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很多美人，其中不少人是當世背負著盛名的男人。
    可是沒有一個人像南門瑾這樣。
    他不喜歡自己的外貌，而且，不僅僅是不喜歡，甚至是近乎憎恨。
    是的，就是憎恨。
    樓中侍者端著水上來讓他淨手時，他幾乎是帶著痛恨的表情掃了一眼自己水盆裏的倒影，就像被蟄到一樣別開了眼睛。
    我正坐在他對麵，完整地看到了他那瞬間厭惡的表情，轉眼對上戚櫻目光，他也在看南門瑾，我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怎麼回事？他皺了皺眉，表示不清楚。
    畢竟是雅座，不僅四麵都被嵌了竹紙的隔門遮擋，而且上菜的速度也很快，侍者很快端上來幾份元宵，盛在鈞窯白瓷的小碗裏，勺子是玉色的。
    我皺眉：“為什麼要吃這種甜膩膩的東西，黏糊糊的……”
    戚櫻安撫地在桌麵下握了握我的手，對麵的人挑釁地冷笑：“元宵節不吃元宵難道吃月餅？”
    我針鋒相對：“元宵節一定要吃元宵，那清明節難道去吃紙錢？”
    他氣結，一時也想不到話來回，隻能恨恨地瞪我，我一點也不怕他，也狠狠瞪回去，錦時被我們之間的火藥味嚇到，連忙手忙腳亂地打圓場，小心翼翼地問我：“司鳳，那你想吃什麼？”
    “我可不像某些人那麼難伺候，隻要是鹹的，一個個能分開的就好。”
    錦時認真地思考一會，然後恍然大悟：“司鳳你想吃餃子啊！”
    我無言以對，看著那誠懇的表情，懶得和他說話，用勺子挖著元宵生悶氣，南門瑾看我吃癟高興得不行，拉過錦時就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我不屑，作幹嘔狀。
    誰知道身邊很快遞過來一小碗濃湯，戚櫻一臉淡然：“就算不吃東西，喝點湯也好。”
    我頓時垮下臉來，剛要張嘴抗議，戚櫻迅速賽進來一隻元宵，把我的話堵在嘴裏。
    我毫不買賬，一口吐了出來，皺眉對戚櫻：“你暗算我!”
    戚櫻還沒回答，對麵某人就開口嘲諷我：“對於某些莫名其妙的人，就該用些特殊手段。”
    我頓時“竲”地一下站了起來，冷笑著說：“某些說我莫名其妙的人，也該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口口聲聲叫著師兄卻在書房裏布局暗算，到現在一個解釋都沒有，說是拉我們出來看燈最後把我們帶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不知道又要用什麼特殊手段……”
    雖然今晚我和南門瑾相看兩相厭地互相損了無數次，可是都隻是小打小鬧，聰穎如錦時，馬上覺察到了我這次的話是真正地極富攻擊性，急忙替南門瑾辯護：“小漾他是…”
    “不用你來替我說話，你想不起來就回你的蜀中去，少在我這裏裝模做樣！”南門瑾那家夥這次連錦時都殃及了，厲聲罵他。
    我登時發怒：“南門瑾你別拿錦時出氣，我還沒問你為什麼對錦時下藥，你是他家誰，憑什麼決定別人的記憶，你真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少在這裏拐彎抹角找我的不痛快，你看不慣我到底是因為錦時還是因為戚櫻你自己清楚!”
    他冷笑：“你也知道我這個外人都看不過去，你有什麼值得師兄為你等在……”
    “瑾，住口！”戚櫻的聲音並不大，卻讓我們三個人都為之全身一震，我向來怕他，頓時噤聲，南門瑾臉色蒼白。
    “師兄。”他看著戚櫻瞪大眼睛，像是對戚櫻的態度不敢置信。
    戚櫻不為所動：“我的事自己有自己的解決辦法，你隻管好你自己的人就好，要放要留，都是你自己決定，不要讓司鳳為難。”
    提到錦時，南門瑾總算移開那死死盯住戚櫻的眼睛，我耐心等他回答等了半天，隻等到一句：“我留不了他。”
    他的聲音冷硬，仍然帶著大周貴族特有的那份驕矜，讓人有給他一拳的衝動。
    我剛要說話，被戚櫻用眼神製止。
    “你總是這樣……”
    很小的聲音，卻帶著一絲堅決。
    我驚訝地看著錦時。
    他抬起頭來，直視著一臉漠然的南門瑾。
    “你總是把自己當成神，替別人做決定，你有沒有想過，我不是你王府家奴，不是你的玩偶，我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錦時聲音平靜中帶著一絲顫抖。
    南門瑾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我家在蜀中，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
    “我以前一直以為京城好，京城有才子有畫家，有天下最好的牡丹……”錦時深吸了一口氣，抑下那份顫音：“我沒有想到，京城的人，沒有心。”
    我震驚，然後他的話沒有錯，他隻是說出了我們避而不談的事實。
    這世上，總有人羨慕繁華羨慕富貴，卻不知道哪些富貴繁華，都是以最純正的人心為代價。
    錦時咬著唇，許久沒有在說話，就在我們都以為他會沉默到底的時候，他忽然淡淡地說道。
    “小漾，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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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三更，以後會慢慢補上以前欠下的章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