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卷 第七章 司鳳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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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有白柳,飛雪滿揚州。
沈莊的麟雪水榭,是出了名的,沈莊的主人,也是出了名的。
那株病態的白色植物旁,臨水的亭榭裏,坐著沈莊的主人。
他穿白衣,柳絮落了滿地,他就站在那一片白色裏,如血的唇,鬢邊散發如遊絲墨黑,撩動著人心。
這個人,是能讓人著魔的。
空氣中氤氳著迷醉的甜香,是西域進貢的鬱金美酒,濃稠如蜜,閃耀如金。
這一場鴻門宴,如此誘人。
我擺出去貪狼軍帥帳談判的姿態,動作粗暴地拂開桌上的柳絮,坐了下來。
沈二笑了:“蘇兄莫不是看昨天文謅謅的樣子壓不倒維汜,今天就換了魯莽的樣子。”
我懶得和他逞口舌之利,直接伸手:“玉佩還我。”
那塊玉佩,是姚衡七歲那年殿前吟詩的賞賜,後來留給了我,昨天我隻顧著推開沈二,竟然沒發現,玉佩什麼時候被他摸了去。
沈二不說話,從袖子裏亮出一截瓔珞來,在我麵前晃啊晃,滿臉得意。
我想不到天下第一莊主也會這樣促狹,趁他不備,伸手去搶,被他躲開了,仍然拿在手上晃…如此往返幾次,我也惱了,“噌”地站了起來。
沈二手肘支著桌子,笑眯眯地看我:“蘇兄怎麼這麼沒有耐性,多搶幾次,總會到手的。”
我不答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他這張臉一副狐狸相,想必是繼承了他叔父沈麟雪的刻薄長相。
他看我不理,倒也不惱,又叫了聲“蘇兄”,見我仍不搭理,把手裏東西往水榭外一拋。
我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連忙飛身去救,急切中忘了自己身處何地,一縱身就撲到了水榭欄杆外,隻聽見“撲通”一聲,水花四濺,我已掉在初秋冰涼的湖水裏。
頭頂傳來“哈哈”大笑,我一抬頭,就看見沈二坐在紅木雕花的欄杆上,晃著兩條腿,看著我的窘狀,笑得東倒西歪。
我握緊拳頭,踩水而起,一個縱身躍到欄杆上,將他撲倒在水榭的地板上,伸手扣住他脖子。
這個時候,隻要我的手稍一用力,他形狀優美的脖子必斷無疑。
“你不怕我殺了你?”我看著他的眼睛問,我渾身都在發抖,一半是因為水冷,一半是因為發怒。
他的回答出乎我意料。
“當然怕啊,”他偏偏頭,讓從我頭發末梢落到他臉上的水滴滑下去,才接著說道:“可是你不會…”
“你憑什麼這麼說,沈莊主?”
他伸手戳戳我手裏垂下的半截瓔珞,欠揍地笑道:“殺了我,你去哪裏找你那塊玉呢?”
我的手裏,那截我拚命搶來的瓔珞,隻剩下了淡青色的纓子,上麵的玉佩已經不知所蹤。
我皺眉,手下略一用勁,沈二的臉上便顯出吃力的樣子來,但是就算這樣,他也隻是一言不發地微笑,看著我的眼睛。
我平生最恨的,就是有恃無恐這四個字。
風吹起地上的柳絮,沾次他墨黑長發上,地上絨質的一層,有生命一般翕動著,見證著這場決心與毅力的角逐。
最後我贏了。
沈二抬起手,他的狹長掌心裏,靜靜地躺著一塊羊脂玉璧。
我冷冷地放開他,把玉璧搶了過來。
他從地上爬起來,腳步不穩,身體晃了一下,臉上卻仍然是那種萬事皆在把握中的微笑,像個守株待兔的獵人。
我在這樣的笑容下慌亂起來,轉身逃離他有毒的巢穴,我手心裏的那塊玉上鐫刻的“姚衡”兩字已經被人硬生生的用手抹平,這是我在武功全盛時期也做不到的,世人都知道結綠公子珍愛昌平侯,如果我是結綠,我就該動手殺了他。
滿天飛舞的柳絮都撲了上來,沾在我的皮膚上,這種白色的種子像蟲子一樣無孔不入,汲取著人體的溫度。
沈二在我身後,墨黑的頭發,蒼白的臉,紅的唇,他像是我在海濱見過的那種叫水母的美麗生物,他的微笑是有毒的觸覺,一點點將人絞緊,一點點讓人窒息。
這個叫沈二的人,他已經知道我是誰。
我像是石化了般,站在那裏不能動,他從背後靠近我,抱住我的肩,慢慢收緊雙臂,他在我耳邊說話了,呼吸冰冷如蛇。
他說:“你好啊,司鳳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