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卷 第五十四章 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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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鐵釺,紮進了肉裏,我咬著牙,搖晃著它,一點一點往裏麵紮進去,真的不疼,一點都不疼。
軍醫說,包裹著心髒的,是堅韌結實的肌肉,是可以承受住外界的衝擊的。
是不是因為那層包裹著心髒的外殼太堅強,人們才都以為,人的心髒,也一樣的堅強,可以掏出來扔在地上,可以用腳狠狠碾碎。
不是這樣的,戚櫻,不是這樣的。
我的心髒,它總是脆弱,所以我才常常流下眼淚來,它總是疼著,所以我也就,不能陪你一輩子了。
我遇見你的時候,是一個完整的司鳳,現在的我,已經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這樣一個破碎的司鳳,如何陪著一個破碎的戚櫻走完全程?
我按著的,戚櫻的眼瞼,因為我的腰肢擺動而漸漸顫抖著,我是勤奮積極的戀人,我可以讓你快樂的,你看,隻要我願意。
我的這一輩子,懶了太多次,總該勤奮那麼一兩次。
手指按著的眼球,似乎可以觸到熟悉的脈搏,一跳一跳的,像心髒一樣。
我死的時候,你會不會哭呢。
你總是不哭的,也許你哭過,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個人偷偷哭過。
這一次,就讓我看一次,好不好。
因為劇痛而止步的鐵釺,緩慢痛苦地前進著,終於抵達最痛的地方,無數的血液爭先恐後地湧出來,我用力按著,終於也按不住了,溫熱的血液順著胸口往下滑著,漸漸,就落到了戚櫻的腰上。
他猛地坐起來,撞上我鼻梁,他可以這麼近地看見我蒼白的臉,我滿額滿臉的冷汗,我懦弱可憐的笑容…
我那麼想知道他的反應,可是他抱我這樣緊,他按著我傷口的手那樣用力,像是要把湧出來的血液都按回去。
原來,你也是會做這種徒勞無功的事情的。
“太醫,太醫!”他怒吼著:“滾進來,太醫,太醫…”
他抱緊我,親吻著我額頭,他的嘴唇冰涼顫抖,他的聲音也發抖:“你不許死,安司鳳,我還沒有讓你死,你不許死…”
原來人的血,這樣的紅,火一樣灼傷人的皮膚,戚櫻一定很疼,他的全身都發著抖,我的血弄髒了他的衣服,像他狩衣上的櫻花。
我很冷,冷得血液都要凍結,我開始想念那年禦苑的櫻花,樹下的少年一身白色狩衣,他的發黑如墨,唇紅如血。
戚櫻的臉,一點點被那櫻花吞噬,他的聲音被拉遠:“你不許死,我要誅你九族,我會殺了蘇璧,你不許閉眼,不許死,安司鳳,司鳳…”
真抱歉啊,戚櫻,我已經,不能陪你走一輩子了。
再也,不能了。
櫻花樹下的少年,展開了華美的衣袖,一邊,刺繡著繁美的櫻花,另一邊,空白一片。
他笑著,向我展示他的衣袖,先是櫻花,他說:“這是美眷。”
而空白的那一邊呢
那是什麼呢
我怎麼會忘記的
那是什麼呢
那叫“流年”。
戚櫻啊,我們那麼容易地擁有了美眷,卻敗給了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