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 【十五】、飛血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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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確定是走這條路麼?”
“當然了,這條路我走了那麼長時間,怎麼會錯!”
“我不是說你錯了,我隻是想告訴你,直到現在,我已經踢到了五根樹樁,其中被四根準確的絆倒了。”
“那你要小心一點了,我也踢到了三根,不過從來沒有倒過。”
“你以前到黨城的時候有沒有踢到過樹樁?”
“沒有。”
“為什麼?”
“因為不是每次我走這條路的時候都是下雪天,而且,我一共就來過一次。”
“一次?哪一次?”
“這一次。”
“你……”歐陽停下腳步,任憑左腳深陷在雪裏麵,“你看!這是我踢到的第六根了!”
唐本草回頭看著歐陽右腳下的突起,突然有一種很想笑的衝動。
也許他覺得這樣也是一種高興。
他在想,這個時候要是有一壺燙燙的酒喝上兩口,也許馬上就能詩興大發。雖然他並不好酒。
有時候,喝酒、大喊、粗獷地笑,並不是沒禮貌和野蠻的獨有做法。
它們也代表心中的暢快。
唐本草現在就有種喝酒後大喊的暢快。
歐陽卻在懷念鴿子。
熟的、熱的、好吃的鴿子。
唐本草做的鴿子。
歐陽一屁股做到雪堆中:“不行了,我走不動了。”
“我知道。”
“你……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餓了。”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也餓了。”唐本草抬頭看天,“快走吧,看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快到了。”
歐陽也抬頭看天:“你開什麼玩笑?現在天都沒亮。”
唐本草道:“天亮過了,隻不過你沒有感覺到。”
“我隻感覺到肚子叫了。”
唐本草回身拉起歐陽:“走吧,我拉你走。”
歐陽起來,摸摸凍青了的鼻子,跟著唐本草往前走。
“你確定我們天黑能到?”
“我確定!”
“我真的很懷疑……”
天上的雪還在下。
雪很純淨,純淨的像血一樣。
兩個人在雪地裏蹣跚地走著。天在笑,笑聲是風;天在哭,淚珠是雪。
“你肯定這條路不會錯了?”
“我肯定!”
“可是我覺得錯了!”歐陽再次停下來不走了。
“你要相信我。”
歐陽搖頭道:“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我看見了先前的腳印。”
他伸腳在一塊突起上跺了跺:“你看,這個樹樁還是剛才那個。”
唐本草回頭看著歐陽,又看看四周:“應該不會錯啊!”
歐陽突然大笑:“你看周圍,都是白茫茫一片,你拿什麼做標記覺得沒錯?”
唐本草看著歐陽的笑臉,嘴角上翹:“你的意思是我們迷路了?”
“對啊!”
唐本草低頭用手摸摸額頭,又抬頭張嘴吃進一朵雪花,然後看著歐陽。
大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歐陽覺得自己笑得太厲害,肚子都有一點疼了,眼淚從臉頰劃過,冰冰涼涼。
“你……你……你帶的好路……”
“嘿嘿……其實我也不想的!”
“你……我……哈哈……”
笑,總是一種好的東西,好的動作。
至少在笑的時候你能忘了一些不喜歡的事情。
譬如肚子餓,身上冷,雙腳發麻。
所以他們笑的很開心。
歐陽走上前兩步起身撲倒唐本草,兩個人在雪地上打了一個滾,然後齊齊朝天躺下。
笑雪。
笑風。
笑天。
歐陽不知道笑是什麼時候停下的。
他隻知道自己肚子又難受了,喉嚨也笑得發燒,所以伸手抓起一把雪放進嘴裏。舌頭馬上像刀割一樣麻痹,然後一股冰冷順著喉嚨留下,感覺好了許多。轉頭去看唐本草,隻見他趴在地上,臉貼著雪,一動不動。
“喂。”歐陽輕輕喚他。
不回答。
“喂——”
還是沒有動靜。
歐陽馬上想到,不會是被凍僵了吧?
所以他馬上想翻身看。
唐本草動了。
他按住想翻身的歐陽:“不要動。”
歐陽不動。
“有人過來了。”
“誰?”
“不知道,很多人,用輕功,點地很輕,功夫很高,紀律很好,沒有雜聲,朝著我們這邊。”
唐本草小心翼翼地翻過身來躺下,兩個人不說話,看著天。
天很暗。
有雪。
有風。
風聲傳進歐陽的耳朵裏麵,呼呼作響。吹得雪花都往一個方向飄過去。淩亂了天。
風停了。
雪落在歐陽臉上。
“看見了麼?”良久,唐本草開口了。
“看見了。”歐陽伸手摸了摸臉,慢慢說。
“白。”
“紅。”
“白衣白巾。”
“紅色的雪。”
“白衣白巾的蒙麵人。”
“紅色的,像雪一樣的血。”
唐本草起身。
“有血腥味。”
歐陽看著手指上從臉上揩下來的血粒在手裏融化:“也就是說,他們剛剛殺了人。”
“可是他們來的地方不是歐陽府。”
“他們殺了別的人。”
唐本草突然拔足狂奔。
歐陽跟在後麵。
都是血。
都是雪。
都是血的雪。
唐本草和歐陽麵前呈現的就是這樣的一幅畫:漫天飄著的,是血凝成的雪。
飄飄灑灑,落在唐本草身上,落在歐陽身上,落在地上的屍體身上。
滿地都是屍體。
唐本草認識這些屍體,或者說他認識這些屍體身前的人。
這些人,要麼他討厭,要麼他喜歡,要麼討厭他,要麼喜歡他。
現在這些人都死了。
就死在唐本草麵前。
屍體上落著雪。
雪融進血裏,然後凝結。
風吹來,飄上天。像帶著靈魂。
風停,慢慢落下,墮入地獄。
“‘一十二綱’的人。”
歐陽輕拍唐本草的肩膀。
“都死了。”
歐陽歎氣。
“沒有一個活人。”
歐陽低頭不說話。
他沒有辦法說話。
一個人最悲傷的時候,你用任何東西都安慰不了,隻有讓他自己舔。
唐本草往前走。
跨過一具屍體。
又跨過一具屍體。
跨過一個人。
又跨過一個人。
歐陽知道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所以他跟在後麵,跨過。
他看著地上的人,這些人自己都不認識。
有睜眼的,死不瞑目。
有閉眼的,死得其所。
有眨眼的……
眨眼?
歐陽立刻也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看錯。
他沒有看錯。
因為下一刻眨眼的人就跳起身來,右手握著一把匕首,向歐陽刺來。
歐陽大驚,側身閃過刀身,左手無名指在那人手腕上一戳,那人嘴中一哼,右手匕首落地。
但是事情沒有完。
因為這個人左手還有一把匕首。
此人見歐陽閃過一刀,留在後麵的左手立刻握緊匕首,在閃過歐陽右臂前時順手一劃。
歐陽胳膊上馬上一道血痕。
那人見傷著了歐陽,嘴角一笑,腳下一停,反手擰身又倒了回來。
歐陽看見了他左手的匕首,寒光閃閃。
他知道自己避不了。
所以他不避。
避不了的東西不一定能傷得了他。
因為唐本草在後麵。
唐本草回身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領一拉,“撲通”一聲,那人被拉倒在地。歐陽也自然無事。
那人被唐本草拉倒在地,眼睛往上瞧的時候匕首也跟著遞了出去。
匕首沒有傷著唐本草。
匕首在半路停下了。
“綱目?”那人吃吃道。
“綱目?”歐陽低聲道,“難道你是‘一十二綱’的人?那你為何要殺我?”
那人抬頭看著歐陽:“不殺你難道叫我殺綱目麼?”
歐陽笑道:“依你之言,我們兩個必須要死一個了?”
那人恨恨道:“錯!是你,非死不可!”
歐陽不解:“卻是為何?”
唐本草扶起那人道:“周為,怎麼回事!”
周為盯著歐陽緩緩地,吃吃地,恨恨地,說:“就是這個人,毀了我們‘一十二綱’!”
(順便亂提:蒿俊閔的任意球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