，謝羅葉強迫我描眉畫唇，走出屋子的時候度蕭不住的驚歎，“姐你真像個仙女兒！”
    度森淡淡的在一旁看了度蕭一眼，“蕭兒，注意你的措辭。”
    度蕭跟我隨便慣了，今天被一喝，隻好禁了聲，偷偷努了努嘴跑開了，度森讚賞的看著我，“朱唇黛眉，紅夫，你也該長大了。”
    “諾！”我笑著頷首，一副小女兒的乖巧模樣。
    度森拿出一支銀簪放在我的手中，“為兄不知女兒家的心思，你卻偏是不愛紅裝愛武裝，這簪子也不過是為兄賀你及笄之禮罷了。”
    難得那麼溫柔，我熱淚盈眶，“諾！諾！諾！”
    度森一陣無奈，隻是示意大嫂帶我去祠堂搞什麼祭祀，度紅玉瞪著大眼睛跟在我後邊，我朝她苦笑，“小紅玉，以你要是及笄我便做主免了這些歪理，折騰死個人！”
    度紅玉連忙擺手，不敢苟同的樣子。
    行完禮後，度森和我說了很多話，我也是第一次聽他聊生死人世天下格局國難責任，度森不僅是一個好長兄，更是一個賢士。
    別人研究《尚書》《春秋》什麼《公羊傳》隻是精通一部便要三五年的光景，而度森也不過一年雲耳，便皆熟絡於心，這樣的才子即使在現代也不多見。
    “大哥為何不出仕？”我奇道。
    “一將功成萬骨枯。”度森目光迷離，生出幾分堅毅。
    一將功成萬骨枯……
    我與度森對飲，不禁高呼韓愈的“天者誠難測，神者誠難明，理者不可推，壽者不可知矣…。”
    度森目色一驚，按住我的肩膀，“紅夫——那段陵仲究竟對你做了什麼？竟讓你生出如此感慨！？”
    我鬱悶的搖頭，度蕭和紅玉過來拉我外出看煙花，我經不住糾纏，隨他們一同跑了出去，度家啥都沒有，可就是錢多，那煙花足足占了大半片天空，度森為我及笄之壽竟花了如此之多的心思，我心中一片潮濕。
    紅玉在我跟前，用手指問道，“姐你為何不盤成個好看的發髻呢？”
    我捏著她的臉“方便啊。”
    度蕭跳起來扯我的辮子，“姐你不準盤發，先生說女子盤發就要嫁人，你不要嫁人…。”
    我汗，都十三歲的人兒了，還那麼幼稚，“小度蕭，姐不會離開度家，也不會嫁人的。”
    度蕭眼睛裏放出光彩，跟我抬首拉鉤，“段陵仲也不能嫁！”
    我翻了翻白眼，“嫁誰也不能嫁他。”
    度蕭還不及我肩膀高，頂著一臉的青春痘和我打勾勾，然後麵朝紅玉儼如一個兄長的模樣，“以後，你便不用擔心我娶了夫人沒人照顧你了，姐姐答應了我誰也不嫁，姐，你要照顧好這個傻丫頭。”
    紅玉睜大了眼睛緊緊拉著我的手，用手指問，“姐你真的會照顧我一輩子嗎？”
    我捏著她的鼻子，“是是是，無論山河地移，我都會這樣牽著你的手，一直牽著你的手——”
    度紅玉一下子感動的熱淚盈眶，鼻涕眼淚一股腦兒的往我懷裏蹭。
    這日我與度蕭紅玉偷跑出家去外邊放風箏，農家小道本來就是孩子們玩鬧的地方，我們一路瘋跑，紅玉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一直拍著小手，度蕭哇哇的也在亂叫，我真是鬱悶了，這倆兄妹怎麼連度森的一點都沒學到。
    “啊——姐！都怪你！！”度蕭鼓著腮幫子，指著飛到對麵山頭的斷線風箏大怒。
    “別要了吧，太遠了。”我白他一眼。
    紅玉急忙揮手，“風箏斷線不吉利，快去撿——”於是這規矩的丫頭拖著度蕭就往對麵山頭跑去，我口中的，“不安全——”還沒有落音兩個賊精似的毛孩子便沒了蹤跡。好在紅玉穿了一件白衣，隻要爬到對麵山去，我就能看見她了。
    我拍拍屁股坐在草地上撐著下巴打起盹兒來。
    ……
    起了一陣寒風我才醒了過來，周圍卻哪還有度蕭和紅玉的影子，隻是黑漆漆的一片，我一下子驚了。
    “紅玉——蕭兒——”
    踩著月光也不知道方位如何，直到幾個家奴找到我帶我回了家，我一見度森正在吃飯，周邊沒有他們倆，驚得一下子拍案大驚，“紅玉！還有度蕭！”
    度森豁然而起，“你…。竟是一人而歸！？！”
    我本是急得個半死，度森這一嚇，更是急火攻心，“他們去山的對麵…找風…”
    度森不再看我一眼，吩咐下人務必將那地兒尋個遍，他也收拾了衣裳準備夜行，我趕忙跟上去，他回頭一吼，“去祖先靈前跪著！我不回來，便不可出來！”
    我張嘴欲辯，度森隻對下人道，“看住二小姐，不讓她踏出半步！”
    我還在驚嚇之中，卻聽見身旁下人道，“二小姐，請吧。”
    走到靈前，我猛地跪下，眼前突然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第二日醒來。
    度森背對著我站在窗前，我一下子坐起來，“紅玉，度蕭他們…”
    度森示意周邊的下人服侍我躺好，“昨夜未曾用膳，先下幾口粥。”
    我大驚，“大哥！”
    度森回過頭來，我又是一下子被駭住了，一夜…不過是一夜…他卻失了所有的神采與精氣，雙眼下是深深的青黑，他上前緊緊地握住我的雙手，“這不是你的錯…。紅夫…”
    我反握住他的手，“怎麼了？！紅玉和度蕭他們二人在哪兒？！大哥，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度蕭按了按我的肩膀，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房間。
    我掀開被子朝度森的方向衝過去，度森不料我會突然衝出來，一下子被我給絆倒了，我跪在他的麵前，“大哥——你告訴我啊，告訴我紅玉和度蕭究竟在哪兒啊！”
    度森將我橫抱而起，“你先休息。”
    我猛地掙脫開來，“告訴我啊！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啊！”
    周圍的小人見這仗陣，一下子傻了。
    度森加重了力度，抱著我放在床上，“紅夫，你聽著，此刻找不到他們二人，並不意味著有危險…”
    我隻覺得耳朵轟的炸開了！！
    紅玉…。她隻有十三歲啊！！山中險惡又有猛獸，度蕭…。他還沒有紅玉那麼高啊…還隻是一個小男生…。
    我緊緊的攥著度森的衣領，睜大了眼睛。
    “哭出來！”度森拍著我的臉，“哭出來！紅夫！”
    還記得父親去世時的家訓，“你們四人要相互照應…。無論亂世流寇都要相互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