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卷 第二十一章 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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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一定把沈二嚇壞了。
在這個沒有月亮的晚上,他抱著我,忘了所有沈莊執事者的從容,忘了所有急救的常識和武功,他隻是抱著我坐在車廂的地板上,低啞地嘶吼著,嚎哭著,我相信那時候隻要一個帶著武器的平常人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我永遠記得那天晚上他滿臉眼淚的樣子,他一直說:“安司鳳你不許死,你不能這樣丟臉地死在我懷裏,你不能讓別人笑話你是被拋棄了之後死的,我不和戚櫻搶你了,我現在就把你送回去好不好,你不許死…”
直到這個晚上,我才清晰地意識到,這個叫沈二的總是被我肆無忌憚地依靠著的人,他隻是個十八歲的少年,他有著年輕的脆弱的心髒,他的感情比這京都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來得真摯幹淨。
我和戚櫻的齟齬,不該讓這樣一個少年為我們陪葬。
很多年後,我還記得這天晚上,我吐了很多血,多到沈二以為我會死在他懷裏,多到當一身血汙的沈二抱著同樣尊容的我衝進王府時,他的嘶吼讓整個王府的人都聚集在我住的廂房外,多到有小丫鬟已經哭著回家去找孝期紮的白頭花。多到那個熱心地扔了餛飩攤子跟著沈二把我送回王府的老爺子都說:“娃兒,你當時像隻血葫蘆似的,老嚇人人了。”
老爺子是地道的京都人,無兒無女,是閱曆頗深的老人家,當沈二抱著我在車廂地板上哭的時候,是他讓想要隨地找個醫館的車夫直接把車趕回王府的。
事實也證明他的做法是對的——王府的老管事用最快的速度拿出了當年給父親吃的藥,那藥效果出奇的好,我和著血吞下三顆,不多時就不再瀕死般咳血,沈二看我沒有生命危險也很快冷靜下來,冷著臉問清老管事照料這樣的病患時有什麼忌諱和要注意的,然後就叫人打了熱水來,把閑雜人等都清除出去,三兩下扒光我被血浸透的衣服,把我扔進浴桶裏。
我伏在浴桶邊上,全身都被熱水包裹著,可是我的心髒仍然是冰冷的,像是堅硬得變成了石頭,我忽然很想知道要是沒有吃藥我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就這樣一直吐血,一直吐血,然後死。
然後整個京都都傳,齊安血脈已斷,齊安王爺為情所困,後人以此為戒。
可是,有什麼關係呢。
我攀著浴桶邊,一點點沉下去,水漫過下巴,浸了合歡花的水微鹹,溫熱地停留在口腔裏,像不知名的吻。
“司鳳!”沈二看情況不好,衝過來想要撈起我,竟然抓不住光滑脊背,隻能扣住我腋下,把我提上水麵。
“你想淹死自…”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我給他的,是一口含在嘴裏的水,像射箭一樣無比神準地噴在他臉上。
“你這…”他像是習慣被人打斷話一樣扼住了自己的話頭,忽然按住我的後腦,直接吻了上來。
剛剛含過溫水的口腔,乍遇上沈二微涼的唇舌,像是被敷上了冰涼的藥草,細小的傷口都漸漸愈合起來。
那,心上的傷口呢?
結束一個讓人窒息的吻,我勾住猶在茫然中的沈二,喘息著乞求:“今晚陪我好嗎?”
近在咫尺的瞳孔驟然收緊,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司鳳你…”
“就一晚。”我不知道是對他說還是對自己解釋著這瘋狂的放縱,悲哀地閉上了眼睛:“不是你,也會是別人。”
可以想象那迷人眼睛眸色驟然加深的樣子,隻是我已經沒有勇氣去看。
“司鳳我不能…你會後悔的…明天…”他喃喃說著,急忙地從我浴桶邊退開,慌張地找自己的外氅。
我歎息一聲,伸手勾住了他脖頸,從水裏站起來,整個人都靠在了那比我還高的身體上。
沈二慌張地後退,怕我摔倒隻能扶住我的腰,我壓在他身上,一麵深吻著一麵往床鋪上倒去。
我需要一場清洗,我需要徹底到把心髒都清空的侵略,那些盤桓著不肯離去的記憶,那些讓我不能安睡不能像我承諾的那樣好好活著的過往,那些被刻在我身體深處的關於那個人的烙印,我全都不再想要。
我是這樣地迫切需要一個人,一個溫熱地、活生生地、有著強烈獨占欲的人,他也許不懂我要什麼,他也許隻是想要我的身體,他也許鄙夷我也許忍著惡心也許肮髒也許粗暴也許讓我疼也許讓我流血,但我需要這樣的痛,需要這樣的肮髒,我需要這樣一場放逐,我需要這樣一場救贖。
我需要一個不是戚櫻的男人。
隻要不是戚櫻就可以。
隻要不是戚櫻,誰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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