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從外頭踏了晨的段禹和段然進屋，他們家裏頭對然窮但是仍然有兩個下人，怎麼也輪不到段宣磨豆子，誰料到那段宣倒是體貼他的兩個弟兄，讓兩個下人貼身跟隨，又看他笑得和煦溫柔，用方巾抹了抹額角的汗粒，“大哥，三弟，可巧度姑娘來了，便先招呼一下吧。”
    段禹怪異地看了一眼提著劍的我哼了一聲，我白了他一眼，這做大哥的哪有做大哥的樣子？
    我本來是來興師問罪的，結果還在人家家裏頭吃了個早飯，拍著肚皮開心的回了家，到了門口的時候，段宣突然從後麵喊住我，“紅夫——”
    我心一抽，他一路跟著我？
    陽光下，他長長的睫毛因為微笑而勾勒出一道月牙的弧線，銀袖白袍，他從中取出一枝花箭，正是昨夜他射入我茶桌上的那一枝。
    “宣無他物相贈，這便請收下吧。”
    我木訥的收在懷裏揣著，他後退一步，突然正襟向我行了一大禮，“我們…後會有期。”
    我一下子懵了，後會有期？
    段宣依然是他那招牌似的微笑，卻帶了一絲傷感，起了風，滴滴的碎小桂花飄落在他的肩頭，如玉勝雪，四周恍若雅樂四起，我已經昏昏然了。
    直到幾日後，謝羅葉大驚失色的對我說，“段家人搬遷了！”
    我雖然料到了，卻仍是心頭一陣難受，鬧了一年多的三兄弟說走竟然就走了，謝羅葉備了幾本女子看的詩書又買了好些胭脂給我，隻是以為我癡心於那段陵仲，可是我明明與那段宣清清白白的啊。
    特別是有一日，好好的吃著早飯，謝羅葉就傷感異常的對著我念叨，“十三與君初相識，王侯宅裏弄絲竹。隻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再見君時妾十五，且為君作霓裳舞。可歎年華如朝露，何時銜泥巢君屋？”
    我真的有幾分傷感了。
    大哥回來的那天我正在給院子裏的梅花鬆土，一身的泥巴，一抬頭就看見一張削瘦的臉，他皺著眉頭，還是那麼細長的眉眼精致到了極點，“紅夫，我不是說過要注意禮節服飾嗎？”
    我心一酸，落起淚來，謝羅葉跟在後邊，見我哭了，她也忍不住低聲的啜泣了起來，度森生平是最厭惡女子落淚的，此刻目光凜凜有幾分不悅，謝羅葉見狀趕忙收了眼淚，我也怕怕的止住了淚水，又胡亂的揉了揉眼睛，“那個…。大哥…我…去告訴老三老四…”趕忙向外頭走去，度森在我參見而過的時候淡淡的道，“站住。”
    一年的學習，度森的眼眸更加深沉，更加有了一家之主該有的氣勢，我望著他頎長的身體，心卻一下子落了地，有大哥，便是有了依靠。
    “你先於書房等我。”度森說罷，便在謝羅葉的陪同下入了房內，我口中的諾還沒唱出口，人卻已經走遠了。
    紅梅飄飄灑灑，我不是一個在戰鬥！
    沐浴洗塵後的度森皮膚一片凝脂，帶著淡淡紅潤，不似方才的冰冷，一雙狹長的鳳目卻射出淩厲的，屬於兄長的魄力，“段宣做得好啊！”
    我一驚，這個時代對於已經及冠的男子都必須尊稱一聲他的字，或在字後麵加一個君字，他卻直接招呼人家的名諱，段宣他招誰惹誰了啊？
    “為兄隻問你一句，紅夫，可是你心甘情願？”度森直直的注視著我的眼睛似是要將我看穿，過了半晌我也沒吱聲，度森長歎一聲，“你還年幼，那段宣並無多大本事，既然已經走了，你便也斷了那心思罷。”
    “那個…大哥…”我半天才回過神來，“你們以為我喜歡那個…段…段陵仲？”
    度森高我大半截兒，俯視而望我，沉默。
    “那日乞巧節他抱著我是因為…我把他當作你了啊…我喝醉了…後來發生什麼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支吾著。
    “那你為何又在青天白日裏撲倒了那段宣，還扒光了他的衣服？”
    “我…”我一跺腳，“你一個大男人老那麼雞婆未成年人的兒女情長做什麼！”
    度森目光一陣收縮。
    ……
    他正要開口，我心一緊以為他又要罵人，他卻壓低了語氣，“何謂雞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