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大家閨秀還是江湖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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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政良跟著柳葉二人來到纈防閣。他輕功甚高,別說柳葉沒有發現身後有人,就是一路來來往往的下人,也沒意識到他的入侵。眼見著柳葉把那丫頭放到了東暖閣, 他側身躲在牆外,聽見牆裏兩個丫環說話。
“紗布快不夠了,你去拿點,叫月影過來給我打下手。”
“那我順便去換盆熱水吧。”
韓政良也不知道屋裏人傷勢如何,心急如焚。本想跳上屋頂揭了瓦片看,又想這時正包紮,那女孩必定衣冠不整,一個大男人怎麼能看。正想得入神,肩頭突然被人猛地一拍,韓政良大驚,縱身一躍,上了房頂。
卻見一個十六七歲姑娘笑吟吟地站在地上,仰頭看著他。那姑娘身著淡紫色單裙,罩了件嫩黃色透明蟬絲小衫,格外清麗可人。見他一臉錯愕,抿嘴一笑,輕飄飄地落在他身邊。
“你鬼鬼祟祟躲在人姑娘家的閨房外,一定是圖謀不軌。難不成你是……采花賊?”若換了別人說這話,不是氣憤就是驚訝恐懼,可這話從這姑娘嘴裏說出,卻異常平靜,就像每日吃飯一樣司空見慣。
韓政良怕站在屋頂被人看到,拉著這姑娘的手臂,又跳了下來,躲在屋後。方才她跳上屋頂,輕功極好,這時又像全然不會武功,乖乖地跟著韓政良下來。
韓政良道:“姑娘是這府裏的人吧。小生闖進府裏,實在是不得已。”
那姑娘又抿嘴一笑,道:“不知采花賊采花時,是否也是不得已。”
韓政良大窘:“那受傷的姑娘,極像小生的一位故人。姑娘可否為小生打聽她的身份和生世?”
那姑娘道:“她是大前天買回來的丫環,叫金素梅。聽說以前還是個官家小姐呢,可憐家裏和反賊扯上牽連,隱約聽說是冤案。就是去年底被斬首的那幾個大人的家人,是哪家的我也不清楚。隻聽說她們家男丁都被流放了,女眷本來是要賣給青樓的。撫台大人不忍心,請旨求情,把她們從教坊司救了出來。但畢竟是罪人家眷,隻能賣身為奴。看你像是江湖人士,你怎會認識她?”
韓政良歎了一口氣:“一言難盡。可不可以請姑娘你好好照看她。我實在放心不下。小生還有要事在身,先告辭。”便轉身要走。
那姑娘用手絹掩著嘴,笑道:“你是她的相好麼?我可以去求太太,把她配給你,好不好?”
隨即正色道:“你擅闖寧府,就想這麼出去,你當寧府是無人之境麼?”
韓政良詫異,抬眼看她。方才嫣然微笑的可人模樣已經全然不見,那雙大黑眸子裏射出兩道冷冷的光,嘴角依然上揚著,卻是讓人不寒而栗的冷笑。她冷冷地注視著韓政良,含怒而威。
卻說寧伯青在屋裏悶了大半天,實在無事可做。寧老爺出門前留了吉祥酒樓的賬本讓他看,他捧著賬本看了好一會,目光發直。沽銘端了茶過來,見他發呆,搖搖頭把茶塞給他。再看賬本,徹底無奈了,竟然拿倒了。敢情這位大少爺拿了賬本一個時辰,一個字都沒看。
沽銘勸道:“少爺,你好歹還是學學吧。老爺還想今年底把酒樓和茶樓的生意都交給你掌管呢。別的不說,有了這兩處的收益,少爺平時想花什麼錢,也不用去找太太,聽太太的嘮叨教誨了。”
寧伯青把賬本往桌上一砸:“做生意就做生意,看帳本幹什麼,又不是請不起帳房。初六孫子豪慶生,包了我們整個吉祥酒樓,算不算我拉來的生意?”
沽銘道:“帳房到底不是自己,有沒有鬼不說,到底是自己了解仔細一點,做生意也熟絡一些。”沽銘沒沾手過生意的事,他也不是很明白。
寧伯青眉頭皺得更深了:“這什麼流水賬,煩都煩死了。你幫我籌備籌備給孫子豪的禮物。一份我個人送的,一份是酒樓送給客戶的。精心點挑。我讓賴三陪我出去轉轉。”
沽銘知道賴三是個不知分寸的,吃喝嫖賭無一不好,平日裏就喜歡仗著寧家的勢力欺淩平民。寧伯青帶了賴三出門必定闖禍,他放心不下,便讓雕羽跟著。
柳葉抱著畫像畫像剛走到沁心亭,就見踏雪急匆匆地跑過來,險些撞在她身上。
見了是柳葉,踏雪扶著她的肩,問道:“見著我們小姐沒有?”一邊說,一邊拍著胸口,大口大口喘著氣,一滴滴香汗劃過臉龐,也來不及擦。
柳葉道:“沒有,二小姐出去了麼?我們小姐還讓我過來找二小姐拿珍珠呢。”
“用完早膳說是在院子裏隨意走走,誰知都一個多時辰了,也沒見人影。我找了一個上午了。也沒交代一聲,應該不是出門了吧。”踏雪想起二小姐上次出門遇上的登徒浪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雖說上次那幾個無賴被她們主仆二人好好教訓了一頓,說到底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到處亂跑還是不好的。再說,小姐出事,受罰的可是她。
“我去少爺那邊找找。珍珠什麼的,你問冷香就是了。”說完就往竹園跑去了。
柳葉繞過沁心亭,穿過假山,走進雅苑。冷香正在喂鳥,見她來,忙問:“你今兒見著我們小姐沒?”
柳葉笑道:“你趁著小姐不在家,就偷懶呢。剛遇上踏雪急得什麼似的,你怎麼一點也不擔心。我過來拿珍珠的。我們小姐見二小姐上次得的珍珠好,讓我來要幾顆。”
冷香把她讓進屋,道:“我怎麼偷懶了,忙了一上午呢。你們好歹也有三四個丫環,我們小姐不喜歡人多,就要了我和踏雪兩個,幹什麼都是我們倆,累都累死了。”
說著在書桌上攤開一塊純白手絹,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米色絹包,挑了八顆又大又飽滿的放在手絹上。柳葉把那手絹小心翼翼地捧起來,仔仔細細的對著門外的光看了看。
這幾個珍珠都隻有小指指甲蓋大小,也不是純圓的,一頭尖,一頭圓,有些淚滴的形狀。一色的淡紫色,顏色均勻,雖然看著讓人喜歡,但每顆表麵都有點瑕疵,並不像是上等品。
冷香收起米色絹包,又拿出一個祖母綠的小盒子放在書桌上:“這裏是一盒珍珠粉,我們小姐求了太太好些天,昨天才拿到。一共二兩,這裏是一兩,給三小姐準備的。小姐說,夏天晚上悶熱,怕三小姐睡不著,那這個兌了蜂蜜喝,安神的。”
柳葉忙把珍珠收好,看了看這個小盒子,道:“這盒子倒是很別致。”
冷香伸出右手中指,在她額頭輕彈了一下:“買櫝還珠!這盒子是小姐生辰時江老太太給的,能不好嗎?”
柳葉垂頭歎道:“我們小姐生辰都沒人過問,有碗壽麵就不錯了,哪裏還有禮物可拿。就說這珍珠粉,不是我們小姐怕熱睡不著,二小姐怎麼會去找太太。若不是二小姐心眼好,我們小姐能吃到這珍珠粉?”
冷香見她說得淒苦,也不搭話,隻幫她把東西收好,送她出來。
三小姐寧叔黛躡手躡腳走進東暖閣。金素梅躺在美人榻上像是睡著了,睫毛還在微微顫動。漂櫓在為她包紮手臂上的傷。好端端的一個女孩子,被那幾個壯漢傷得體無完膚,也不知道幾個大男人,麵對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弱女子,怎麼下得了手。
漂櫓見到寧叔黛,正要說話,寧叔黛將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將她拉出房。
“怎麼樣?”寧叔黛輕聲問道,顯然不想讓屋裏的金素梅聽見。
“她果然有武功,內力雖然不高,但真要單打獨鬥,肯定比府裏那幾個飯桶打手強。雖然沒有反抗,但也用了內力護身,因此受傷並不重,一點皮肉傷,休息幾天就好了。”
寧叔黛鬆了一口氣:“那幾個飯桶雖然武功不怎麼樣,要把一個普通人打死,倒也不費勁。我看她沒傷到筋骨,就疑心了。聽姐姐說她是金家小姐,會不會弄錯了。金家以前也是個大戶人家,做官的家裏不像我們家這麼沒規矩。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姐,怎麼會武功?”
漂櫓道:“她的內力雖然不高,也應該練了一些年頭,少說也得三五年。深閨小姐不比江湖兒女,練功夫沒那麼專心致誌,也沒那麼持之以恒。若她和小姐你一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又沒有深海蘭珠相助,估計得要八年才能練到現在這樣。”
漂櫓的話裏,是在責怪寧叔黛練功不專心了。可惜寧叔黛一點也沒聽進去,隻是負著手在原地走了兩圈,恍然大悟道:“金家的滅門之災,就是因為和菖茅山的一夥山賊造反牽連。撫台大人求情時也是說,此案有可能是冤案。才救出這批女眷脫離了教坊司。做下人,也好過淪落風塵被人蹂躪。但是如果金家的獨生女兒會武功,被仇家知道,拿這一點大做文章。說不定她們連教坊司都不用進,直接‘哢嚓’了。”說著還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一個“哢嚓”的動作。
說罷聽得東暖閣裏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被打碎,嚇得漂櫓忙把寧叔黛攔在門外,自己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