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時，沈二來看我。
    他徹夜未睡，滿眼血絲，濁世翩翩佳公子的氣質已經頹唐不堪，看見我被抱在戚櫻懷裏喂著粥，把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
    戚櫻冷眼睨他：“沈爵爺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彼時沈二已經回過神來，冷諷道：“北鐸大敵當前，紫衣侯爺連著兩天不上朝堂閑置在家，就為了在沈二麵前演這一出嗎？”
    戚櫻也不回話，專心哄我：“來，司鳳，再吃最後一口，一口就好…嗯，好孩子。”
    沈二大概也沒見過一個這樣低聲下氣的戚櫻，臉上又惱又氣，一片慘白。
    喂完了，戚櫻把碗交給邊上的侍女，又端水上來給我漱口，忙得不亦樂乎，我被沈二的目光盯得如芒在背，垂下眼睛。
    他問：“侯爺，我能和司鳳公子單獨呆一會嗎？”
    戚櫻詢問地看著我，我躲在沈二的目光，戚櫻遲疑一瞬，終於還是讓侍女下去，自己也起身要走。
    我伸手抓住他的衣服，一臉乞求。
    他吻著我臉頰哄我：“乖，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於是雕著精致梅花的門扇關上，留一室暖香，讓我和沈二少爺在裏麵相對無言。
    沈二冷著臉，走到我麵前，我以為他會說點什麼，他也許會說“安司鳳你難道忘了你是誰的兒子，是誰的兄長，你是安司鳳，不是他戚櫻的男寵。”他也許會說“你要振作，你要記住你是誰，你總有一天會回到你應該呆的位置。”他也許會說“這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安司鳳，你快點回到你原來的位置。”
    可是，什麼都沒有。
    他隻是抬起手來，抽了我一耳光。
    他力度很重，我的頭被打得偏過去，臉頰上火辣辣地疼著，耳中無數個聲音嗡鳴著，都在叫著“安司鳳”“安司鳳”。
    他沒有攏起我被打散的頭發，而是收回手去，再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白皙的臉頰上迅速墳起四條鮮紅指痕，他眼睛裏像是噙著眼淚，又像是因為憤怒而顯得瀲灩，他沒有說一句話，轉身就走。
    我知道，這個肮髒的地方，他已經不肯再多停留一刻。
    他打我，是因為失望，打自己，則是因為絕望。
    曾經的那個安司鳳，無論是痛罵，還是毒打，都逃不出戚櫻的手心了，他雖然是沈二，他雖然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幽冥爵爺，也無能為力。
    一個人的能力隻有那麼大，戚七皇子天縱英才，鬥不過就是鬥不過，他沒必要因為這個而苛責自己。
    而我安司鳳，凡夫俗子一名，逃不出戚七皇子的掌控也在情理之中，他也沒必要因為這個而對我失望。
    或許本來，就不應該寄予希望。
    在江南的時候他不是做得很好嗎？那樣地唾棄和算計，才是對待我的正確態度。
    我安司鳳已經沒有那個力量去對得起別人的期望，我也隻能，對得起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