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舊事 第三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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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湖畔的垂楊石徑轉到屋後,各色花木愈見繁茂蔥鬱,碧波中鴛鷺雙雙,綠陰裏啼鳥鳴蟬,林楓宛獨自悠然緩步徐行,愜意的一路觀花賞景,前麵出現一個路口,她遲疑的站住腳往竹林中的幽徑望了望,又探頭往前麵湖邊瞧了瞧,依稀的樹影中並不見冷月白色的身影,她正靜立默想該往哪條路去,竹林中忽然傳來一縷清幽的簫聲。
林楓宛抬起頭微笑起來,轉身輕輕往竹林間走去,簫聲接連不斷的傳來,絲絲縷縷在林間纏繞彌漫,仿佛無處不在的清風,澄澈而優美。
林間隱隱傳來泠泠的水聲,細碎的陽光在清溪上快樂的閃爍著,林楓宛漸漸的沉迷在了簫聲裏,不知不覺的在小徑上停了下來,雙手把小食盒抱在麵前,滿麵微笑靜靜的傾聽著。
簫聲愈加清冽悠遠,美得恍若夢幻,然而卻不由自主的讓人覺出了一絲傷感,漸漸的悲從中來難以斷絕,連簫聲也縹緲哽咽了起來。
林楓宛不知不覺跌坐在了鋪滿落葉的小徑上,一手扶著食盒,一手捂在嘴上深深的垂著頭,一時之間思緒紛雜淚落如雨,為冷月,也為自己姐弟;為現在蓬勃綻放的年少鮮活的美麗與幸福,也為過去諸多的苦難與不幸;更因為將來無限的憧憬與迷茫。
家庭的不幸讓林楓宛更深切的體會到了人世的冷暖滄桑,也更懂得了情義的可貴,她與冷月有著相似的經曆,都過早的痛失了至親的人,但是她倆又同樣是幸運的,都有幸來到了梅家,重又得到了寶貴的親情溫暖幸福,然而幼時所遭遇的痛苦卻再也無法從心靈深處抹去,成了一道永遠的傷痕。
“宛姐姐!你怎麼了?”冷月驚慌的從溪邊奔過來。
林楓宛一下子驚醒過來,急忙站起來叫道,“小弟!跑慢點兒!”
冷月哪裏肯聽,一路狂奔到她麵前,看到她臉上的淚更慌了,臉色慘白的一把抱住她連連問,“宛姐姐!出什麼事了?誰把你弄哭了?是誰欺負你了?你快告訴我,我去……”
“小弟!姐沒事,你別慌!”林楓宛慌忙笑著安慰他,“真的,姐姐就是聽你的簫,月兒的簫吹得太好了,姐姐聽著聽著,就想起了一些事,也不知怎麼的,淚就下來了。”
“真的?”冷月將信將疑的望著她。
林楓宛一邊拭淚一邊嗔道,“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冷月這才羞愧的笑了,“對不起,宛姐姐,都是我不好,我再不吹這支曲子了。”一邊舉起手來幫她擦淚。
林楓宛不覺疼愛的捧住了他皎潔明澈的臉,癡癡的凝視著他,“月兒,你原本就該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卻偏偏遭遇了那麼大的不幸,姐姐一想起來……心裏……”
冷月一下子眼睛就紅了,猛然雙手抱住她把臉埋在她懷裏,“姐姐!月兒沒事,你別難過,月兒有爹爹,有娘,還有有宛姐姐、哥哥,月兒現在就很幸福,真的!”
林楓宛含淚輕輕拍著他微笑道,“對,月兒現在很幸福,姐姐知道,姐姐希望咱們月兒永遠這麼幸福!”
“嗯!”冷月笑著抬起頭來,溫柔的拭了她眼睫上的淚花,滿臉幸福的環抱著她,“月兒會永遠這麼幸福,宛姐姐也會這樣幸福,因為月兒會永遠陪著宛姐姐,隻要咱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就會永遠這麼幸福!”
林楓宛輕輕摸著他的頭笑道,“傻孩子,永遠是一輩子的事啊,這世上哪來的那麼多永遠?”
冷月抱著她不依道,“不!就有那麼多永遠!我就要那麼多永遠!我要爹爹和娘永遠都好好的!我要哥哥和姐姐永遠都在月兒身邊!我要永遠陪著宛姐姐!我要宛姐姐永遠都幸福!”
“好好!有永遠!”林楓宛見他急得眼睛裏泛起了淚花,慌忙抱住他哄道,“有永遠,咱們月兒說有就有!月兒會永遠幸福,姐姐也會永遠幸福,咱們一家人都會永遠幸福!”
冷月立刻破涕為笑,興奮的拉著她叫道,“就是!咱們都會永遠幸福!”
林楓宛寵溺的羞羞他的腮,“都成小大人了,還是這樣又哭又笑的。”一麵回身拿起小食盒打開,端出裏麵的一盅雪耳酸梅湯,“渴了吧?娘剛做的,快吃吧。”
“嗯!”冷月笑著把手裏的碧玉簫遞給她拿著,接過涼湯一口等不得一口吃起來。
“你慢點兒!”林楓宛瞧得又是好笑又是憐惜,輕輕幫他把垂在臉邊的發絲理到耳後。
“啊,真好吃!”冷月一口氣吃完了,發出心滿意足的讚歎。
林楓宛噗哧一笑,接過空盅放回食盒,一手提食盒一手攜起他,“回去吧,這會兒太陽小了,林子裏麵陰氣重,瞧你手都涼了。”
冷月親妮的一手抱著她的手臂往回走,一手擺弄著玉簫笑道,“你別擔心,我已經好了,不會再有事了。這會兒哥哥也該回來了吧?”
林楓宛柔聲笑道,“怕也快了,回來了還不是一準先來找你?對了,你剛才吹的什麼曲子?好像從來沒聽你吹呢?”
冷月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是梅先生的曲子,一直沒吹。”
“哦?這曲子真美,聽著會讓人覺得寧靜溫馨、美滿幸福。”林楓宛若有所思的微笑道,“這曲子有詞嗎?一定也非常美吧?”
“嗯——”冷月猶疑了一下,眼波流轉的低下頭笑道,“好像有,我隨手夾在書裏了,等我找到拿給你看。”
林楓宛不覺疑惑的回頭看了他一眼,隨口應道,“好。”
冷月微微漲紅了臉,不自在的垂著頭跟在她身邊。
回到前麵,梅若華才回來,林宇與梅清詞也笑著跑出來,大家圍在一起吃了些水果點心,又瘋到園子裏,直鬧到晚飯時梅夫人笑著出來叫,大家才笑著跳著擁回屋裏,吃了晚飯又到院子裏乘涼,冷月自然又是賴在涼榻上粘著梅夫人,跟哥哥姐姐們說笑猜謎講故事,直到夜色漸深梅若華才抱起睡意朦朧的冷月回漣苑去洗漱,林楓宛也拉著梅清詞回房,梅夫人便攜著林宇進去。
大家還意猶未盡,一個夏天很快就這樣過去了,跟著金風送爽天高雲淡,最是不冷不熱宜人時節。
冷月獨自躲在竹林深處的翠溪邊,坐在青石上聚精會神的看著手裏一卷書,風過竹稍碎影斑駁,映得他一張清冽明澈的臉越發的靜美出塵。
一陣細碎的腳步從小徑上傳來,林楓宛穿著一身湖水色的衫裙端著一個精致的小托盤,一路張望著走過來,看到前麵那個雪白的身影不禁笑了,心裏不覺暗歎:這孩子越大越美好了。
“月兒,歇會兒吧。”林楓宛微笑著說。
“啊?”冷月猛然驚跳起來,慌亂的把手裏的書藏到了身後,見是林楓宛又微微鬆了口氣,漲紅著臉訕訕的笑了。
林楓宛也吃了一驚,“我嚇著你了?”
“沒有!”冷月笑著搖搖頭,看到她手裏端的蓮子湯,忙伸手過來接。
林楓宛微笑道,“快吃吧,把書給我拿著。”
“啊,不用!”冷月立刻把手背到身後,慌亂之下差點把碗碰翻了。
林楓宛猶疑的看著他,“月兒,你怎麼了?慌裏慌張的。”
“沒有,我很好!”冷月笑嘻嘻的望著她,“你等著我,我去把書放好了來吃。”
林楓宛心裏越發疑惑,不動聲色的拉住他笑道,“你吃,我去幫你放吧。”
“不用不用,我很快的!”冷月連連搖頭,就是不肯把書給她。
林楓宛故意臉一沉,“你看的什麼書呢?連姐姐都不能看?是不是爹爹也沒看過呀?”
“別!”冷月立刻嚇白了臉,一把拉住她笑著央求,“好姐姐,我給你看就是了,你可千萬別告訴爹爹,連哥哥也不能告訴!”
猛聽一人笑道,“好啊,連我也不告訴,你們倆背著我做什麼壞事呢?”
“啊!”冷月頓時驚跳起來,緊靠在林楓宛身邊驚慌失措的望過去。
卻是梅若華笑吟吟的從林中走出來,好整以暇的站在小路中間瞧著他倆,“好弟弟,趁早乖乖拿給哥哥看,不然哥哥現在就告訴爹爹去!”說著作勢要走。
冷月驚呼一聲,立刻飛過來抱住他,“哥哥!別去!好哥哥親親哥哥!你最疼月兒了,難道你真願意看到月兒的屁股開花?哥哥!”
梅若華噗哧一笑,手一伸,“拿來!”
冷月提心吊膽的望著他,猶猶豫豫不情不願的慢慢把背在後麵的手拿出來,緊緊握在手裏的書卻遲疑著不肯遞過去。
梅若華又是好笑又是疑惑,拉起他的手輕輕把書抽出來,翻到封麵一看立刻變了臉色,難以置信的瞪著冷月驚慌的問,“小弟!你哪來的這種書?這要讓爹爹看到你非得好好吃頓板子不可!”
冷月立刻嚇得臉色煞白,慌忙撲到他身上抱住他央求,“哥哥!你千萬別告訴爹爹!我再不看了,哥哥,你就饒了月兒這回吧,求你了!”
林楓宛驚疑不定的望著梅若華,“華哥,你別嚇壞了小弟,究竟是什麼書啊?”
梅若華遲疑了一下,還是遞了過來,“你看!”
林楓宛狐疑的接過來,一看書名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