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很快閱讀完資料，銷毀了一部分，複印了一部分。關於戰況的具體損失直接跳過，統統扔進旅行袋打包。
    就著疊錦的床褥，雨夜又休息了一會兒。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主子，醒醒。該出發了。”
    雨夜把帝令塞進靴子裏，出了房間。外麵，褐衣的宮人正等著將他送往三葉鎮。
    “車。”雨夜看了眼空曠的院子，冷聲道。
    宮人哆嗦了一下，心道：這個小祖宗可真難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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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三葉鎮和雨鄉會合之後，兩個人直奔空間站。
    一路上，一臉疲倦的雨鄉始終閉著眼養神。兩個人沉默著上了飛船。
    “呃？一個房間。”雨夜在走到房門口的時候才驚覺著叫起來。
    雨鄉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摟上他的腰，道，“小雨點，這回你可跑不了了。”
    一臉黑氣的雨夜被雨鄉生拉硬拽地抱進房間，引來駐足觀禮的人十來個。
    “老不死的東西！”雨夜罵了一聲，眼看著雨鄉把門鎖起來。
    “我的祖宗。你的脾氣還真不小。”關上門，雨鄉像漏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倒在床上。他被召去安全營，已經三天沒合眼了。“都這把年紀了，怎麼都沒人尊老敬賢呢？”他錘了錘酸痛的腰，朝著躲角落裏一臉戒備的雨夜好笑。
    “有什麼要問的，說吧。”
    雨夜盯了他一眼，道，“看在你那些快連成片的皺紋和黑眼圈上，我就先讓你休息一下吧。”
    雨鄉胸腔震動，低聲笑了。
    “真是謝啦。”
    雨夜轉身，輕哼了一聲。等他衝泡好了茶水走出來，雨鄉已經鼾聲大作地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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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往戰神號的路程大約是十八個小時。
    雨夜對著爛泥一樣睡過去的上將閣下枯坐了四五個小時，最後終是忍不住跑了出去。
    “那是一頭豬。絕對是。”雨夜罵罵咧咧地走進餐廳。
    正好是就餐的時間，有不少人都聚在一起吃飯。其中多的是白色軍裝的軍人。
    三三兩兩的人群中最多的話題還是沙門事件。顯然軍人們都被下過封口令，旁邊諸人的一些閑言碎語都沒引起他們表情上的絲毫變化。他們快速地吞咽著食物，然後迅速撤離餐廳。
    這種現象在雨夜的眼裏是不同尋常的。
    因為他所熟悉的軍人的就餐時間是放鬆的時間，很少有這樣循規蹈矩的就餐禮儀。
    雨夜目送著最後幾個白衣離開，自己朝一個胖胖的男子身邊坐去。他那一桌上正在低聲討論著什麼。看上去頗為形跡可疑。
    “前線的物資到底吃緊到什麼程度啊？”一個興奮地戳著盤子裏的雞塊。
    是戰後的物品供給問題嗎？
    雨夜微笑著插入他們當中，示意周圍沒位子了。
    “嗯嗯。一下子消耗了那麼多的戰艦和能源，能源供給部門還有特種機械部隊都要開始忙活了吧。”
    都很興奮的樣子，完全停不下來，即使有陌生人介入。雨夜微笑。
    另外一個不屑一顧地說，“鬼扯。分明是有人在撈私利。”
    “不至於的吧？”雨夜一臉不信地唱反調。
    對方斜睨了他一眼道，“派駐到每個邦國的衛國軍，都是當地政府養著的。所以這一塊可以先撇開。然後每年上貢給皇室的稅收，其中有80%都用來養那些士兵了和戰艦了。這麼大筆的錢可都是純收入。再算算，所有的民間星際航行全部用的是軍部的飛船。光這塊的收入就夠用的。沙門那邊打仗歸打仗，可是這些年派出去的偵查部隊給我們帶回來的能源和物資也是多得很啊。軍部成立八百七十五年了，沒聽說過喊窮的。今年是頭一回聽說。”
    “而且，聽說的又這麼少。”旁邊一位擠了擠小眼睛，若有所思地說。
    “這倒是。”雨夜按耐住內心的波瀾，順水推舟，小心說話。
    “是啊，軍部發來的物資需求訊息是直接傳送到各家公司企業的。”那個小眼睛眨巴著他的眼睛，不可思議地道，“我原先還不信，問了好幾家經常合作的廠家。說也是這樣。沒有書麵的通知和政府公告。”
    意思是，不用交稅？！
    雨夜差點拍案而起。
    幾個商人俱都沉默了下來。
    軍部到底打算幹什麼？！
    雨夜的心在狂跳。
    雖然和安全局一樣是獨立於政府機構之外的行政單位，但是，軍部的物資供給一向是由政府采辦的。清都每年自產的糧食作物也有一半是供應給軍部的。軍用企業全部是由軍部直屬的後勤部門和特種機械部隊全權打理。和商人廠家的合作是從來沒有過的。
    免稅一說更是荒謬之極。
    按照憲法規定，隻有帝君以及各國議會內閣有權利根據情況對個別地區進行免稅。針對各企業的免稅從來沒聽說過。軍部這樣做顯然已經插手國家政務了。
    按照憲法軍政分離的規定，軍部的做法顯然違憲了。
    “人人都知道這事有風險。”小眼睛那雙小小的眼睛裏開始冒出亮光，“但是，那麼大筆的單子。我這輩子恐怕就能接這麼一回了。”
    雨夜小心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小眼睛的身上那一套揉皺了下擺的休閑服。
    不像是個大企業家。雨夜判定。
    再看看同桌的那些人，除了在眼中冒出的興奮的光暈，再無其他。
    為利所趨，眼光短淺。
    這樣在心裏下了判決書之後，雨夜舔了舔嘴唇，猥瑣地笑了笑，道，“我也是一樣啊。不知道你們收到的什麼訂單？”
    小眼睛眯了眯眼，拍拍他的肩膀，道，“看出來了。我們這艘飛船上的都是同路人。”
    另外幾個也附和了笑。
    但是他們都沒有往下說。眼裏具都是懷疑和不信任。
    雨夜點點頭，表示理解。他慢悠悠地吃著飯菜，不時和那幾個人搭句話，再沒有提到訂單的事。掃蕩完自己那份食物，雨夜縮了縮肩膀，裝作小心翼翼地離開。
    退出餐廳，雨夜快速地回到雨鄉房間。
    老家夥還在睡著，口水直流。雨夜忍住惡心，扔了床毯子過去。
    從旅行袋裏掏出軍部的通訊儀，找到數據接口插上。
    或者是時候該和那個混蛋溝通一下了。
    雨夜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一邊看著通訊儀的屏幕上迅速跳動著的信息。
    這幾個月來雨夜沒有查收的軍部信件和他訂閱的新聞一一羅列。看了一通，刪掉了一些沒用的數據。雨夜的手停留在發件人為軍部衛生署的信件上。他很少跟這個部門打交道，除非傷風感冒。心裏遲疑了一下，雨夜點開了信件。
    收件人：林•雨夜
    士官編號：1807-000051
    直屬部隊：第五縱隊參謀總部
    信件號：軍—衛—第10-7854324號通知
    發件人：軍部衛生署保管所第七營
    內容：現接到前線攻擊部隊戰士遺骸一副。
    身份確認為第十七縱隊第七旅旗艦傳令官林•敏生。
    士官編號1807-042895。
    請在接到本通知後的十五天內至軍部衛生署保管所第七營營房領取遺骸。
    如在十五日內無人領取，該遺骸將由我署直接火化，並移入公墓。
    在此，僅向您致以真誠的慰問。
    願逝者軍魂不息。
    雨夜的手不知怎的抖了起來。通訊儀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用力地掐了掐手掌，卻是徒勞。
    “敏生。”他低喃了一句。
    “嗚，怎麼了？”被通訊儀掉落的聲音吵醒，雨鄉驚奇地發現雨夜正趴在書桌上。他的臉上，淚不斷地滾落。
    “怎麼辦？我停不下來。”雨夜望向雨鄉，淚眼婆娑。
    雨鄉清醒了過來。他爬起身，拉過雨夜，把他放在膝頭抱住。
    “怎麼了？小雨點。”他問。
    “敏生走了。他們說讓我去領他的遺骸。有沒有過十五日？有沒有？”雨夜突然想到了那個期限，急忙地搖動雨鄉的衣襟問，“過了十五日我就領不回敏生了！”
    雨鄉看他有點迷了心智的樣子，急忙安慰道，“沒過沒過。領得回來。”
    看他鬧的厲害，雨鄉隻好從包裏抽出了一支鎮靜劑打在他靜脈上。
    臨睡過去之前，雨夜的眼仍是睜得大大的。
    雨鄉放下他，一手抄起地上的通訊儀。
    “認屍單？”雨鄉對這東西不陌生。當年，他父親的屍體就是他去認領的。然後，還有不少他學生的認屍單。
    啊。
    雨鄉一拍腦袋記起來了。那個叫林•敏生的人和雨夜是同一屆的軍校生，自稱是雨夜的兄弟。當時，好像還有一個年級更大一點的，三個人走得很近。
    死了嗎？
    雨鄉有點犯愁了。
    怎麼死去了十七縱隊啊？真是要命。
    雨鄉看了看床上不甚安寧的雨夜，覺得頭痛得很。
    “唉，到底有沒有人尊老敬賢啊？”雨鄉叫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