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軒重新轉過了身去。
    竹葉青驚愕地看到，他徑直向那個拿著擀麵杖的男人走過去了。
    “喂，我說大哥，”袁軒的口氣輕輕鬆鬆，“放我們一碼吧，行不行？”
    那人沒有做聲。
    袁軒咧嘴笑笑，黑夜裏便露出了一口白牙：“我的寵物傷人了吧，我賠給你行不行？”
    那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低著頭，好像在沉思著什麼特別令人費解的事情。
    而這件事本身就是叫袁軒費解的事情。
    許久，隻聽得身後傳來“撲哧”一聲輕笑。袁軒想回頭看看，脖子卻已僵硬到不行——說不害怕那是假的，想想看，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隨便從客棧的廚房裏抄起一根擀麵杖就能把一條不知修煉了多久的蛇精打成這樣…而現在的自己，即便不算手無寸鐵，也基本上等於廢人一個……
    竹葉青已在後麵笑得喘不過氣來。
    袁軒這才猛然明白過來，伸手一推，麵前那人便像一根棍子一樣，直直地倒地，砸在石板路上“砰”地一聲巨響。
    “你…你把他給……”袁軒的舌頭都直了。
    “沒有死哦，”竹葉青很快爬過來，“隻是昏過去了而已。”
    三秒鍾的沉默。
    “你嚇死我了！”袁軒大吼過去，“下次能不能說明白一點！我還以為，還以為你……”
    “嗯…知道啦。”竹葉青笑得極開心，“呐，現在你先離開一會兒嘛…我想吸一點他的血。”
    暈…原來剛才竹葉青是這個意思！啊啊啊——！我居然還愣充了半天英雄…袁軒登時滿臉通紅，再不用竹葉青說什麼，自己躲到一邊畫圈圈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開始起霧了。
    袁軒抬起頭，就看到夜色都被霧打磨成了混沌的灰…而這霧裏，還帶著某種香味，就像那天黃昏一樣……
    呃，竹葉青這家夥，又在施妖法了？
    “好了。”有人快快活活地在霧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啊…”袁軒這一次好歹是適應了，沒有嚇得跳起來，“你沒事了？”
    “沒事了。”
    好像還真的沒有事情了。青色的頎長身影，媚媚的笑，還有那熟悉的香味…袁軒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那個…”竹葉青笑得像花開了一樣，“你剛才說我是什麼？”
    “忘了！”
    “那你臉紅什麼？”
    “…天熱！”
    ……
    漫野花開。
    已經忘了自己的那個世界是什麼時令，總之這個人間，正是好時節。一路沿江而下，翻了兩三座山，走了幾個城鎮，來到錦城的時候，都能感到春意從郊外湧進來，吸口氣都是濃濃的花香。
    袁軒和竹葉青來到這裏，還是第一天。
    錦城顯然是個繁華的城市了，比起之前見過的鄉野荒村和小城小鎮，別有一番氣派。官道上車馬不絕，不時有美人兒掀開香車的簾幕，路人便都紛紛停下大飽眼福。據城門口的馬倌說，錦城素有花都之稱，別的沒有，花可到處是，迎春謝了春華，海棠開得正盛，一派粉豔嬌香，大戶人家的門口都種著玉蘭樹，大朵大朵的白色花瓣美玉一般晶瑩飽滿，風吹過，清香總是讓人精神一爽。
    不過現在他們身邊沒有花，因為是在樓上。
    袁軒真的沒有想到，在這個仿佛還沒有開化的世界裏，人還可以活得這麼滋潤。麵前是兩碟小菜，味道做得不比竹葉青差，還有一壺酒，雖然不是什麼金貴的東西，但好歹是地方特產，每一口下去都帶著桂花的香味。二層的小酒樓在這裏基本不算什麼，放眼去，能看到花海之中一片紅磚碧瓦——那是富貴人家的門牆和房頂，有的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連屋頂都種了花。
    袁軒一個沒留神，竹葉青細滑的手就把酒杯送到了他嘴邊上，這一下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幹脆反抓著竹葉青的手腕把杯子放回到了桌子上。
    “嗚…以前不都是我喂你的嘛。”
    “喂喂，這裏人多，總得稍微注意點吧？”袁軒壓著嗓子四下裏看了一圈，發現周圍的人都在自顧自地說笑喝酒，才鬆了口氣。
    “不要緊的，”竹葉青笑盈盈地靠上來，“那你喂我好了。”
    “……”
    對麵桌上，似乎有人輕笑了一聲。
    袁軒立刻直挺挺地坐好，然後猛地低頭扒飯。
    竹葉青卻已經笑了出來：“這有什麼的，人家又沒有惡意。”
    袁軒依舊不抬頭，估計是怕抬起來之後黑臉都變了紅臉：“知道了。吃你的飯吧。”
    “可是，人家在跟咱們打招呼哎。”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