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戰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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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晃晃悠悠地被上將挽著登上了戰神號。
上將的直屬部隊第二十縱隊獨立團早早地派人等候在空間站。眼見了自家長官很有做作嫌疑的摟緊了身邊一個小美人的腰,帶隊的副團長臉上那鬆弛的皮膚又開始習慣性抖動起來。
“報告長官。您身邊的人是軍事法庭傳喚的嫌疑人,可否先放開他。”副團長硬著頭皮提出要求。斟酌著用了“放”字而不是“逮捕”。
“合著你們不是來接我的?!”上將翻了翻眼皮,手摟得更緊。“既然這樣,全體解散!”
一聲獅吼。
到底正牌的太歲比那個帶“副”字的長官靈驗得多了。底下小嘍羅們即刻抱頭鼠竄。
“你。”上將把閑著的一隻手指向指向副團長,“拎行李。”
小嘍羅們躲在遠處,幸災樂禍地看著被魔王修理的惡鬼。各自在心裏大呼:惡人自有惡人磨。
“獨立自主”許多時日,如今才被一盆冷水潑醒的惡鬼垂頭喪氣地去執行任務。
“報告長官,車輛已經準備好。請指示。”背上一個,肩上兩個,手裏一大堆,脖子上還掛了一個袋子,有礙觀瞻的某架行李車還在不知死活地聒噪著,妄圖奪回自主權。
“去停屍房。”上將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
瞄了眼雨夜,除了臉色發白倒也沒吵沒鬧。拍拍胸口,上將故作溫柔地攬上雨夜的肩,緩步走出空間站。
一旁,羨慕死了幾個小嘍羅,惡心死了惡鬼行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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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署的門口安安靜靜。
一片白色裏堆滿了黑的紙花藍的鳶尾黃的玫瑰和紅的血櫻。
進進出出的人,悄然無息地在臉上刻滿了淚痕和悲傷。
坐在長椅上的老婦人歪著頭,雙頰凹陷。
扶著她的小女孩穿著小學生的製服,兩眼通紅。
一路上,雨夜的腦袋裏充斥著四十歲成人儀式後的情形。那個難忘的清晨,所有的往事,曆曆在目。
宿醉和激情後的赤裸身體站在書桌邊。
一隻手裏是那串該死的金瓔珞,一隻手停在通訊儀的屏幕上。
“致我最親愛的弟弟,
小雨點,恭喜你終於成人了。父親已於今年開春過世。你對他的不滿可以停止了。
全家決定離開故鄉,去一個新的城市定居。所有的手續已經辦好。
公墓裏,我們為你準備了一座空棺。就在父親的墓碑旁。這是你母親的決意。裏麵放了你讀小學時全部累積下來的書本。碑文還空著。我們都不知道要不要寫。也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至於這信,將是我最後寄給你的一封。新家的地址你不必費心打探。隻願你當初的抱負能夠盡早實現。我們會在遠方祝福你的。
愛你的姐姐。
公曆4531年,獲月金耀首日。”
雨夜記得那天早上他就這樣光著身體想盡了各種辦法把那封電子郵件刻錄保存了下來。
通訊儀的容量有限,每隔一個月就會自動刪除一些文檔。
於是,書本上,日記裏,電腦上,磁盤上,到處都寫下了這段話。
七年間,書本被同事借走忘記還了。日記本在搬宿舍的時候掉了。電腦上的內容因為病毒被全本格式化了。至於磁盤,那個小小的物件早就不知道丟哪邊去了。還有網絡存儲倉庫裏的,因為忘記密碼而完全打不開了。重新找回密碼時,發現裏麵的內容早被清空。
雨夜不知為此懊惱了多少次。
可現如今,雨夜發現他根本不用這麼做。那封他隻看了一眼的信已然完全印在他心裏了。他能夠倒背如流。
上將拖著他行進在悲傷的人群裏。托了上將的福,他很快被帶進了停屍房。
這算是濫用職權嗎?
雨夜小小地鄙薄了一聲,然後癱坐在地上。
麵前那張小鐵床上,白色的被單下,林•敏生的臉龐僵臥在那裏。
可是,怎麼看不出來那個就是敏生呢?
他的右眼緊閉著。他的左眼隻剩下一個空的洞,裏麵黑黝黝的。血漬早已幹涸。
他的胸腔凹陷了下去,下麵什麼都沒有了。
他的左臂,腰,還有他的雙腿都消失了。
那一大片的地方空蕩蕩的。
空蕩蕩得如同雨夜現在的心。
“每個傳令官基本上都是這個死相。因為會被卡在指揮台上。”副團長伸長脖子望了望,好心想安慰一句。“這個還算是,好的,吧……”聲音減低,副團長縮了縮脖子,最終放棄了他那雪上加霜的安慰話。
上將蹲下身去,摸了摸他柔順的發,輕輕喚了一聲,“雨夜。”
他埋下頭,卻把手伸上去摸索到了死者剩下的那右手,緊緊握牢。
手掌上沒有他所熟悉的溫度傳來,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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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小子,你以為你了不起啊!”
“怎麼了!我就了不起了,怎麼了!”
“你要敢去參軍,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你等著吧,到時候連個收屍的人都沒!”
“誰要你咒我的。看我像是個短命的樣嗎?!”
“是,是!少爺你聰明。全國第一的成績考上安國大學,你還不知足!你去參軍去,你去幹你那名垂千古轟轟烈烈的大事業去吧!”
“哼!我給你臉上貼金了,你還嫌我怎麼的!”
“老子就要全家太太平平的,不行啊!”
“瞧你那沒誌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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誌氣,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雨夜終於抬起頭來看向朋友的臉。
“你家老頭子是不是也這樣罵過你?”雨夜站起身來。他的手觸摸到林•敏生的小指。那上麵有一枚小小的銅指環。
“哈,原來已經有伴兒了。怎麼都沒通知兄弟一聲呢?”
“他妻子好像也殉職了。”身後和•言溫和的聲音響起。
雨夜回身,上下看了他幾眼。點點頭,道,“行!一樣沒缺地從安全營出來了。”
他張開臂一把抱住他。
和•言無聲地回抱。
“那條胳膊是誰的?”副團長的聲音又不失時機地鑽出來。
和•言的手裏拎著一個塑料袋,裏麵裝著一截斷臂。
“他妻子的。”和•言看著林•敏生的遺體,道,“隻剩下這麼些了。要不是手腕上帶著編有她名字的手鏈,怕是永遠都認不出來的。”
雨夜看了眼塑料袋裏靜靜躺臥著的那節手臂,小指上也套著同樣的一枚銅戒指。
“合葬吧!”雨夜說。
“好。”和•言應了一聲。
雨夜環顧了一下四周。
同樣支離破碎的一堆堆血肉被擺放在白色的被單上。有些無法拚接,有些勉強成型,有些麵目全非,有些扭曲變樣。
為他們哭泣的人們抱著這樣或那樣的一塊碎片,大聲嚎啕著,用斷斷續續的言語描述他們記憶中曾經完整的、活生生的那一個。
雨夜歎息了一聲。旁邊一隻骨節凸出的手抓住了他的,嚇了雨夜一跳。
“你!”雨夜驚呼了半聲。
浩英宣穿了灰色的長袍站在他和和•言中間。
男人灰色的眼裏有些許的落拓。
“我來找我姐姐。”他說。
雨夜緊了緊手掌,偎依了上去。
“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