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生與死、十招間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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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螢火懷疑自己聽錯了。
    夕拾仰首,仔仔細細的把話重複了一遍,“十招,我們過十招,要是十招你將本王殺了那你就算是完成任務了,倘若本王僥幸在十招之後還活著,那你以後就全心全意留在本王身邊,這次可聽清了?”
    螢火怔怔之後,頷首悶笑道:“十招?你?”
    “對,就是十招,本王接你十招。”夕拾的語氣沒有絲毫玩笑之意。
    確認再三之後,螢火抱著小夜刀沿著門邊來回溜達了幾趟,溜達的同時低頭思索著,複而轉向夕拾,同樣認真的問道:“我在想,是不是會上了你的當呢?”
    “什麼當?”
    “萬一你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那我不是虧大了?”螢火說著的時候不禁想起了她中毒的那晚,她朝夕拾射出的碧玉簪被他不偏不倚的接住了,若說那是巧合,幾乎無人會相信,所以螢火總是在懷疑夕拾的真正勢力,如今更說要和自己對拆十招,果然是留了一手。
    夕拾好像一眼就看穿了螢火的疑慮,支著腦袋的左手伸了出來,自己撩起袖子,把比一般人白皙很多的手腕露了出來,夕拾看著自己的手腕,把目光定在青色的筋脈上,“本王的脈,你大可以來把一把,看看本王是不是你所說的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螢火雖不善醫術,但久跟泉混在一起,對於脈象她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了解的,即便把不出夕拾患的是什麼病狀至少可以探一探他的內力,而夕拾的用意也在於此。
    螢火左手握刀,右手把上夕拾細白的手腕,手指尖才觸上手腕,夕拾就嗖地縮了回去。
    螢火疑惑的眼神中帶著點怒氣,這是在耍她嗎?
    “你的手指太冰,本王一下沒適應。”夕拾解釋著,搓了搓手腕又遞了出來,“來吧。”
    看著夕拾微帶笑意的臉,螢火遲疑了,久久地不肯伸出手。
    夕拾也不多言,直接抓住螢火的手往自己的脈搏上按,一開始螢火還老大不願意總想著掙開他的手,可一旦觸上了他的脈搏,螢火禁不住地認真把起了他的脈,脈象細、沉且無力加之呼吸若斷若續,此乃危症跡象,此時,螢火才憶起夕拾曾經說過的話,他的病是治不好的,看來這點他沒說謊。
    “怎麼樣?是不是沒有一點內力?”
    螢火點頭,“你的病?”
    夕拾沉默片刻,後苦笑道:“治不好的病而已。”抬頭看像螢火,那靈動的眸子分明閃爍著複雜的情緒,夕拾撩下袖子,“你不必考慮那麼多,隻要想著如何在十招內殺掉本王便好。”
    是啊,螢火險些忘了,他是堂堂逸王,他不需要同情和憐憫。而她是個稱職的殺手,也根本無須考慮目標人物的身體狀況。
    “為什麼?”其實螢火是想問,為什麼明知道沒有勝算,還要硬接她十招,這無疑是拿自己的命在賭。
    夕拾倒是爽快,直言不諱道:“與其每天揣測提防著你什麼時候動手,不如本王主動一點,一來省心而來省時間。”
    原來他從未忘記過她是殺手的身份,一直一來他都有所察覺,她始終是要對他動手的。
    “怎麼,不忍心下手了?”夕拾散去塵霧的眼眸一閃一閃的,看進去確實忍不下心。
    可螢火畢竟是螢火,在刀尖鮮血飛濺中摸爬滾打過來的,區區一個病弱之人還不至於讓她下不了手。
    “好,就十招。”語畢,螢火繞過桌子,徑直走向門口,小夜刀一口氣的插進了門閂,不管十招之後誰贏誰輸、誰生誰死,這屋子裏隻有他們二人而已。
    赤手空拳的螢火,朝夕拾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夕拾見狀,撩袍起身,起身之後還把桌子拖到角落,空出了當中的一片地,供他們一對一使用。
    “我不會手下留情的。”說著螢火一擊出掌。
    夕拾收起懶洋洋的心態,見螢火毫不留情的發來一掌,夕拾微微向前一揖接著身子前傾之勢出拳迎擊。
    螢火沒想到夕拾居然能接住自己用了六層功力的掌勢,心想這家夥真的不能小看,收起最後的一點憐惜之心,螢火全力進攻,不留一絲餘地。
    “一招、兩招、三招……”
    夕拾低啞的嗓音在空氣中流竄,攻守間一招一式如流星般劃過,螢火攻勢後原本應該蓄勢再攻,可見夕拾居然有本事招架住,於是出招更加淩厲,瞅準一個空檔五指並立直鎖夕拾的咽喉,這一招來的又快又準,夕拾躲避不及,喉間被劃出一道血痕。
    而螢火見勢用力更猛,招招搶攻,招招對準夕拾的要害之地,哪致命往哪攻擊,要是有人旁觀,定會覺得此二人有什麼深仇大恨,殊不知,這便是殺手經過多年訓練練出來的本能反應,隻要一出招,就必須致命,根本不管對手多弱多強。
    步伐轉換間,夕拾數著招式的語調也變得急促起來,螢火一聽就知道這家夥在逞強,他閉著氣想勉強拖完十招,之前的七招,夕拾借著機敏的身體反應、靈活的步伐變換,借力還力拆解螢火的招式,可最後剩的三招,夕拾知道螢火必會進全力,甚至使出十二分的力,所以必須讓自己的招式變得再快一些,盡力抵擋住最後三招。
    “八招,九招……”
    到最後半招之時,螢火突然暴退數步,身形斜躍,快如疾風的一掌擊出,這一掌螢火使了九成力道,掌風起,一道薄霧自後向前的騰出,吹拂起誰肩頭的發絲,發絲輕揚而後緩緩落回肩頭,輕柔地像情人之手悄無聲息的撫摸而過,而夕拾卻如遭重擊,身子猛地一震,蒼白的唇齒間頓然就噴出了一大口鮮紅的鮮血,隨後身子踉蹌的倒向一邊。
    嘩啦嘩啦,撞上桌邊的椅子,身子還止不住向後傾倒,直至身子把桌子撞到向後滑退了半丈之遠才停下,夕拾無力的倚倒在桌沿,長大著口急喘著,喘氣間鮮血還不斷的往外溢。
    “十招,十招已過……”費了好大力氣,夕拾才把這幾個字說完整,說完,心滿意足的臉帶笑意的癱坐在桌沿邊喘著粗氣。
    收勢的那一刹那,螢火甚至覺得周圍的空氣中隻剩下了夕拾一個人的呼吸聲,其餘的動靜全部凝結住了,包括她自己的心跳聲、呼吸聲。
    那一掌擊中了夕拾的右肩,明明沒有觸碰到他的身體,可螢火仍覺得自己的手上沾有他身上的溫度,至少,至少剛才還冰冷的指尖此刻火辣辣的熱,像體內的血液在燃燒一樣。
    再觀夕拾的模樣,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血氣上湧竟給雙頰添了一抹緋色,可不管從哪個角度看,螢火覺得那抹緋色更像是回光返照之色。
    螢火緩步向夕拾走去,沒跨一步都覺得不輕鬆,隻隔數步,螢火卻好像花了很久才走到他跟前,蹲到他身邊,看著嘴角淌著的血,“你,還有什麼遺願嗎?”
    出口竟是如此冰冷的語句。
    對於不需要同情和憐憫人,最直接的話語反而是最知心的話,中了她九成力道的一掌,就是普通人不死也要重傷,更何況是夕拾這患有危症的病秧子。
    “難道你要幫本王去完成嗎?”
    螢火重重的點頭。
    可麵帶緋色嘴角溢血的夕拾卻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笑聲中還伴著劇烈的咳嗽聲。
    螢火猛然一呆,看著夕拾,這一笑雖然猛烈,但卻美若春花。
    “誰說本王會死的,嗯?”夕拾雙手撐地,微微調整好自己的坐姿,潔白的袖口上擦出了一灘又一灘的血漬,擦完嘴角的血,夕拾從袖口裏掏出三粒朱紅色的藥丸塞進嘴裏,還沾著點點血色的嘴角漏出一抹邪笑,唇齒間溢出一種奇異的香味。
    “大還丹?”螢火認識那粒藥丸,她曾經在泉的醫術上看過,丹呈朱紅,龍眼大小,還有奇香味,沒錯一定是少林寺不外傳的療傷聖藥,能療治一切內傷外傷甚至還有增加功力之效,聽說少林寺的掌門一生隻能耗用一粒,可夕拾竟然一口氣吞下了三粒,有這三粒保命藥丸,他不僅不會死,而且受的內傷也會很快好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夕拾中掌沒立即斷氣螢火竟覺得很寬心,但是見夕拾服用了大還丹之後,她有莫名的很生氣,長針滑出袖口握於指間,“你又騙我?”
    中毒那晚,解藥之事夕拾騙了她;如今,帶著大還丹接她十招,就算再重的傷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死,原來他早就計劃好了的,這個陰謀算計的大騙子。
    “嗬嗬。”看著螢火氣青了的臉,夕拾笑得有些慘淡,“本王沒騙你,說好接你十招的,十招之後沒死,也沒說不能服用大還丹啊。”
    “你……”十寸長針直指夕拾的胸口。
    夕拾感覺的到螢火握著兵器的手在顫抖,伸出自己顫抖的手,一把握住長針的真身,把長針的針尖拉近到自己的胸口,針尖穿過衣衫點在肌膚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再使點勁,針尖就會刺穿肌膚。
    夕拾難得的朝螢火展顏一笑,那笑就像小樓邊梨花樹枝頭盛開的白花瓣一般,花開如雪,雪如夢,“要殺本王,就趁現在。”
    螢火愣在原地,收手不是,往前刺也不是。
    “刺啊,你在猶豫什麼?”
    “刺啊……”
    “刺啊……”
    耳畔充斥著夕拾一聲厲過一聲的命令。
    就這樣刺下去吧,這樣一針刺下去吧。
    刺下去了,她就可以擺脫這個圈住她自由的逸王府;刺下去,她就可以永遠離開這個心機深重步步算計的病貓王爺了;刺下去,她就可以一身輕鬆的回暗花流向主上討賞了,萬兩黃金夠她吃喝玩樂好多年了;隻要刺下去,之前的煩惱也會全部消失,隻要刺下去……
    她是殺手,任何一個目標的生命都不值得猶豫。
    可是,可是……
    在說服自己的同時,腦子裏同時也冒出數十條不刺進的理由,每條理由背後都藏著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那個人影有著蒼白的麵色蒼白的唇色,咳嗽起來會叫人心酸,他還有一雙溫暖的手,會毫不在意地說著自己得了治不好的病,更重要的是,這個人影在她中毒之後及時的出現救了她,和當年的泉一樣,給了她又一次活的機會。
    她是殺手,更是江湖中人,一命之恩不可不還。
    所以,所以……
    螢火緊握長針,奮力地把長針從夕拾手中抽了出來,收針進袖,深呼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道:“說好了十招定生死的,十招之後你活著,我就不會再對你出手。”
    垂睫注目著亮的泛光的地板,螢火低低的說道:“不過,我也不能答應你,以後乖乖留在你身邊,這個……我不能答應你。”說完,轉身離去。
    嘩啦,門閂中的小夜刀被抽了出來。
    兩袖生風,咿呀,門輕啟,傳來風刮進來的聲音。
    又是咿呀一聲,刮進來的風被關在了門內,餘風吹得燭光一閃一閃的。
    夕拾抬頭,卻不見了那道人影。
    她走了,一去不回的走了。
    明知道一定是這樣的結束,可是夕拾卻覺得心裏有那麼一點的不甘,不甘之餘惶惶地出口自言的竟是,“本王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嗬……”
    呼呼,門外的風吹滅了偏廳的蠟燭。
    夕拾倚在門一邊,一眼望去,那個熟悉的人影竟還未離去,有一點欣喜,有一點想要伸手去抓住那道影。
    可隱約間,那道影似乎在打量著什麼人。
    月牙微露,梨花隨風輕飄,白月光、白花瓣灑在來人之影上,襯托出一片黑,那人微微的笑著,狡黠的臉龐透著些許孩子氣,溫馨又邪氣,那道人影的靠近,讓夕拾感覺不到任何殺氣,但夕拾卻知道,那個人影,他,很危險。
    晚風中,傳來一道溫和的嗓音,“螢火,交出小夜刀,還有你的命。”
    慢慢的,慢慢的。
    他,朝他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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