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燧人敏說出這一點之前，袁軒也隱約有那麼一點發覺到了。
    那麼多人，那麼多組，居然每一組都被煞費苦心地安排了一條路，不爭不搶，頗有些君子之風。剛才和燧人敏一起進來的時候袁軒就嚷嚷：“怎麼就咱們兩個人啊，出事了都沒個報喪的！”結果被燧人敏在頭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黑暗的隧道，似乎並不是什麼迷宮。連袁軒都能感覺得到，麵前的這條路，似乎在筆直地通向前方。淡淡的，水的清寒，從吹來的風中逸散出來，使得兩人同時精神一爽。
    “看來前邊有水啊！”袁軒又歡實起來，“我可是渴了！”
    身邊的人隻是悶著頭匆匆疾行，似有所思。
    “喂，你倒是說句話啊，”袁軒說著，絲毫沒有意識到腳下開始傳來異於剛才的奇怪“吱呀”聲，“在聽什麼嗎？”
    “腳下。”
    “啊？”
    “是冰啊。”
    袁軒愣住。
    這麼說的話…好像還真是！說冰可能有那麼一點不恰切，因為沒有那麼厚，倒是更像晚秋、初冬的霜，白白的、薄薄地鋪在地上，踩上去隻覺得冰涼的冷氣透過鞋底往身上傳，想抬腳時又有清晰的粘著感。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腳下的路好像都被蒙上了淡淡的霜，而且越往裏走霜越厚…袁軒剛想問“這樹洞裏頭是不是有冰窖”什麼的，就被自己的一個打噴嚏打斷了。
    “我的天啊，”袁軒抽了抽鼻子，隨手扯過燧人敏的袖子來擦了擦，“真夠涼的啊。”
    出乎他的意料，這一次燧人敏沒有敲他的頭。
    “不是吧，真生氣了啊？一件衣服而已啊，髒了可以洗，你要是實在嫌棄我就給你做…”
    “你不冷麼？”
    “啊？”
    “真是太冷了。”燧人敏的聲音在瑟瑟發抖，而且袁軒聽得出來，這完全不是裝的。
    “怎麼可能呢？不至於冷成這樣啊。”袁軒想也沒想，就拉過他的手來，結果發現，不止是手，連他的整條胳膊都是冰涼的！
    “喂，你不要緊吧？”
    “還好…你真的不覺得冷？”
    袁軒茫然搖頭：“真的不冷。啊，不是，是不像你那麼冷。怎麼回事，是你不對勁還是我不對勁？”
    “你的體質…可能是天生陽炙。”燧人敏的牙齒都開始打顫，“我和你相反……”
    袁軒的腦袋裏忽然浮現出和乘風的一段胡謅來：
    “今天早上的時候，我從你身邊走過，發現你身上好像籠著一股不散的寒氣。”
    “那我自己怎麼不覺得冷？”
    “這就是奇怪之處。我看你睡得香甜，也沒有叫醒你。後來還是你嫂子提醒我，說你可能遇上了什麼寒氣極重的人，和他走得近了些，所以不知不覺也就沾上了。”
    “啊…那我會不會死啊？”
    “不至於，隻不過全身要疼上幾天罷了。”
    “那大哥，你知不知道這種人一般都姓什麼啊？”
    “這與家族無關。可能是出生時太陰大盛，兼之那個時辰特別了些，才會有這樣的奇異之處，這樣的人咱們村裏也是有的。”
    “我說你啊，”袁軒自己還在一知半解中就敢教育別人，“是不是出生的時辰不好啊？”
    燧人敏的腳步滯了一下，繼而卻盡量沒事人那般笑笑：“…可能吧。”
    “啊我想起來了！”袁軒像撿到一件寶貝似的雙手一拍，“我背你好了！”
    “真是胡說八道。”
    “不是胡說，”袁軒一本正經，“我碰到過寒氣比你大得多的人，他隻要在我懷裏，身體就會變暖了。”
    燧人敏整個人被噎在了那裏，許久才尷尬地回了一句：“我看還是不用了。”
    於是兩個人就這麼繼續向前走。
    黑暗變得愈發濃鬱，以至於袁軒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瞎了。燧人敏的氣息在身後漸漸微弱下去，好幾次袁軒都驚惶地伸手去夠，生怕自己一個疏忽，他一頭栽到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我說啊，還是我背你吧！”
    “…你是不是不知道，第一次接觸某個體質極寒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袁軒聽得發毛：“不知道啊。”
    “即便你沒有染上寒氣，你全身的骨頭也會像斷掉了一樣，劇痛三天。”
    三秒鍾的沉默。
    “哈哈哈……”
    “你笑什麼？”
    “你就放心吧！”袁軒說著，直接後退了一步，也不管燧人敏願不願意，直接拉著他的胳膊，順勢把他的整個人貼到了自己背上，“我試過，沒那麼疼，可能是我骨頭比較硬，也就過了一個早上就沒有感覺了。”
    燧人敏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在袁軒背上粗重地喘息著，卻並不想辦法掙紮。
    “怎麼樣，是不是好點了？”
    “嗯…”燧人敏輕輕地歎了口氣，“你說的那個體質比我還冷的人，是不是伏羲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