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軒先是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頭：“對。”
    “我和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哈？”
    “那一天，其實是……”
    “轟隆！”
    前方的隧道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塌陷了下來，而且感覺上還不是一般的重。袁軒立刻駐步，直起了身來，燧人敏迅速從他的背上悄無聲息地滑下，並從他的背後走到了前麵。
    “喂，”袁軒的聲音有些緊張，“你可別逞強啊，現在有我。”
    燧人敏隻是笑笑，由於身體的虛弱，這笑容顯得很勉強。
    兩個人就這麼站著，誰也不敢動彈，可傻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什麼也沒發生。
    “我說，”袁軒終究還是愣些，“再不咱往前走走？”
    看來也隻能如此了。黑暗的樹洞中，踩著時而薄時而厚的冰層，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實在算不得什麼愉快的事，要不是身邊還有同伴，估計袁軒早就扭頭往回跑了。剛才那種類似於塌方的聲音再沒有出現，腳下的路也沒有什麼變艱難的跡象，一切都太平常了些，可現在這種狀況下，越平常反而越讓人發毛。
    “喂，你聽到什麼聲音了沒有？”袁軒忽然問。
    燧人敏站住，側耳細聽，卻什麼也沒聽見：“沒有。你聽到了什麼？”
    “怪了…你聽不到音樂聲嗎？”
    “音樂？什麼樂器？”
    “也說不上是什麼樂器…也像是人唱出來的。啊我想起來了，你聽過沒有？在某一天的祭典上，很好聽的！”
    燧人敏搖了搖頭：“想來是幻聽了吧。這裏太靜了，容易胡思亂想。”
    “哦。”
    袁軒這一次倒是難得地乖，沒有一蹦三尺高地和他理論，而是悶著頭繼續往前走。
    絕對，絕對不是幻聽。
    但是，自己也能夠肯定，燧人敏真的聽不見。
    到底是什麼聲音…那天的時候，在山上就聽到過同樣的樂聲！那神秘的天籟，一開始像鳥鳴，後來又變成竹林或者幽穀之中天然的風聲，夾雜在草葉的窸窣裏，在耳邊愈來愈清晰…雨？也不是很像。輕柔的，和緩的，明明沒有什麼旋律可言，卻能讓人的心沉靜，仿佛喚起了某種被塵封了的記憶，不是孩提時期的回憶，而是在更久以前……
    大霧。
    一片亙古的荒原之上，彌漫著散不去的大霧，白茫茫一片，浩浩蕩蕩，依稀能看到被霧氣低壓的，有著極強生命力的青草，那般長，那般綠，那般柔韌，就像是母親的發絲，溫柔而堅忍的化身。忽而風起，那霧氣仿佛被撕開了一角，袁軒清楚地看到，在那荒原之中，似乎佇立著一輛巨大而破敗的車，不是馬車，也不是……
    “你怎麼了？”
    “啊…沒事沒事！咱繼續走。”
    怎麼搞的…眼前為什麼會出現奇怪的畫麵？難道說不止幻聽，還出現幻覺了嗎？完了完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該不是我得了什麼奇怪的病吧？
    “小心。”
    很輕柔的一句話，用更加輕柔的語氣說出來，更讓人覺得體貼到了骨子裏。若是誰家的小媳婦這麼來一句，做丈夫的肯定骨頭都酥了，可現在袁軒的骨頭酥不起來，倒不是因為燧人敏不夠像小媳婦，而是因為自己看到了麵前的地上插著的東西。
    針。閃爍著晶亮白光的繡花針，看不清是三根還是四根，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剛才自己的腳前麵，絕對沒有這麼幾根東西。
    袁軒隻覺得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燧人敏輕輕地靠到袁軒耳邊，比耳語還要耳語：“有人要害我們。”
    袁軒隻能拚命點頭。
    其實想想也知道，能用這麼細的暗器的人，眼力一定不是一般的好。在這黑咕隆咚的樹洞中，自己和燧人敏完全不占優勢，即便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那家夥也一定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而且這針似乎有點邪門啊，一般的金屬隻有在光下麵才能反光，這幾根針可倒好，好像從它們自己身體裏就能放出陰森森的白光來，也不知淬了什麼毒…啊，說到這個，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類似的東西！
    袁軒的身體總是反應得比腦子快，一旦想到了就忍不住要喊出來：“任秀？！是不是你？”
    啊，等等……
    冷汗再一次冒了出來。
    不可能，不可能是自己剛才叫的那個名字…因為那個叫任秀的人，曾經一起和自己在邊境巡視的拿繡花針的家夥，已經死了。
    而且就死在自己的眼前。
    那是袁軒一輩子的恐怖記憶，灰色的混沌中，眼看著自己的同伴被活生生地吞噬掉…還有那隻被砍掉的手，還帶著溫熱的，血淋淋的胳膊，由於自己的無能而被砍掉的胳膊……
    “你居然還記得我啊。”
    “……！！”
    完全黑暗的樹洞中，亮起了一點微弱的火光。那連燈都算不上，隻能算是一根小小的油燭，而那燭，竟是粘在一個人的手指上的。
    當然是左手，因為他的右手，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