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會相信，號稱結綠公子的蘇文謙竟然躲在銷金窟裏。
    雖然，以我對他的了解，他要是不躲在銷金窟才奇怪了。
    “當時在十方閻羅陣裏你竟然推開我，真是太讓我傷心了，”他一個大男人淒淒慘慘地假哭著，眨著眼睛使勁往我身上蹭：“司鳳竟然不相信我能保護你麼？”
    “沈二絕對是個混蛋，連我都敢抓…”化身為狼，爪子在我身上亂扒，趁機吃著豆腐作急切狀：“你有沒有被他怎樣，你有沒有失身…”
    我還沒有推開他，他就假嚎一聲，整個人撲在我身上，險些把我撲倒，剝玉米一樣扯我衣服：“傷心啊，你是不是被戚櫻那家夥洗腦了，對我這樣冷淡，我要強奸你…”
    我興致不高，懶得和他鬧，抓住他探進我衣服裏的手，用警告的眼神看著他。
    他悻悻地收回了手，轉過臉就是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連生被他的變臉速度驚到，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我站起身來，想要出去看看，等了半天不見上茶，我怎麼都不知道銷金窟已經窮到這地步。
    手腕卻被文謙拖住，他一身武功尚在，稍一用力就把我拉得站不穩了，我就勢坐下來，分開雙腿跨坐在他膝蓋上。
    連生咳了一聲，終於紅著臉逃了出去，一邊還解釋著：“公子，我去叫他們上茶。”
    秋日的上午，冷淡的陽光從窗間灑下來，帷帳旁的炕桌上擺著一盆碧綠的水仙，葉形如劍，葉麵流光。
    文謙眯著眼睛，摟著我的腰掂量著，半晌才淡淡說道：“司鳳。”
    我慵懶地“嗯”了一聲，埋頭在他頸窩裏，他的褻衣領口不高，脖頸間肌肉結實，皮膚光滑。
    牙尖刺破了皮膚，淡淡的血腥味彌漫上來，文謙側著頭，讓我咬得更舒服點。
    還是改不了的惡劣習慣，總喜歡咬人，仿佛隻有狠狠咬下去的時候，才能感覺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
    鬆開口放過了他，漸漸安心下來，就這樣靠著，默契太高，連呼吸的頻率都相似得讓人安心，經過那麼多的事，這個叫文謙的人還在這裏，他還活著。
    真好。
    “我剛才就想說……你怎麽又變輕了？”靜謐的氣氛裏，文謙摩挲著我後背，不滿地問道。
    “……哪有？”我懶懶地靠在他身上，懶得多說。
    “紫衣侯府的夥食未必就那樣差，”遊絲般的頭發蹭著我臉頰：“戚櫻那麼能幹，怎麼就養不肥你。”
    溫熱的手掌滑到腰下，猶不死心地往我衣服底下走，不甘心沒有碰到傷口，在我脊椎下畫著圈。
    怎麼會有傷口呢，傷口都在輕易碰不到的地方，左胸皮膚以下半寸，傷痕累累。
    “我今天大發慈悲洗手做羹湯，你留下來吃飯，不得有異議。”結綠公子不容置喙地下了命令。
    “別鬧了，怎麼可能…”我隨意靠在他身上：“今天是得到他允許才能出來，等會就要回去。”
    文謙握住我肩膀，把我上身扶正。
    他是眉目如畫的美男子，不是我說他的眼睛太長鼻子太高，一臉陰險。他的眼睛讓人想起初春的湖水，溫柔得讓人不得不說真話。
    “他對你不好，是嗎？”他扣緊我後腦，手指略微用力：“你很怕他，司鳳。”
    我不回答，隻是安靜地看著他，窗外的光透進來，照得他臉上纖毫畢現。
    文謙把我的頭按向自己，在我唇上輕輕一吻，歎息一樣的聲音。
    “司鳳，我們逃吧。”
    是啊，我們逃吧。
    文謙總是這樣說，在我們打碎了禦書房的琉璃樽之後，在我們在邊疆夜襲北鐸軍之後，在我們一敗塗地之後。
    “我們逃吧。”他這樣說。
    那時京都打亂，連城已死，姚衡屍骨沉於易水，我被囚禁在紫衣侯府，他打傷自己兄長，穿越半個皇城來和我相見。
    那時的我們，逃了很久，終於被抓到。
    其實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沒有戚櫻，我和文謙，又是怎樣的場麵。
    然而總也沒有答案。
    從邊疆帶回戚櫻那年，滿府的熱鬧中，站在牆角看著我的文謙。
    我和戚櫻在陣前並肩殺敵時，遠遠看著我們的文謙。
    十歲那年，拉著我翻過重重宮牆，最後被罰在禦書房和我一起麵壁的文謙。
    和我說話的時候，常常溫柔歎息著的文謙。
    如果沒有戚櫻，我們會是怎樣呢。
    是不是就不再是這樣無傷大雅的曖昧，這樣誇張的親近，玩世不恭地笑謔。
    然而總也沒有答案。
    文謙放開我的手腕，拉著我站起來，繞過屏風。
    他說：“司鳳，我讓你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