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掉下來了，不過幸好這次是從二樓往下掉。袁軒就弄不明白了，為什麼偏偏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男人抱著從高處跳下來…路上的行人紛紛驚叫著躲閃，袁軒不看也知道，是竹葉青把腿變成了長尾，在地麵上急速地滑行。
    “你打不過他們嗎？”袁軒掙紮著想要他把自己放下來。
    “打得過哦。”竹葉青笑了，笑得相當從容。
    “那還跑個什麼勁兒呢？”
    “他們有同夥的。萬一叫來了，我就不能保護你了。”
    “哈？”
    ……
    袁軒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麼深的夜裏忽然醒來。
    客棧的房間裏很暗，有奇異的花香在黑暗中蔓延，像夢本身一樣飄渺。袁軒恍惚記得，白天的時候好像看到門口擺了夜來香…坐起身來，揉揉被眼屎糊住的眼睛，習慣性地敲敲床鋪：“喂，你起來一下。”
    說起來這也是一件奇怪的事。從袁軒被剪子傷到的那個晚上起，竹葉青就怎麼都不肯和袁軒睡同一張床，袁軒把剪子放在桌上也不行…袁軒自認為對竹葉青的身體沒有非分之想，呃，或者說尚且可以克製，所以一再想辦法把他拖到床上來，可他就是不肯，一定要變成真身睡在床底下，弄得袁軒膽戰心驚，生怕起夜的時候看到一雙蛇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光。
    現在，袁軒的心說不出的亂，是一種擾動的不安。或許和白日裏遭到的襲擊有關，也或許是從房間外麵傳來的幽香讓自己不太適應，再不然就是……
    “喂，你先醒醒。”袁軒還是不敢探頭到床底下，把他拖出來，隻得又用力敲了敲床鋪，“你今天白天臉色一直不好，是不是到了犯病的時候了，要血不要，喂？”
    居然還是沒有回應。
    袁軒的心更亂了，幹脆起身點著了燈，蹲下身子，把燈放在了地上。
    要是照平時，變成真身的竹葉青最討厭光，一定會嘶嘶地從某個陰暗的角落裏爬出來，然後變成人形死纏袁軒一陣，最後把燈吹滅繼續睡…可是今天，燈都被推到了床底下了，他還是不出來。
    袁軒終於大著膽子低下頭，朝床底下看去。
    啊！怎麼搞的，人呢？啊不是，蛇呢？！
    這種情況倒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雖然每次都讓袁軒很光火——
    “不是和你說了，要喝喝我的血嗎？”
    “唔，人家舍不得嘛。”
    “那，”袁軒不止一次地漲紅了臉，“過來，我給你解決。”
    可是拒絕的居然是竹葉青。
    他既然不願意，袁軒自然也不能勉強，這種事本來就要兩廂情願。雖然…嗯…雖然以前不願意的是自己，但現在情況不是不一樣了嗎……
    袁軒從沒有開口說過，但他始終覺得，竹葉青應該能夠感覺得到。
    傻瓜…我已經在喜歡你了。
    就像你說的，我可能是個太容易動情的人，不到兩個月，就已經被你迷住了…現在去哪兒根本就是無所謂的事情，我已經習慣了，有你在身邊了……
    前幾次，竹葉青確實也是半夜失蹤，跑出去襲擊熟睡的人或者變成美女勾引男人，可是袁軒從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麼心慌過。
    就好像…有什麼珍貴的東西要失去了似的。
    再也不能這麼硬著頭皮等了。袁軒的直覺一向準得奇異，有的時候連自己都忍不住要佩服自己…不過現在顯然不是佩服自己的時候，他倒希望這次千萬不要應驗才好。披上衣服，從桌子上抓過剪子塞在懷中，又三下五除二地把腳蹬進鞋裏之後，袁軒就推開了門。
    他注意到的第一件事，竟是門口並沒有夜來香。
    第二件事就是，不止沒有夜來香。
    根本什麼都沒有。沒有其他的房間，沒有樓梯，沒有人，沒有聲音…隻有一片濃得化不開的夜色。
    這個地方…好像什麼時候來過！可到底是什麼時候來過呢……
    腳下是石，嶙峋的山石，有著和焦土一般焦黑的顏色。前路被夜霧封鎖，什麼也看不清楚，後麵則是重疊的、無數山頭的影子。感覺上自己像是站在某個山巔，仔細看看周圍，又覺得像是在穀底……
    “記得這裏嗎。”
    袁軒猛然回頭。
    呃…沒人麼？剛才是幻聽？
    夜霧中，似乎有人在歎息：“連我的樣子都看不見了麼。”
    “啊…”袁軒這一次可是聽了個真真切切，“不是啊，霧太大。你再走過來一點我就看見了。對了，我們認識吧？”
    那聲音笑了：“認識的。”
    然後他就走了出來。
    袁軒的唇動了動。那一瞬間，他自己都確定自己是要叫出某個名字來，可是，終究整個人傻在了那裏。
    這個人，其實是根本沒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