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舊事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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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梅瘦影就差老家人給冷月送來了一本琴普和幾本珍貴的字帖,還有一套罕見的袖珍梅花扇麵,冷月見了欣喜若狂,日日關在房中琴簫書畫擺弄的不亦樂乎,這兩年他因病限製了活動,幾乎一天到晚書不離手,好一點的時候就寫字畫畫,梅傲臣的藏書幾乎給他翻了一半。
直高興夠了,冷月才站在陳列架前,將這幾年江南名士送的那些書畫、筆硯、玉器珍品看了個遍,細細的挑了兩幅最好的字畫,挑了梅傲臣的一幅梅雪圖和一幅字,再選了自己畫的最好的兩幅梅花,又找了一方金絲墨雲硯台,細細的打理好了,又去窗前把那管名簫“嘯雲”取了下來,輕輕的撫摸了片刻,裝進盒子裏放在桌上,讓朱丹去請了管家來,細細的囑托管家給梅瘦影送去。
梅傲臣聽了冷月的稟報,非常欣慰,說好男兒就是要有情有義。
後來梅瘦影離開金陵時來探訪冷月,卻因來得太早舍不得讓人叫起他,隻與梅傲臣略坐了片刻就告辭走了。冷月聽說了,獨自悶悶不樂的難過了好幾天。
梅若華看不過去了,便逗他,“小弟,你也太重感情了,一個唱戲的也值得你這麼掛念?”
冷月一愣,抬頭定定的望著梅若華,“哥,當年要是爹爹沒有把我帶回來,也許我現在也是個唱戲的。”
梅若華頓時語塞,忙把他抱進懷裏柔聲道,“對不起,哥說錯了,哥隻是不想你難過!”
“嗯,我知道!”冷月怏怏的靠在他懷裏,滿臉憂傷的說,“哥,要是所有我喜歡的人,都能永遠陪在我身邊,那該多好啊!”
梅若華忙安慰他,“小傻瓜,咱們是一家人,肯定會永遠都在你身邊了,還有你喜歡的梅先生以後也會回來的,他的家不是在金陵嗎?”
“對!”冷月立刻開心起來,仰起臉笑容滿麵的望著他,“隻要爹爹和娘,還有哥哥姐姐永遠都在我身邊就好了!還有,梅先生也會回來的!”
“這就對了!”梅若華笑著點點他的鼻子尖,“你隻要開開心心的就好,什麼都不用愁。”
冷月心情開朗起來後,便開始日日揣摩那套梅花扇麵,然後細細的臨摹了一套,央梅傲臣拿出去托人裱好,新年一過就讓人給梅瘦影送了去。
正月過後,梅傲臣與夫人商量,依然把冷月留在了家裏讀書,並沒有讓他隨林宇一起去沁園學社,不過見他身體漸漸恢複了,卻不準他早上再賴床,而且每日都布置了課業。
冷月的病是好了,病中養成的賴皮粘人習慣卻沒改,每日林楓宛來凝寒院哄他起床,他便要淘氣的跟她纏磨好一會兒,出來吃早飯又會粘著梅夫人半天,放了碗又跟梅清詞嬉耍一會兒,然後才由晴雪一班侍女哄著進書房,與梅清詞並坐在窗下讀書寫字,下午梅若華與林宇回來,大家又瘋鬧到園子裏,日子過得別提多得意了。
不過這種日子並沒得意多久,這天大家正在園子裏玩得歡,梅夫人身邊的秋痕悄悄進來跟梅若華耳語了幾句,梅若華臉色立刻就變了,呆若木雞的站在了那裏。
林楓宛急忙過來問,“華哥,出什麼事了?”
梅若華怔怔的望著她,張了張口,卻又欲言又止。林楓宛見他如此,也不便再問,隻微微笑了笑。
“哥哥!怎麼了?”冷月立刻跑過來問。
梅若華眼睛一亮,笑容滿麵的瞧了林楓宛一眼,把冷月抱到一邊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冷月原本紅潤的臉立刻就褪盡了血色,清冽明澈的大眼睛瞪得溜圓,轉身就飛快的往前麵跑了出去。
“月兒!”林楓宛吃了一驚,急忙追上去,卻被梅若華上來一把拉住。
林楓宛急道,“華哥,你跟他說什麼了?把他急成這樣!”
梅若華忙安慰的笑道,“沒事,你別擔心。”
前廳裏,梅傲臣夫妻陪林鵬與媒婆坐著,聽了媒婆如數家珍的提了一串金陵名門望族的公子,林鵬好整以暇的等著梅傲臣夫妻的意思。梅傲臣低頭呷著茶尋思著如何答話,自己的兒子與林楓宛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更難得她對冷月又勝似自己的親弟弟,對他夫妻倆又孝順又貼心,這樣才貌雙全溫宛大方的兒媳上哪兒找去,他與夫人自然不願意把她嫁到別家去,他原以為林鵬與他想的一樣願意友上加親,所以本想過一陣子再跟林鵬商議定下此事,卻沒想到林鵬竟帶著媒婆上門了,說是來征求他的意思其實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他自然不便阻止。
林鵬如此薄情寡義,梅傲臣心裏當然很不是滋味,正沉吟著,冷月箭一般的奔了進來。
“爹爹!”冷月直撲到梅傲臣懷裏,滿麵驚急的叫道,“別把宛姐姐給人!”
梅傲臣心裏立刻有了主意,這小家夥的精靈任性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一個大人不便破臉,由著一個孩子去鬧誰能說出什麼話來,便故作為難的說,“月兒,你宛姐姐也大了,你林伯伯想給她找個好歸宿,咱們旁邊的人怎麼好說話?”
冷月卻看也不看林鵬,理直氣壯的反問道,“爹爹,宛姐姐與宇哥哥是在她外公家與咱們家長大的,林伯伯又沒有養他們,現在憑什麼要來替她做主?”
“你!”林鵬氣得一下子站起來,惱羞成怒的瞪著冷月不知說什麼好。
梅傲臣忙笑著勸道,“小孩子口無遮攔,林大哥何必跟個孩子一般見識?”
林鵬哼了一聲,強按著不自在重重的坐下去。
那媒婆卻在下首笑眯眯的接話,“三公子,這事兒您小孩子家就不懂了,兒女們的婚姻大事,自古以來都是由父母做主的,這林小姐的親事,由林先生來做主那是天經地義的,梅先生雖說是義父,那也……”
“閉嘴!”冷月驀然大喝一聲,抓起茶幾上梅傲臣的茶杯就砸了過去。
頓時滿廳的人都吃了一驚,媒婆更是大驚失色,慌忙跳起來避開,茶杯啪的一聲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冷月橫眉怒目的指著她,“你聽著,給金陵的媒婆帶個話,誰要是敢再來梅府給林家小姐提親,三公子我就割了她的舌頭讓她這輩子再也休想說半句話!”
媒婆又驚又怒,哆嗦的指著冷月語不成聲,“你……你……”
冷月昂首挺胸的逼近兩步,氣勢洶洶的盯著她,“滾!”
那冷傲逼人的氣勢唬得媒婆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幾步,再也顧不得麵子,羞惱交加連滾帶爬的逃了出去。
“你!”林鵬霍的站起來,氣憤的瞪著冷月,然後臉色鐵青的看向梅傲臣,“賢弟!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我林鵬生的女兒還輪不到我自己來做主?”
梅夫人急忙陪笑道,“林大哥誤會了,咱們絕沒有這個意思,這孩子一向任性,大哥也是知道的。”
梅傲臣也笑道,“大哥,宛兒的事自然該由你做主,你也知道這孩子一向最親宛兒,他也就是舍不得他姐姐,沒別的意思,大哥千萬別生氣。”
“他跟宛兒親我自然沒意見,我就怕會有人誤以為你梅家要以義父母之名霸占人家的兒女,那樣豈不有損賢弟的清名?”林鵬陰沉著臉丟下這句話,冷笑著拂袖而去。
梅傲臣氣得勃然變色,一動不動的目送著林鵬離去,一句話也沒說。
“爹爹!”冷月上前抱住他安慰,“爹爹別生氣,咱們不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梅傲臣聽了這話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拉著他轉身坐下,“咱們月兒今天可真勇敢,連爹爹的茶杯都摔了,咱們家的三公子這下可在金陵出名了,隻怕這些媒婆以後都不敢再登咱們家的門了。”
冷月頓時漲紅了臉,嚅嚅的笑道,“我就是給媒婆氣的,順手就砸過去了,也就想嚇嚇她。”
梅夫人失笑的搖搖頭,“你們父子倆呀,這樣可也解決不了問題,宛兒到底是人家的女兒,咱們這樣護著終歸是占不了理。”
冷月歪頭想了想,笑道,“不怕,咱們管不了,自然有人管得了,隻要宛姐姐自己不想離開就好了。”
梅傲臣含笑瞧著他,“你是想讓你宇哥哥去跟他爹爹說?”
梅夫人沉吟著搖頭道,“你林伯伯這人有些固執己見,宇兒去說怕也沒用。”
冷月卻笑吟吟的說,“娘,不是有句話叫做養兒防老麼?林伯伯也要不了多久就會老了,我看出來了,宇哥哥可不親他,難道他就不怕將來宇哥哥不養他?”
梅傲臣笑著敲敲他的腦袋瓜子,“你個小家夥,淨想些壞主意!”
冷月笑嘻嘻的抱住他,“爹爹,這叫生而不養父之過,可不是咱們壞。”
梅夫人聽他編排先賢的話,還說得理直氣壯的,不禁也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