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清的改變，即使是忙碌的方衍仍能感覺得出，眸中的清亮，舉止間的不羈，深深震撼他的同時，也帶來了少有的慌亂。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改變，這種控製之外的事，很難讓為官多年的方衍心安，即使他明知，這種改變，對嚴清而言，是好的。
    他很想好好與嚴清談一談，隻是朝中煩事纏身，兼之他又是少年天子的帝師，稍有閑暇還不及安排就被拉去。
    如此，久而久之，這種不安便被壓在心底最深處，再而，又一度忘卻。
    輕功初成，嚴清喜悅之餘，心中初定的決定越發迫切，想再一次地，遊玩於山水間，馳騁於天地，無拘無束。
    書桌上的燭火搖曳，越發黯淡，滴落的紅液凝固，盈滿燭台。
    方衍推開門，很意外地看到房內的人：“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放下手中的書，嚴清抬頭，男人一臉倦色，本是極為合身的官服套在身上竟透出清瘦，心中一動，竟有些難以開口。
    “怎麼了？”方衍又怎會看不出他神色，雖不知為何為難，仍出口詢問。
    嚴清避開他視線，望著跳躍的燭火：“過陣子我想出去走走。”
    “嗯。出去走走也好……”方衍似乎到現在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難以置信之下仍不忘壓製情緒，徐徐問道，“你打算去哪兒？”
    “江南。”他以前去過，不過自和方衍在一起後，已經有五六年未踏足那裏，自然想去瞧瞧那裏有何變化，而且江南風景確實秀麗。
    方衍頓了頓，又問：“何時？”
    “兩日之後。”原本打算更早，無奈一直找不到和他說一聲的時候，嚴清笑了笑，已不見無奈，等一個人，太累了，而他，不是為等一個人而活的。
    沉吟半響，方衍才道：“能不能再晚些，等我處理完手中的事，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可好？”
    嚴清沉默，這種話他聽了太多次，一次又一次，最後都不了了之，而這次，他不打算再妥協：“我與白兄早已約好。”
    竟然早已決定好，方衍心中無端生起一股怒火，明知不該，還是不悅，隻好盡量柔和了語氣：“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相處多年，嚴清又怎會不知，然而，方衍我並不是你豢養的閨中女子，我與你一樣是男人，你選擇政務，可以，但不能阻止我的選擇：“不一定，看情況吧。”
    方衍皺眉，很明顯，他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
    一直胸有成竹的他難得出現挫敗，而給予他的，還是他的愛人，這很難叫他繼續和顏悅色。
    曾幾何時，自己居然可以對他陰晴不定的臉色而不管不問了，嚴清起了身：“你還有事忙，我不打擾你了。”說罷，就走出去，還帶好了門。
    房內，燭火一夜未滅。
    兩日之後，嚴清早早起來，很意外地發現本該早朝的人竟仍呆在家裏。
    “你……”
    “一起吃飯吧。”瞧見他目瞪口呆的模樣，方衍心情突然大好，“不是說了，要一起出去遊玩的嗎？”
    嚴清迷迷糊糊的，不禁懷疑自己尚未睡醒。
    “清，似乎我們很久沒一起吃飯了。”喝了口熱粥，看他坐在身旁，方衍有些感慨。
    沒有很久，十日裏還是有那麼一兩次的，這可比深宮那些娘娘要好得太多。嚴清不以為意，夾了小菜，慢慢吃著。
    “我……”方衍回想起，更是歉然，與自己愛人吃飯的次數竟比與帝王一起用餐的次數還要少。
    “那些事不必提了，我已不在意。”再多的在意遲早也有磨滅掉的一天，慶幸的是，自己對生活仍有熱情。
    被這麼一說，方衍訕訕然，心中更覺愧疚。
    白子文雖驚異於方衍的隨行，但心中還是很為友人高興地，至少看得出方衍這家夥心裏頭還有嚴清，沒被那叫黃曦的小夥子給勾引了過去。
    剛出了城門不久，就被一匹駿馬攔截，侍衛打扮的人口氣焦急：“方大人！”
    “何事？”方衍也是一愣，明明他所有事情都已交代好了啊，莫非，還有什麼疏漏？
    “皇上他早上暈倒了。”
    “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屬下不知，禦醫正在診治。”
    方衍愧疚地望向嚴清，原本說好的，誰料居然會發生這種事。
    “既然擔心，你便去吧。”居然要自己開口，嚴清隻覺得好笑，並不覺得失望。
    “清，我回去看看，到時候我去找你。”略一猶疑，方衍還是放不下年少的天子。
    “嗯。”嚴清隻是點頭，並不多說什麼。
    看著絕塵而去的駿馬，白子文擔憂：“要不我們等等他？”
    “不必。”沒有回頭，嚴清催著馬，“我們走吧。”
    隻是，還是會失落。
    但好在，習慣成自然。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