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索命密函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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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水了,走水了……”
    “大家快來救火啊,來人啊……”
    “救命啊,著火了,救我……”
    “啊,啊……”
    火勢從柳姬的房間蔓延起來,緊連著的其他房間也開始燒起來,很多衣不蔽體、卷著被子的男女從房間裏狼狽的逃出來,還在廳內尋歡作樂的客人們聽到著火了也紛紛作鳥獸散。
    一襲寶藍色的身影立在烈火前,她平靜地看著麵前燃燒起的熊熊火焰,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無數雜聲從耳畔邊傳來,有焦急打水滅火的下人,有奔走呼喚友人的客人,甚至還有女子怨恨的哭泣聲,說是一場大火燒盡了自己積攢的錢財、綾羅綢緞,不知道是誰造了孽惹來這麼一場火勢……
    那些人各色的嘴臉在火焰中清晰了又模糊,螢火從袖中掏出一個窄竹筒,竹筒全身通綠。小心地旋開竹筒蓋子,但旋到一半,螢火自嘲地笑了笑,“嗬,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他是不需要這些的。”
    習慣殺人之後放出螢火蟲,好讓這微亮的螢光照亮死者的黃泉路。可是她也忘了,這個家夥根本不需要光亮,地獄無盡的黑暗才是他的棲身之所,那是他應得的下場。
    啪,手臂被什麼人撞了一下,手中的竹筒掉落在地,咕嚕咕嚕滾著的竹筒中飛出點點盈綠,一閃一閃,那一星半點的亮光在火勢前顯得微不足道,可那一星半點的綠始終倔強的要在一片火紅間爭出一方天地,星點盈綠點綴在火幕上,那麼顯眼那麼特別。
    可是,蘇流年這樣的家夥根本不配得到這種待遇,究竟是誰不小心撞翻了她手裏的竹筒?
    “莊門主你可來了,蘇掌櫃還在裏頭呢?”竄跑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啊,子遠真的在裏麵?都怪我來晚了……”
    “快,快救火,救火……”
    一眼望去,幾個人神情焦急的在救火,那些人中有一個人最特別,大火前那個男子一桶水接著一桶水的往屋子裏澆水,妄想憑一己之力就撲滅火勢,澆水的同時還一直喊著某個名字,“子遠,你在不在,子遠……”
    星月黯淡,火光衝天。
    蘇子遠,亦是蘇流年。
    那影子在火光中遊走,仿佛是從天界下凡的聖人,為救朋友而不顧自己的性命,但當螢火走近一些時,接著火光她徹底地看清了這個人,身著錦衣,金冠束發,可臉上卻沒有高官子弟的浮世氣,而是多了一份武林中人的江湖氣,大眼深邃鼻梁高挺,輪廓堪稱俊美,螢火一眼就認出了此人,他便是逍遙門現任掌門--莊陌霆。
    她不知道莊陌霆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但是那些不需要她細想,她隻知道死了一個蘇流年第二個莊陌霆又主動送來門了,也枉費她要去雲州總壇找他,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第二個仇人就在眼前,袖口的長針已滑至指間,可轉念又收了回去,因為她突然不想讓他死的那麼容易。
    螢火背手踱步過去,拍了拍莊陌霆的肩膀,誰知,嗖地一下,螢火的手臂就被莊陌霆一個反手寧拽給製住了,螢火知道,這便是習武之人的本能反應,所以螢火就暫且被莊陌霆製住,扭曲著表情,艱難道:“兄台手下留情啊……”
    莊陌霆見來人隻是個瘦弱青年,他還急著救火,索性就鬆了手,打水救火的同時還不忘提醒螢火,“這位兄台愣在那幹什麼,還不幫忙救火?”
    螢火轉了轉眼珠,“為什麼我要幫忙救火?”
    “人命關天,難道要見死不救嗎?”
    “見死不救?”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江湖道義,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說罷,把自己手中的木桶塞到螢火手裏。
    螢火冷冷地看著手中的木桶,再看著莊陌霆假惺惺的麵孔,別說這火是她放的,就算不是,她也不會行什麼俠仗什麼義,尤其是假扮成偽君子行俠仗義,莊陌霆的偽裝著實讓螢火心裏犯了一陣惡心,把木桶一置,雙手抱肩不以為然道:“喲,逍遙門莊門主真是好仗義啊,冠冕堂皇的說著這些話還不是因為你的兄弟在裏麵。”
    莊陌霆暴怒著雙眼,輕喝道:“休要胡說。”
    “胡說嗎?”螢火眼裏登時閃出一道戾光,“反正再怎麼救火,蘇掌櫃也早已經成為一具燒焦的屍體了。”
    莊陌霆摔了桶子,跨著大步來到螢火跟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叱道:“小子,有種你再說一次。”
    螢火倒不急不忙的任由他揪著,輕鬆的臉色上似乎還帶了一種幸災樂禍的神色,平靜地看著莊陌霆不急不忙的回話,“誰都知道蘇大人得欲仙坊柳姬的垂青,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柳姬拖進了房間,難道莊門主還不知道那著火的便是柳姬的房間嗎?”說著,螢火還不忘指了指那間已經基本燒毀的屋子。
    莊陌霆仿佛石化了一般,幹瞪著眼,咬牙切齒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京都分壇的滅門案已經讓莊陌霆憋了一肚子火了,如今來到江州一是怕這裏的分壇再糟毒手親自前來鎮壇,二就是收到多年好友蘇流年的邀請,說是可能可以給莊陌霆介紹逸王,這樣滅門的案子或許有望找到凶手。今晚是商會宴請逸王的日子,雖說逸王不一定來,但是逸王也沒像先前一樣直接退還拜帖說不來,這次沒退還拜帖說明還有一絲希望,所以大家翹首企盼著,莊陌霆更知道蘇流年為這一天已經等了幾年了,他要不是門內有些事情處理也不會晚來,可這一晚多年的兄弟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故,任誰也無法相信。
    他本是抱著僥幸的心理來救火,隻要滅火及時,他的兄弟定會安然無恙,這樣的信念從未被動搖過,可眼前素未蒙麵的青年就擅自下了論斷,這叫莊陌霆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螢火最期望看到的表情出現了,也是時候添油加醋再燒一把火了,她要讓莊陌霆知道,看到友人死在麵前的感覺,“莊門主,要是再不抓緊時間救火,蘇掌櫃恐怕真的要變成一具焦屍了,嗬……”
    “呸。”莊陌霆被激得無奈鬆手,看著火勢漸大的屋子,拳心捏得咯咯作響,已經顧不得教訓這口出惡言的小子了,提著兩個木桶繼續玩命的救火。
    螢火撣了撣被莊陌霆揪過的衣領,“莊門主節哀順變。”
    映在火光中的眸子蘊滿了一層熾焰,螢火轉身離去手中捏著蘇流年隨身佩戴的白玉玉佩,嘴角劃過一抹鬼魅,離去前那一縷輕聲飄渺進火焰中,“不過你也不會寂寞太久的。”
    莊陌霆沉著臉,麵前的大火越燒越旺,周遭也沒有他熟悉的那一抹衣衫,螢火走前的那句話隱隱約約回蕩在耳畔,可他覺得那是幻覺,那麼的不真實,待要好好教訓那個無理青年的時候,這發現寶藍色衣袂的青年早就不知所蹤了,他強按下心頭的怒火繼續打水救火,他還不信他兄弟這麼容易就被燒死掉了。
    天蒙蒙亮,欲仙坊的大火才被撲滅,滿目狼藉的現場橫著一具焦黑的屍體,衣衫燒燼隻剩小指上的寶石戒指還閃著微亮光,那一道光,讓莊陌霆徹底心灰意冷了,這個世間是不存在僥幸和奇跡的。
    “子遠……”
    一聲怒吼聲震響了整個欲仙坊。
    那吼聲,淒厲卻滿含憤怒。
    朝露園中暗香流動,一瓣瓣潔白的梨花花瓣隨風飄零,偶有飄進窗欞,有幸落在那一雙白皙的掌心中,幽幽的淡香被緩緩吸入鼻間,傳來一聲讚歎,“真香。”
    在花瓣被吹拂起的瞬間,一個人影輕若花瓣,無聲無息的閃到了一襲白衣的身後。
    來人黑衣黑巾蒙麵,單膝跪地,“主子。”
    掌心翻轉,花瓣降落,白衣人才緩緩開口,“說吧。”
    “回主子,王妃扮成欲仙坊的頭牌柳姬在眾人麵前獻舞了一曲,並選中了蘇流年,和蘇流年一起進房了,不久房間就燃起了大火,蘇流年喪命於大火中。”
    夕拾微眯雙眼,努著嘴好奇地問道:“獻舞嗎?”比起誰死了,他更好奇他的王妃何以會屈身降貴去扮演舞姬在眾人前賣弄風情。
    “是的。”
    “舞的怎麼樣?”
    蒙麵男子沒想到主子會關心王妃舞的怎麼樣,而且這種問題的答案他也確實沒準備過,不過既然主子問了,他也隻好照實回答,“很美。”語氣不帶一絲情緒,隻是純粹的回答主子的問題。
    “唔,怎麼個美法?”
    蒙麵男子愣住了,犀利的眼神有瞬間的僵化,愣愣地盯著地板努力回想那時候王妃的一笑一顰,那一襲火紅豔麗如火,楊柳細腰舞姿婀娜,眼神勾魂奪魄,除了美,他找不到其他詞來表達了。
    “就是很美。”說罷,雙膝跪地,朝主子拜去,“屬下無能,無法表達出王妃的舞姿之美,請主子降罪。”
    夕拾揚揚眉,自言自語道:“真的有那麼難描述嗎?”
    蒙麵男子跪拜著默不作聲。
    夕拾目光望向窗外的梨花樹,滿臉笑意,揮了揮衣袖,“罷了,繼續說。”
    “是。”
    欣賞著窗外之景,邊聽著暗衛的報告,聽著那些消息夕拾的臉上的表情無半點變化,起先的興趣也一消而散,仿佛暗衛報告的是一件無關己事的消息。
    衣袖擺下之際,蒙麵男子便消失了,不帶一絲塵埃。
    夕拾凝著掉落的梨花花瓣,臉上笑著,眸子卻是冷的,視線轉移間,微微一笑,冰冷的眸子不在外露寒意,反而如沐春風一般地柔和起來,他的視野中出現了一片比梨花還淡雅的景色,晨曦的光灑落在寶藍色衣袂上,拱橋上垂柳搖曳、睡蓮綻放,人影在柳枝花瓣間更顯得輕飄出塵,喧囂,刹那間消失。
    看著那樣的身姿,夕拾不禁會想,殺人後那樣的安定從容,這一切究竟是怎樣煉就的呢?
    暗衛的報告這才逐漸浮現在夕拾的腦海中。
    求生無路求死無門的絕望?
    浸在血泊中痛苦等死的滋味?
    七年前,雲州山崖,她究竟經曆過一些什麼?
    雖然不知道她的經曆,可她所說的字句似乎都在剜挖他的心扉,那種感覺,他體會的不想要再回味。
    絕望、痛苦的等死,七年前的他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拱橋上的女子從橋上走過,在橋的盡頭,突然駐足回望晨霧,在霧氣中她很快就尋覓到了那一雙沾染霧氣的眼睛,那個白影在滿樹梨花旋落的背景中顯得尤為純粹,她向他頷首,微微一笑,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他和她。
    欲仙坊發生火災之後的次日,她並未到偏廳和他一起用膳,他亦沒有過問。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亦如此。
    他遣管家水伯去給她送飯,她每次都吃的精光。
    太陽西沉西落,每次站在落滿梨花的窗前遙望拱橋的時候,那日那人的姿態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楊柳獨垂、睡蓮暗放,一派孤清。
    直到欲仙坊火災發生後的第五日,他的暗衛告訴他,他的王妃又喬裝出府了,這次的目標,是蘇流年的靈堂。
    蘇流年的靈堂設在蘇府的大廳,一口金絲楠木棺材橫在廳堂中央,棺材兩旁高掛挽聯,靈堂的供桌上燃了一盞長明燈,蘇家人則跪在一旁往火盆裏燒冥紙,來人的時候一頓嚎哭以示痛失親人的哀傷。
    一素白裝束的青年出現在靈堂,青年還未上前敬香就被莊陌霆一把給攔住了,“小子,你是誰?”
    青年揚眉訕笑,“我乃蘇先生的故人,得知蘇先生不幸亡故,特前來拜祭。”
    莊陌霆啐了一口,冷道:“我從來不知道子遠還有你這樣見死不救的朋友。”
    青年到不惱不怒,“見死不救?對於罪孽深重的人而言,他不配。”
    周遭的人不明白這青年是來祭奠的還是來攪局的,於是隻看不動聲色,隻有喪友憤怒難平的莊陌霆聽不下去這青年的汙蔑之詞,暴喝著怒指青年道:“這是子遠兄的靈堂,你小子休要胡說,我敬你是客,要再如此,拳腳可是不長眼的。”
    青年頷首輕笑,搖著腦袋道:“是不是欲仙坊發大火就死了你兄弟一人,你覺得特別不公平啊?”
    “你……”
    青年麵對莊陌霆的怒指,不退反而進了幾步,莊陌霆的手指直直點到青年的鼻頭上,青年食指輕移把莊陌霆的指頭移到一邊,緊接著道:“你是不是想著,怎麼別人不死就死你兄弟啊?或者你想多死幾個人,你兄弟黃泉路上也不孤單了,對嗎?”
    “啊……”莊陌霆實在忍無可忍了,撤指換掌,“小賊,辱我兄弟者絕不輕饒。”
    青年一扭身避開莊陌霆一掌,待第二掌擊來之時,一枚金色的令牌成功截住了莊陌霆的掌心,隻見青年狡黠一笑,嘴角梨渦隱現,“有本事一掌把這枚令牌打碎啊。”
    莊陌霆的掌愣愣地頓在半空,隔著手指縫,莊陌霆看到金牌上刻著的‘逸’字。
    不甘心的撤回掌勢,“你是逸王府的人?”
    看莊陌霆一臉半信半疑的模樣,青年掂著令牌,巧笑調侃道:“也許這塊令牌是假的,莊門主要試試看否?”
    莊陌霆臉色難看的抽了抽嘴角,重重的揮了揮衣袖給青年作起了揖,“莊某不知是逸王府的大人駕到,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包含。”
    青年癟了癟嘴,道:“包含到不必了,我隻是替我家王爺來悼念悼念不幸離世的蘇先生,好歹蘇先生生前特別想攀上我家王爺這顆高枝,這也算我家王爺仁慈在蘇先生離世後特來還願。”看著莊陌霆嘴角抽的越來越厲害,青年眉眼轉動間看了看莊陌霆和蘇流年的家人,又掃向蘇流年的靈位,道了一句:“蘇先生不要太感激才是呢。”說罷,大步流星的走出靈堂,無視了一切在場的人。
    這莊陌霆有氣發不出,拳頭捏得青筋爆出,蘇家人看著青年揚長離去的背影滿臉無奈。
    噠噠噠,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又在廳前響起,一個出門一個進門,青年和一個氣喘籲籲的小乞丐擦身而過,擦身間青年瞥見小乞丐手中拿著的信封,眉眼彎彎,笑得燦爛。
    青跨出靈堂,還不忘拿出令牌來顯擺顯擺,看著令牌青年笑眯眯的自言道:“沒想到這逸王府的令牌這麼好用啊,雖然是假的,哈哈……”
    而莊陌霆拆開的信封後,麵色刹那變得鐵青,剛才捏得青筋爆出的手,此刻卻顫抖不已。
    一行血書,字裏行間透著濃烈的血腥味。
    一塊白玉玉墜從信封裏掉出,叮當落地,純白質地細膩的玉墜上清晰地刻著子遠二字,與莊陌霆腰間的白玉玉墜有異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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