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崔青焉並不知道文謙是誰。
    盡管已經過去那麼久，每次提起這個名字，左胸口內某個隱秘的地方，還是會驟然抽痛，像是在那裏穿了一根無形的絲線，每次想起來的時候，都扯得整個心髒一起痛。
    而那個地方，是連戚櫻也始終不曾涉足的。
    紈絝子弟的外表，深沉的心機，不會照顧人所以總是不耐煩，卻始終是善意的，我的文謙。
    文謙那隻給我看過的一麵，麵具下不堪一擊的脆弱一麵，我總是不經意之間，在崔青焉身上瞥見。
    我無法，對這個叫崔青焉的青年動手，我曾經想過很多東西可以換取他的支持，我也可以和他交易，他什麼都不知道，他不會介意。
    隻是我介意。
    他其實長得並不像文謙，文謙眼睛雖然長卻溫潤明亮，文謙皮膚雖然光潔卻帶著健康的蜜色，文謙眼睛雖然輕浮不定如水光，那水中卻沉著溫潤的玉，那是王族貴胄才有的修養，文謙是驚采絕豔的結綠……
    然而文謙已經死了。
    我隻能在這個叫崔青焉的青年身上尋找他的影子，我甚至不清楚他是真的和文謙相像還是我的錯覺。回到驛館時我倒頭就睡，被噩夢驚醒時已經是三更，寒玉瓶被攥在我手心，整條手臂都凍成青色。
    不痛，隻是麻木，我知道有些懲罰永遠不會到來，就像沈二永遠不會對我興師問罪，我隻能自己動手。
    還是隻有等戚櫻回來了……
    冷得睡不著，我隻能披衣起床，黑暗中摸到一件大鬥篷，應該是戚櫻的，我披著鬥篷累贅地爬到屋頂，險些嚇到直接掉下去。
    “怎麼，很驚訝？”他一點扶我的打算都沒有，坐在屋脊上轉過頭來，月光清冷地落了他一臉，薄唇竟然帶著些許水色。
    “是你。”我收斂了麵上表情，熟稔地走到他身邊的脊中旁，靠著青磚砌的煙囪坐下。
    “怎麼，看到是我很驚訝？”崔青焉一臉輕佻笑容，連眉尖都輕挑了起來，順手搭上我肩膀：“你以為是誰，沈唯汜？還是戚櫻？”
    我懶得理他，任由他摟著我肩膀，離商會還有三天，天上月圓，然而還是一樣的冷，屋簷上也白茫茫的都是雪，我覺得冷，整個都縮進大鬥篷裏，偏偏鬥篷太大裹得不暖和，瞟一眼旁邊的崔青焉：“要不要分你一點？”
    他看了看我的鬥篷，似乎並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我冷得受不了，直接把鬥篷往他身上一擁，然後蹭到他身邊，把兩個人都緊緊裹在了鬥篷裏。
    果然，習武之人就是不一樣，一身袍子坐在大雪天裏也身體暖熱，我感慨一下，不自覺靠得更近了，在他手臂上蹭了幾下，發出滿足的歎息。
    他身體頓時僵硬了一下，半晌才緩緩轉過頭來，狹長眼在暗夜裏一片深黑，帶著些警告的意味：“安司鳳！”
    “怎麼了？”我一眼就看出他想說的話，一點沒有閃開的意思，挑著眉問他：“怎麼？崔魏門主也斷袖了？”
    畢竟是二十不到的青年，我清晰看到他眼神閃爍一下，話中也帶上幾分惱怒來：“怎麼可能！”
    “那不就結了。”我繼續像靠著暖爐一樣滿足地看著他：“你記著我是個男的就行了，放心，我還是有點定力的。”
    他聽出我話中戲謔，略帶點不滿地皺眉，我已經不管不顧靠在他身上：“讓我靠下，回頭我幫你查你家明長老的事。”
    明長老是崔魏門中反對他的長老領頭者，這老頭還在商會上作了梗，讓崔青焉這幾天過得很不舒心。
    “拿來。”他忽然說話，靠得太近，我幾乎可以感覺到他胸腔震動。
    “什麼？”
    他忽然在鬥篷裏越過我脊背，握成拳的左手被一把抓住掰開，他收了手，仍搭在我肩膀上：“我幫你拿著。”雖然是等待許可的姿態，話中卻一點詢問的意思也沒有。
    我左手整條手臂都是麻木的，半晌才感覺過來他是把我的寒玉瓶拿走了，短促地“啊”了一聲。
    他卻好像對我疑問的目光不耐煩般，粗聲粗氣地說道：“你拿著鬥篷裏都是冷的，我可不想被凍傷。”
    這……是什麼邏輯。
    明明是我拿著的時候離你遠一點，要凍傷也是凍傷我吧……
    真是別扭的年輕人。
    我懶得和他多說，說了句：“隨便你。”靠在他即使拿著寒玉仍然暖熱的肩膀上，很快就迷迷糊糊地進入半睡半醒的狀態。
    “對了……這兩天你要打架不……”我打了個嗬欠，忽然這樣問他。
    “不用。”他硬邦邦地回答，一點反問我幹什麼的好奇心都沒有。
    “明天輸點內力給我，我有用。”
    “幹什麼？”這次倒是反問了，估計是怕我去闖禍，讓人認出是崔魏特有的潛龍氣。
    “去砸場子，”我伸手越過他後腰，握住那因為握著寒玉瓶而變得冰涼的手：“怎樣？還借不借？”
    “不借。”
    月光之下，果斷拒絕了我的青年微微一笑，滿世界的冰雪似乎都在這一笑中輕聲歎息，而他隻是眯著眼睛，勾起帶著水色的唇：
    “算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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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毛，為毛我沒有PK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