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我以血、留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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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自落花月影中款款而來,笑得天真又邪惡。
螢火掂量著手中的小夜刀,舌尖舔舔唇瓣,飄忽而笑,道:“小夜刀可以給你,至於我的命,那要看你有沒有本事拿去了。”
菫斂起笑,雙手手掌合十,微微輕歎的間隙,兩掌並立對拉而來大概掌間相距幾寸,就這樣看過去,那兩掌間什麼也沒有,但是在月光照射下,菫兩掌的手指間有一星一點的亮光閃爍而過,螢火眯緊眼睛仔細地看著菫掌間的閃爍之光,那光不是別的東西,而是幾道纏繞在手中間的細線,那線堅韌而鋒利,正是菫控製傀儡的引線。
“螢火,其實我一點也不想跟你交手。”晚風中,傳來菫似有若無的歎息聲。
螢火揚眉淺笑,回道:“我也是。”
“主上的命令不可不為,炎舞的債不可不討,所以……”菫的兩掌繼續拉開,細線在指尖輕微顫動。
“炎舞的債,我替他還。至於主上的命令,你還是省省吧。”
菫英挺的眉一簇一放,微側頭視線掠過螢火的身影直奔偏廳倚靠的人而去,看到夕拾虛弱的模樣,菫詭異一笑,“你果然還是沒下手殺了他。”
螢火橫過小夜刀,手指在刀鞘上來回摩挲,語出調侃,“哎,看來這逸王真是個緊俏人物,暗花流的殺手一個接一個的前來報道,看到最近大家都閑了。”
“是你太不讓主上省心了。”
螢火拇指一推,刀鞘蹦的彈出,雪亮的刀光映照在臉,寒光中螢火的眸子變得犀利起來,“千萬別學炎舞,不然下場……很慘……”
“是嗎?”
還不等菫的話音落下,螢火搶先發難。
嗖地,刀鞘被掌風削了出去,刀鞘如劍直逼菫的咽喉而去。
立定的菫不慌不忙,表情不改,隻是忽然掌麵拉開的速度加快,雙掌上下一抖,抖出幾條細長的韌線,韌線極輕,微風一吹竟隨風舞動,盡管很輕,但是韌線散發出的銀光卻璀璨奪目,騰騰,突然從地麵竄出兩道黑布,刀鞘穿破黑布,之後黑布下變得悄無聲息。
螢火未曾等待,唰唰挽了幾個劍花,朝菫刺去。
黑布卷帶著爆破聲向螢火急速移來,噗噗噗,還未近身黑布自行碎裂,從碎裂的黑布之後竄出兩具木偶人,木偶人張牙舞爪的劈掌而來,螢火不躲不閃直擊而上,隻見她出刀如電,一刀未消一刀又至,刹那間就將木偶人削成了幾瓣,哢啦哢啦,木偶人四肢斷裂落地,且身體被攔腰砍斷,人偶的上半身就像硬生生的從下半身中削斜了出去,幾瞬,兩具木偶人就被砍得支離破碎。
“沒想到你的刀法也耍的如此精妙。”菫毫不吝嗇的讚歎道。
“好說了。”
“不過,可惜……”
螢火才揚起的嘴角,再看到菫的下一個動作時就立即收了起來。
隻見菫雙手互換位置,十指快速地抖動著,細線控製著支離破碎的肢體,伴隨著細線的抖動幾道黑布又穿梭在眼前,而那對分崩離析的肢體竟在眨眼間重新組合成了新的人偶,兩個人偶嘎啦嘎啦的晃著四肢,大搖大擺的朝螢火走來,幾步之後,人偶的步伐越來越快,先前並肩的兩個人偶突然間變換了站位,忽而一前一後的快速移動著,忽而一左一右的極速閃動著,叫人分辨不清真實的進攻方向。
此時,螢火不動聲色地後撤著步伐,觀察著人偶的同時也一道觀察菫的手勢和表情,一瞥一瞄間,人偶的雙手變換出四道鐮刀型的爪子,朝螢火撲來之勢異常猛惡,螢火正要後撤避閃,忽覺身後一陣陰風襲來,不由地想著這人偶移動的速度好快。
螢火忙側身趨左,但是兩道陰風緊追而來,不論螢火怎麼移動,兩個人偶以快速變化的步伐和身形一直和螢火保持的近身搏鬥的距離,就算螢火輕功在厲害也低不了這些沒有生命不知道疲累的人偶,螢火漸漸被人偶圍住,鋒利的小夜刀在手,不論怎麼砍,人偶都能黑布的幫忙下快速複原。
幾百招之後,螢火的心情漸漸急躁起來,出招和步伐都略有淩亂之勢,而僅用細線控製人偶的菫卻顯得異常輕鬆,嘴角陰笑時隱時現;倚靠在門邊的夕拾看著這種情勢下,他無法出手相助,如果招來暗衛幫忙,這肯定是對兩個頂尖殺手一對一單挑的不尊重,而且好強的螢火肯定不會領情。
眼見螢火被兩個砍不死打不傷的木偶人逼的越來越急躁,夕拾暗暗焦急,視線在菫、木偶人、指尖操控的細線、螢火以及四周環境上來回轉悠,轉了幾圈之後,夕拾當即對螢火說道:“上二樓。”
螢火一下沒反應過來,她隻想快點擺脫掉這煩人的木偶,聽到夕拾的虛弱無力的喊話之後,根本顧不得思考就照夕拾的話去做了,腳踏樹杆,蹭蹭幾個躍步使了燕子翻身旋身上了二樓,嘎啦嘎啦,木偶的追逼聲奇跡的在二樓欄杆處停了下來,隨後又嘎啦嘎啦的被線的主人收回。
這下,螢火才恍然大悟,“原來,操控木偶的線是有長度限製的啊。”
朝夕拾盈盈一笑,心裏讚道,這病秧子腦子還是很好使的啊。
“被發現了。”菫心中暗暗欽佩,一個局外人一下就發現了提線木偶的弊處,真不愧主上要出動三個暗花流的高手前來刺殺呢,菫絲毫沒有猶豫,當下指尖控線翻動,提線那端的木偶即刻調轉攻擊方向,四隻鐮刀手哢啦哢啦的向夕拾擊去。
螢火頓感不妙,舉起小夜刀對準一個人偶,刀鋒劃破片片墜落的花瓣,直插人偶而去,嚓,一個人偶被小夜刀當胸穿過,被死死釘在偏廳的門板上;在飛出小夜刀的一刻,螢火同時抽出腰際的玉曳鞭,柔軟的鞭身一抖一舞間挺立起來,如一道紅色的雷電當頭劈下,轟,另外一個人偶被劈的粉碎,兩招下去,一個人偶被釘住,一個人偶被擊碎,螢火恰似占得了先機,此刻容不得一絲懈怠,螢火轉手調轉長鞭的攻勢,直襲菫手中的細線,嗖嗖,嫣紅色的長鞭猶如纏繞的毒舌攀上空中拉出距離的提線,一下,數十根細線就被長鞭卷成了結,隻聽菫道了一聲,“很好。”
菫的心機螢火略知一二,她知道菫絕不是在誇她。
棄了長鞭,飛身下二樓,雙臂一展如白鶴晾翅,瞬間,螢火身上各處四射出來的分針如雨點一般朝菫飛去,菫不避不閃,眼見針雨要擊中目標,菫的麵前生生竄起幾道黑幕,啪啪啪,針雨全部炸開在黑幕之上,火花四射。
長針出袖,黑幕悄移。
“小心……”
滋滋滋。
叮。
夕拾的聲音在前,菫的掌風居中,最後,是螢火手中長針落地的聲響。
夕拾和螢火背貼著背,夕拾和菫麵對麵,菫的掌風打在了夕拾的胸口,月白色的中衣上一股極密的寒氣正在迅速蔓延,以至於發出滋滋滋的聲響。
噗,一口鮮血,噴在了菫的臉上,那張如女孩子般秀氣的臉頰頓時鮮紅一片。
一來一往,三人都吃驚萬分。
螢火沒想到,菫利用黑幕的遮掩悄聲來到她的身後;菫沒想到,原本給予螢火的致命一擊居然被另外一個人搶先擋住了;夕拾沒想到,今晚竟然會二次中掌二次口吐鮮血。
他,究竟是怎樣來到這裏的?
螢火想問,菫想知道,甚至連夕拾都想自問。
菫撤掌,退開兩步,道:“螢火,逸王中了我的寒冰掌,這下,我們都能交代了。”
菫所謂的交代,便意味著一個人的死亡。
螢火急促的喘著氣,慢慢轉過頭,夕拾還倚靠在她的肩頭,“為什麼?”
“剛才,你走的時候本王忘記了問你一個問題,現在、現在正好來問,而已……”夕拾斷斷續續的開口,月的陰線遮擋住了夕拾笑開的弧度。
“什麼問題?”
夕拾還來不及回答,他的身體便垂直倒了下去。
飛快的轉身,才握住的指尖,被身子向後倒去的力量給硬生生的抽走,劃過指縫,擦得螢火的手指溫熱的痛,夕拾就這樣在她眼前直直地倒了下去。
螢火的嘴角動了動,什麼都沒說出來。
墨黑的青絲散鋪在地,彎彎曲曲在散落在青石板上,像一朵頹靡綻放的花,口中噴薄而出的鮮血打在月白色的中衣上,卻如朱丹墨跡甩灑出的紅花,他的手指輕微的卷曲,一動、一動,勾動人心。
空氣中彌散著鮮血的味道,這些味道伴隨著菫抽刀而去的身影,越漸濃烈起來。
頓然無措中,擦身而過的菫不忘留下獨白的隻言片語。
“螢火,逸王死了,我會告訴主上,這是你的功勞。”
菫的話,定格住了時間的流動,連帶著小夜刀一並消失於朝露園內。
隻是,螢火久久地矗立,她不願意抬頭看他,隻要那麼一抬頭,菫的話便成了現實。
一陣風吹過,帶著鼻間的嗅覺,螢火試著移動了腳步,隻不過是一個斃命了的目標人物,何以她的心裏有了一絲多餘的不舍和心疼?
而且,她似乎又聞到了那種淡淡的藥香味,那種熟悉的味道,是從夕拾身上散發出來的,那晚她中毒之後,他抱著她,在他的懷裏,她聞到了,現在,她又一次聞到了。
半跪著,冰冷的指尖伸向夕拾的手,才是指尖的輕觸,就冷得螢火縮回了手。
那隻手,冷如寒冰。
這對螢火來說,無疑是一種不好的預兆,他的手一直是很溫暖的,如今卻冷如寒冰。
好陌生,一直以來,白皙柔若無骨溫暖的手,才是夕拾的手,才是螢火所習慣的他的手。
是死了嗎?大概的確是死了吧!
不甘心的想要伸手探一探他的鼻息,“咳……咳……”微弱的咳嗽聲飄起又飄落。
“王爺?”
“是、你、在、叫、我、嗎?”
“嗯。”
很久,都沒有因為喜悅而激動了。
螢火小心的搬起夕拾的頭,然後輕輕地放在自己半跪的腿上,“你要死了嗎?”
夕拾蒼白的臉沾上點點血花,在月光下顯得異常妖豔,顫顫地扯了扯嘴角,他說,“也許……要死……了吧……”
“可是為什麼呢?”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要幫我擋那一掌?為什麼……”
“因為……你還沒走出這個院子,隻要沒走出這個院子,你,你就還是我的王妃……,我有責任,保護你……”
鼻頭瞬間酸澀。
幹澀的眼眶好像被什麼東西沾滿了,剛才還清明的視線一下子就模糊了起來。
“喔,對了……”
“……”
“我,剛才是想問你……”
“問我什麼?”
“名字?”
“我叫螢火啊。”
“不是,是你原本的名字。”
“……”
“死之前,想要知道,我的王妃、真正的……名字……”
螢火的表情越來越驚異,模糊的眼睛也越睜越大,靈動的眸子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她抬起手,冰冷的指尖緩緩觸上自己的麵頰,麵頰也是冰冷的,兩種不同的寒冷碰觸在一起,使得她心裏一驚,指尖迅速彈起,模糊間,指尖有種晶瑩在閃爍,指尖慢慢移向鼻間,嗅了嗅,不是藥香味,不對,根本就是沒有味道的,而後,指尖往下移,沾上幹裂的唇,舌尖試探性的觸碰,隻是一點點的觸碰,她發覺,那種晶瑩嚐起來,居然是鹹鹹的味道。
――這是什麼?
――眼淚?
――怎麼可能。
但的的確確是鹹的,不是隻有眼淚是鹹的麼?是剛才不小心流出來的,她居然為了這個男人而流淚……
--你隻有兩個選擇,做本王的王妃還是淪為王府死牢的階下囚。
--想要不被人趁人之危,一是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和聰明,不受任何人任何事脅迫,第二殺掉那個脅迫自己的人。
--你的身子,不暖。
--選本王,還是選你姐姐?
不知怎的,她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異色轉瞬即逝,轉而破涕為笑,淺淺梨渦月中顯,“那你聽好了,我複姓慕容,單名一個燕字,燕子的燕。”
聽完,夕拾的臉上泛起了美若春花的慘笑,“喔,那燕園真的很適合你……”
此時此刻,他還在為自己的偶然決策而欣喜。
不知道是要笑他傻,還是笑他臨死前的瀟灑。
風再次拂麵而過,帶來了某個人指尖的冰冷,可傳來的嗓音卻細啞柔和,“你的眼淚,是為我而流的?”
“誰說我哭了。”
“是……嗎……”
他垂下的指尖,被風吹得僵硬。
“病貓……”
“王爺……”
“夕拾……”
她呼喊的嗓音,被風吹得零散。
四周靜得聽不到一絲回聲。
靜得讓人心驚肉跳。
“以後,我會乖乖留在你身邊的,所以,求你,別死,別死……”
在意識之前,出口之後,某個人的眼淚在風中,一瞬,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