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不知道，這次連空蕩都感受不到。
    咕！咕咕！噗噗！隨著一連串的奇怪聲音爆出，‘小嘟嘟’不動了。推著它離開機動車道停在路邊，老天還真是夠眷顧我的，靠！一腳揣在了發動機上，哐當一聲，我看著‘小嘟嘟’倒在地上，心裏窩的難受。
    睜著發酸的眼睛，就這樣坐在馬路邊看著一輛輛車從麵前駛過，突然發現，自己真的渺小到像顆沙粒。
    初升的太陽循著它的規律向西移動著，一手撫上跟隨我很久的車，再珍貴的東西也有老去的時候，也有失去的時候。所以，再見了，我的愛車。
    走上人行道，我把‘小嘟嘟’留在了那，也許它還可以拖回來去修理，可是修好了又能怎樣？就像好了的傷疤被剝開，縫縫補補後再等著它裂開，一次次的撕心裂肺，終究都不過是一顆沙而已。
    雙手插在褲兜裏，寒風中，我忘記了我的外套還在秋允身上，這樣也好，我記住了今天的寒冷，提醒著自己的愚蠢。
    嘴角在抽抽，很疼！
    “回來啦？”
    凍的已經不知道南北的我，被一個人從背後抱住。皺起眉，熟悉的巧克力味隨即襲來。“放開！”
    也許是過於冷漠的聲音嚇退了對方，還是出於其他原因，背後的人鬆開了手。“轉過來！”
    “你回去吧！今天我沒有心情。”沒想到會再遇上餘青蕭，拖著凍僵的身體走上樓道。現在隻想洗個熱水澡，然後去工地。
    “你的臉怎麼回事？”他抬起我的下巴，審視著我的臉。“跟人打架了嗎？”
    被猛地拉回去的我火大的推開他。對上他幽深的黑眸，我底下頭。“不關你的事。”
    “你沒有騎那輛破車回來！”
    “廢了！”
    “昨晚你到底去哪了？”
    “你是我什麼人，管得著嗎？”
    “我等了你一夜，現在加一天。”
    “那是你的多餘，不關我的事。”
    關上門，眼角處他還站在那。我不是很明白這個叫餘青蕭的人，也許該說他過渡的熱心，還是有點無厘頭，這些都不該是我去弄清的，潛意識裏，我不想和這個人有太多牽扯。
    無力的撐著台盆，鏡子裏是浮腫的臉，用冷水衝著疼痛。
    “蜻落！外婆，她不行了，趕緊來醫院。”
    “蜻落，怎麼不開機，馬上來醫院！”
    “蜻落，聽到留言，回電話，我是秦朗月！”
    因為怕吵醒秋允，我關了手機！
    外婆？外婆！不可能的。
    什麼叫悔恨？我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恨過！
    “走！快帶我走！”奔出樓道，餘青蕭騎在機車上的背影仿佛是我眼前的指路燈。抓著他的手臂，我感到自己都快哭出來了。“求你，送我去醫院。”
    “坐好！”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身體冷的發抖，我不知道是真的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害怕，總之心頭亂的如麻。
    踩在又滑又硬的地板上，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腿在不聽使喚的顫抖著，餘青蕭在後麵叫著什麼，我聽不到。
    “你怎麼回事？”遇上秦朗月，他給我的是一個耳光。很少見他這麼生氣和發怒。我的心顫的更厲害，甚至都不敢開口問，隻能幹幹的看著他。“進去見外婆最後一眼！”
    為什麼是最後一眼，而不是最後一麵？從心底燃起的那絲絲恐懼，陣陣冷顫傳遍全身。我機械的看著秦朗月，他別過頭時，我的眼淚就這樣從眼眶裏掉出來，無聲無息。我沒有見最後一麵的資格。
    跟電影裏一樣，外婆躺在那，白色床單蓋在她身上，隻露出灰白的頭發。我努力打工，為的就是可以讓她活得長久些，可以多享受些好日子。我想她活著，可以看到我事業有成，結婚生子，做曾祖母，享受兒孫福。就算說不出話，隻是摸著我的頭，也會覺得自己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我的要求，我的努力為什麼老天爺總是看不到？一次次從我身邊帶走我的親人，我命該如此決斷嗎？
    “請家屬讓一下！”幾個護士和護工推門進來，熟練的從病床上抬起外婆放置在一架小推床上。
    “你們要幹什麼？”我猛地拽著床架，生怕一鬆手，就再也拉不住似的。“不要動她！不要！”
    “病房裏是不能上時間停留屍體太久。”秦朗月用力掰開我的手，示意他們趕緊離開。“這是規矩，我已經破例了。”
    “外婆，外婆……”看著遠去的身影，我已經找不到任何語言組織能力，我能聽到的都是從嘴裏發出的破音和哭聲。
    “‘小落，要好好讀書’這是外婆最後的遺言。”
    “啊！啊啊！”
    淚！什麼時候幹的？
    天！什麼時候亮的？
    人！什麼時候走的？
    我不關心，抱著外婆常穿的外套不肯鬆手。
    剛出生的我，沒有見過媽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五歲時，跟表弟一起去河邊遊泳，表弟溺水身亡；十一歲，坐舅舅貨車上學，發生車禍，我是惟一一個幸存者，從小被周圍的小孩說成是野孩子，被大人當成惡魔一樣嫌棄咒罵，隻有外婆對我不離不棄。當所有人開始因為一些奇怪謠言躲避我，隻有外婆堅持著，依然絕然帶著我離開她一手建立起來的家來到現在這個城市。一個人四處做零工養活我，供我讀書，日子雖然清苦，可是我覺得自己很幸福，因為我知道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疼我，愛我！現在連這樣的一個人都不在了，我的存在也失去了意義。
    “抽煙嗎？”餘青蕭抽著煙在我身邊坐下，一手將我攬進他的懷裏。“最親的人離開自己的確很痛，但我們要為活著的人繼續。”
    雖然知道他在安慰，不過這樣空白的語言聽起來很諷刺，至少對我這個一無所有的人來說很沒效果。
    “雖然我不知道你昨晚究竟遇到了什麼，不過我不認為你可以把那些歸咎到自己身上，我相信離去的人也不想看到你現在這樣！”
    雙眼隻是凝視著那張外婆睡過的床，昨晚我在幹嘛？嗬嗬！聽著自己在空氣中發出沙啞的笑聲，眼淚已經無法洗刷幹淨我心底那層悔恨。
    “小落，跟我去辦下手續！”秦朗月穿著白大褂，站在門口。黑漆漆的病房灑進了些許光線，我木然的站起身，跟隨著他離開病房。
    “等下！”餘青蕭拉住我的手，燈光下，我看到的是他擔憂的雙眸，憂慮讓他的眼更為黝黑。“大叔，在那之前是不是該先給他上個藥？”認真的直視著秦朗月，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我知道了！”
    不止一次走進秦朗月的辦公室，消毒藥水的味道現在聞起來特別刺鼻。“打架了？”
    “沒！”
    “這一拳挺用力的，還好下顎沒有碎。”按在傷口上的手指用力著，壓的我很疼。“有什麼打算嗎？”
    “沒！”
    秦朗月淡淡的笑了笑，接下來我們在沉默中度過。
    外婆後世手續辦的很順當，出了醫院大門，迎接我的還是黑夜！‘DUCATI’停在街邊花台處，龐大的身形惹人注目。無視他的招手順著街道向前走著。
    “我送你回去！”
    事實上現在的我很想有個人可以陪，然而這個叫餘青蕭的人卻讓我有種碰之將碎的幻覺。“我自己可以回去！”
    引擎的轟鳴在我腦後一嘯而走，仿佛帶著他主人的怒氣般回旋在耳旁，接下來我該何去何從？已經不需要在到處打工來賺錢龐大的醫藥費，似乎我的生活一下子變得簡單許多，然而這不是我想要的。
    夜深了，頭頂上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我常會認為每次下雨都是老天爺在哭泣，但每滴淚都不是為我而流。抬起頭，迎著雨滴，我告訴我自己，這次每滴雨都是為我而流，因為外婆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