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衍最後還是沒能去，當然不是天子病重，隻是朝中大臣習慣了事事請教，而且天子總有那樣這樣的理由把他招過去。
    無奈地揉了揉額角，方衍看著滿滿堆積的公文，卻鮮少地一字看不進去。
    不知清到哪裏了……
    也不知他會不會生氣……應該不會的吧，他從未在這些事上生過氣……
    盡管平時也見不得幾次，但人一旦走了，多少還是有著不同。
    或許也因此，他憶起，當初兩人初在一起時，兩情相悅的欣喜讓他恨不得天天黏糊在一起，每次他忙得多玩晚，清也會陪著他，還不停地找借口督促他好好休息。
    隻是……
    因回憶而展露的笑容僵住，何時他已不陪在自己身側，而自己與他難得才聚在一起吃得上一頓飯？
    自己很忙，怕擾了他清夢，便幹脆搬在書房休息，到現在的……隻有他刻意等待，才能好好說上一番話……
    是否隻有失去，才能明白對方的珍貴……
    但好在自己尚未失去……
    想到這，方衍有些不確定，是的，還沒有失去。
    念頭一起，慌亂怎麼止也止不住，隻能不停地說服自己，迫切地期待送書的小廝快快回來。
    就這樣，又過了些時日，小廝總算回來了。
    剛下馬，就被招了過去問話。
    “清說了什麼？”
    小廝還沒有見過自家大人這樣迫切的模樣，中規中矩回答：“公子隻說知道了。”
    方衍微微鬆口氣：“他可有說何時回來。”雖然之前已問過，但還是希望嚴清能早些時候回來。
    “這個……公子並未說。”
    “……”方衍猶不死心，“那家書呢？他可有讓你帶回來？”
    小廝這下可知道糟了，哪有什麼家書啊，他就隻見過嚴公子一麵，回了話，便被帶下去了，之後還特意逗留了幾天，也沒見他叫過去，更別提什麼家書了，這才匆匆忙忙趕回來，搖搖頭：“沒有”
    “是嗎……”渾身有些脫力，“那他可還有說什麼話？”
    小廝想了想，對上大人有些期盼的眼神，硬著頭皮道：“沒有。”
    “他一定很失望吧……”明明答應好的，方衍喃喃自語。
    小廝張了張口，還是沒說，他總不能這時候潑自己大人冷水吧，嚴公子似乎早有預料，一點也不在意的模樣，這不是存心自己找抽嘛！
    “那他怎樣？玩得可開心？”
    “嗯。”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嚴公子開懷大笑的模樣，隻是這話說出來，估計也討不了好吧……
    “好了，你下去吧。”方衍揮揮手，有些無力。
    不停地告訴自己，不會失去的，嚴清他隻是置氣罷了，也許家書就在路上……
    隻是，真不會置氣嗎……
    還是……
    不敢再想，方衍集中精神，開始閱讀手裏的公文。
    一封又一封，家書不停地寄過去，本沒有那麼多事，但仍將發生的一些瑣事寫上，不知不覺，帶了抱怨，哪個大人腦子笨又犯了錯還要勞煩自己在後麵收拾，哪個大人今日發了傻樂翻了大家自己卻又不知，還有……自己的思念，最後忍不住詢問，何時歸來。
    而很長時間，都沒有回信，讓方衍忍不住懷疑是否中途出了什麼差錯，信沒有收到，於是，再寫，卻是不想那人會不回，或許，是不敢。
    到最後，接過那期盼已久的家書，深諳官場之道並慣於喜怒無形的方衍露出傻嗬嗬的笑容，看得周圍人目瞪口呆。
    匆匆找了個借口離去，獨自一人拆開信封，許是因為興奮，竟險些將信紙給撕開，嚇得方衍一陣後怕，迫不及待展開，笑容淡了下去。
    肆意的，張揚的字，是他熟悉的。
    信紙上也沒什麼，隻有四個字。
    甚好，勿念。
    “甚好，勿念……甚好，勿念……”怎可能不念，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每時每刻都在思念他嗎！
    念到最後，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恨不得當即揪了那人回來再也不放他離去，但平複下來，才脫力地坐下，冰冷的，這個家。
    沒有一刻這樣的寂寞。
    沒有一刻這樣的空虛。
    “嚴清……嚴清……”
    一遍又一遍，你獨自呆在家裏，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清冷。
    是不是……
    而我從未發覺……
    嗬，難怪你會離去……
    我是不是已經失去你了……
    不會的，不會的！
    我們相守七年，你又怎會輕易就放手！不會的……
    七年相守，自己都覺得可笑，為了一位王爺的壽宴，拒絕了他一起遊玩的提議；為了繁冗的政務，讓他束縛在這京城中，明知道他心願的；甚至一場宮宴，也會放棄與他一起吃飯，那晚，是中秋，是他的生辰……
    每一次，都有光明正大地借口，一次又一次地失言，有意無意地將他冷落……
    自己怎會這般待他，於民，他問心無愧，於公，他鞠躬盡瘁，隻一遍又一遍地索取，折了他的雙翼，而自己卻理所當然……嗬，那不是別人，是他心心念念的是他誓與執手一生永不相負的愛人！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嚴清，此刻，我知錯了，是否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