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謙不知道莊主在說什麼。”我握著手中光滑冰涼的玉璧，幾乎要攥出水來。
    沈二笑得越發開心了：“如果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早就推開我了吧，你說是嗎，司鳳將軍…”
    他一口一個“司鳳將軍”，叫得我渾身冰涼。
    他從背後收緊手臂，扼得我胸口發疼，他笑得開心。
    “你在發抖呢，我的司鳳將軍。”
    末了，他又放開我，正色道：“你在怕誰呢？安司鳳。”
    我在怕誰，他比我更清楚。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怕的是誰，是當年那個一臉清傲地走進鳳翔軍營的少年兵士，還是那個寸步不離跟在我身後的寵溺的戚櫻，是當初我回軍時景物依舊人事全非的鳳翔軍轅門外白馬輕裘的俊美將軍，還是現在那個我不認識的權勢傾國炙手可熱的紫衣侯戚櫻。
    他是我這一輩子，唯一懼怕過的人。
    我在他手上栽得太深，逃出來之後仍然心有餘悸，因為我知道，我從未真正地逃出來過。
    我穿過大半個祈安王朝，最後也不過是從他的手下，逃到了沈二的手下。而沈約當年在蜀道那一攔，也將戚櫻和沈莊當年的芥蒂消除殆盡。
    接下來沈二會做的，就是把我交給戚櫻了。
    當然，在這之前，他會把我身上的信息榨幹。
    蛇一樣的氣息附在我耳後，沈二輕輕問道：“現在，可以告訴我沈約在哪了吧，齊安王爺。”
    沈約在哪呢？
    七歲那年的生日，我在京都，沈莊遣沈約來齊安王府道賀，帶來江南沈莊沈月盈的死訊，天下人都知道齊安老王爺終身未娶，也都知道沈莊沈月盈是他長子司鳳的母親。
    十七歲那年，我已是邊疆百戰百勝的齊安小侯爺，秋九月五胡亂華，我策馬回京勤王，三月前，我的父親，齊安王爺安佚郎死於沈莊的刺殺，我手握虎符不好擅動，戚櫻卻領五千鐵甲圍了揚州城。彼時沈莊主管已經易主，新上任的沈約是我嫡親舅父，他在京都蓮華宴上說出那句著名的話——“沈莊以兄事相思門，江湖諸事，由兄決斷。”
    但是時隔三年沈莊便參與到花犯逼宮的鬧劇中，兩年後連城手上的相思門分崩離析，西遷玉門關。
    五年之前，這江湖，便隻剩下沈莊。
    二十七歲那年的深秋，我趁戚櫻上朝逃離京城。路上躲過十方閻羅殿十一道攔截，蘇璧也重傷失蹤，第十二道攔截是有人在蜀山索道布下毒陣，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懸空索道中，白衣人憑風而立，向我深深一揖：
    “在下，沈莊，沈約。”
    一個人，一股勢力，能夠卑鄙到這地步，也算是一個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