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幻聽，一定是幻聽！不能回頭，回頭就什麼都沒有了…對，就這麼往前走，今晚的月亮是真好啊……
    身後，傳來了一聲幽幽的歎息。
    袁軒的血都已凝固。
    許久，像脖子僵硬了那般，緩緩回頭。
    不是夢，不是幻聽。那個人，那個曾經為自己折梅的白衣美人兒，現在就站在幾步之遠的一棵大樹前，白色的衣衫和那時一樣，沒有染上一點泥土或青苔。
    袁軒忽然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啊…那個，那個…真巧啊，哈哈……”
    那人輕輕地搖了搖頭：“對不起。”
    啊？他說什麼？他和我說對不起？！
    “我本該送你下來的。”
    袁軒傻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你是說，你剛才在山上？”
    那人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麼又下來呢？！”
    “你一個人下山很危險，我想……”
    “剛才那根藤是你扔下來給我的？就是我差點掉下去的時候？”
    沉默就是默認了。
    袁軒的心快要從胸膛裏跳出來。怎麼回事…我高興個什麼勁兒啊…還有啊，這人怎麼這麼單純，像個好騙的小姑娘似的…該不是神仙都這樣吧，那是不是我說什麼他都信？
    “啊喲我的腿好疼，疼疼疼！”袁軒很誇張地大叫了一聲，抱著自己的右腿栽倒在地，整個人在草地上打起滾來。
    那人吃了一驚。
    當袁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竟已在自己身邊！美玉般的手指，毫不避諱地在自己的腿上掠過，似乎在檢查著什麼……
    袁軒登時把臉漲得通紅，幸好他黑得厲害，現在又是黑天，再紅也看不出來。
    “都是我不好。”那人低下頭去，長發還是未梳起，有一縷青絲在風中蕩了一下，最終在耳際垂下，“幸好隻是劃傷了。”
    袁軒目瞪口呆。
    這小子腦袋沒毛病吧？！這也太…不過，好可愛啊……
    “啊……”
    “你叫什麼名字？”
    “先…先放開我。”
    “你先告訴我。”
    “…皎然。”
    袁軒的手，依舊抓在他的手腕上，光滑的、溫潤的觸感也同美玉一樣：“你沒有姓？”
    皎然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黯淡下去：“…沒有。”
    袁軒笑了。
    明知道他是騙自己，可是這樣也已經很好了。皎然，聽著很好聽，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可以…放開我了麼？”
    袁軒狡黠地笑了：“可以是可以，但是唉，我有件事情想求你。”
    皎然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天…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單純可愛的人……袁軒傻傻地看了他半天，竟覺得怎麼都看不夠：不是因為好看，雖然皎然確實很好看…是那神情，憂傷的，神遊物外的，帶著些癡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想要……
    “我想給你做件衣服。”
    這實在是一句可惡極了的話，尤其是說話的人偏偏離聽話的人那麼近，好像要栽到人家身上一樣。
    皎然的臉也紅了，微微地側過頭去，想要躲開袁軒的視線，手腕卻偏偏還在他手裏……
    然後袁軒做了一件讓自己都覺得後悔的事情。
    怎麼也忍不住，隻覺得想靠近他，越近越好，近到…擁他入懷。
    心跳。
    是錯覺麼…懷裏的人，心跳好像比自己還快……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那就是，他沒有拒絕。
    為什麼連這麼過分的事情都縱容我…你怎麼回事啊……
    “你身上好涼啊。”心裏這樣想著，嘴上就說了出來，同時下意識地，把懷裏的人抱得更緊。
    皎然還是什麼也不說，絲毫也不反抗。
    袁軒這是竟想起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傳說。
    傳說以前有人用網捕到過鳳凰。可是那鳳既不悲鳴，也不掙紮，隻是在網中，溫馴地低下了頭。有人以為這是一隻傻鳳，更有人開始用石子擲它，可是它依舊不飛，也不叫。終於，這一帶最優秀的獵手來了，拉滿了弓，對準了它天火般絢爛的羽毛……
    鳳凰終於振翅了。
    那一刻，狂風大作，沙石亂走，許多人被疾風掀到空中，最後摔到地上跌死。
    鳳凰不反抗，隻是因為害怕傷害到那些根本無力傷害自己的人。
    袁軒鬆開了手。
    皎然似乎有些意外，頭卻依然低著，似乎是不敢再用目光和袁軒相接。
    “抱歉啊，剛才。”袁軒說著，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自顧自地撣了撣褲腳上的泥土，轉頭就走了。
    再不走，他怕自己改變主意。
    想抱著他，一直抱著他！不對，抱著還不夠，總想再近一些…不需要他說話，可是，真想看看他為自己而變得溫馴的眼神…可是怎麼可能，歸根結底，我不過是個可憐蟲罷了。
    登徒子加上可憐蟲。
    越想越惱，卻不知自己到底在和誰生氣，隻覺得氣得不得了，惱得不得了，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再找個樹撞死…而最不該的是，自己偏偏，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卻誤了袁軒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