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著獠牙的獸，在馴獸人的驅使下一步步逼近，我癱軟在堅硬的石磚上，連挪動一個手指頭的力氣也沒有。
    六歲那年的陰影，滿場橫飛的血肉，死去的人因為痛苦而扭曲的麵容，像是無邊黑暗的海，恐懼是鬼魅般海藻，拖著我的腳把我拉向無底深淵。
    沒有人可以救我，我拉著的這個叫戚櫻的人，他不願意救我。
    即使我哀求，我痛哭，我連最後一點自尊也舍棄，他也不願意救我。
    他恨我。
    比我恨他更甚。
    我俯在他腳下，乞求著，我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凍結了，我恨不能立即死在這裏。
    戚櫻隻是笑，毫無溫度的笑，他眼角彎彎，瞳孔玄黑。
    我可以聞到獒犬那血盆大口裏腐臭的氣味，我可以想象獠牙撕開皮肉時的銳痛，沒有什麼比失去自己的身體更恐怖，我在它眼裏，也許隻是一堆碎肉。
    我怕那種東西，比怕死亡更甚。
    然而戚七皇子一聲令下，巨大的陰影飛撲上來，腐臭的氣味撲在我頸側，我眼前的事物都旋轉著，像幼時坐在王府的秋千上看父親仰視的臉。
    父親說：“司鳳，你是長子，你要有擔當。”
    連城說：“哥哥，我們生為齊安王，就當挑起北祈的社稷，無所畏懼。”
    老太君說：“好孫兒，七尺男兒立於世間，就當無畏無懼，無貪無欲。”
    可是我做不到，我怕疼，怕看見熟悉的人死去，怕獒犬，怕被撕碎…
    我貪圖一個承諾，一份所謂的幸福，最後淪落至此，無可救藥。
    聽見滿刑室的驚呼，有人大叫“侯爺，”，有溫熱的軀體撲在我身上，然後才是獒犬的重量，血濺到我臉上，我全身冰涼，控製不了地慘叫。
    戚櫻抱著我，他的手臂堅硬不可違抗，他蒼白著唇反複親吻我的臉，低聲說：“沒事了，噓，司鳳，別哭，沒事了，沒事了…”
    我睜大眼睛，滿刑室都是人，越過他的肩膀看見幾個人壓製著一隻獒犬，另一隻已經被擊斃，在地上垂死抽搐著，從獠牙邊流下鮮紅的血沫。
    我似乎已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隻是慘叫著，一聲比一聲淒厲，像喪偶的夜梟。
    這種感覺很怪，像是陷入了沼澤般的夢魘中，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我像是懸在空中，憐憫地看著另一個在戚櫻懷裏的自己，他尖叫著，滿麵驚惶，肝膽欲裂。
    戚櫻在發抖，他很疼，他抱緊我的力度像要把我勒斷，可是他親吻我的力度無比溫柔，他反複說：“對不起，司鳳，對不起，我不該嚇你，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我被他抱著，穿過陰暗的廊道，穿過晨光清冷的梅林，我隻是不斷尖叫著，慘叫著，即使他已經把我放到床上，即使他已經給我看了那兩隻獒犬的屍體，也無濟於事。
    我隻是怕，不能控製地怕，如果不尖叫我會瘋的，可是我現在和瘋了又有什麼區別。
    我喜歡的戚櫻，他把我弄瘋了。
    府裏的醫女反複懇求她們的侯爺包紮一下傷口，戚櫻沒有答話，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我真的像要瘋了，我從來不曾這樣失態，隻是抱緊他的樣子還是我自己的，我還是信任他，就算他把我弄瘋了也是。
    紫衣侯府沸騰了一天，到夜晚時我被灌下麻痹四肢的藥，因為戚櫻背上的傷已經到了不得不處理的地步，醫女給他撕開衣服的時候不斷掉眼淚，他隻是側過頭來，握緊我的手。
    我喜歡這樣的他，安靜的，理智的，一如從前的，像杜麗娘借屍還魂，像我在做夢。
    晚上他抱著我睡了，他抱得很緊，因為我已經沒有力氣回抱了，他以為我睡著了，其實我一直醒著，偷偷地看著他。
    我很累，隻是不敢睡。
    我隱隱地知道，隻要我一覺醒來，這個戚櫻就沒了，他不會再這樣溫柔地抱住我，他隻會把我扔到有獒犬的刑室裏，讓我被撕成碎片。
    子正三刻戚櫻睡著，我於是在他懷裏找了個舒適的位置，也靜靜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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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不要PIA我，其實這章是該昨天晚上傳的，可是還想知道再虐下去會發生什麼事，就沒有傳…
    PS：虐文大概還有幾章的樣子，然後就要分別了，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