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回 多坎坷授天外飛劍 少嬉鬧贈白錦絲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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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雲:人間離亂思慕在,天涯無處覓良才。
    孟浪又欲舉劍刺怪俠老子。那老頭兒笑容依舊,右手輕輕伸出,早抓住了孟浪的手腕。孟浪使勁抵擋,卻若石沉大海,不起絲毫作用。
    大約一炷香時間,見樹林越來越密,其間鳥語花香、猿泣猴遊,樂意無窮。
    天地之大,萬物相長,哀喜不阻。
    怪俠老子將孟浪往地上一丟,笑盈盈地說道:“小子,你三生有幸,我要收你為徒,還不快拜師。”孟浪被摔得全身酸軟,他冷目橫視怪俠老子,用劍慢慢支起了身體,說道:“我先問我的劍同不同意。”身體一晃,舉劍向怪俠老子腹部刺去。怪俠老子直搖著頭,身體微微一側,早躲了這一劍,拇指輕輕一彈,孟浪隻覺得虎口巨震,早拿捏不住扶風劍,嗖的一聲,扶風劍早深深插入地中,連劍柄都不漏於外。
    怪俠老子問道:“服嗎?”孟浪搖了搖頭,狠狠說道:“再來!再來!”不等老子答話,凝力於掌,直衝向老子。
    怪俠老子不慌不忙,見孟浪拳到,輕輕伸出右手,竟將孟浪的拳頭包於手掌之中,嚓嚓嚓,隻聽地關節格格地響。那怪俠老子微微一用力,孟浪全身仿佛被針紮一般難受,但孟浪是血腥男兒,緊咬牙關,竟未吭出一聲。
    怪俠老子見孟浪這等硬脾氣,心中大震,輕輕鬆開了手掌,見孟浪手不停地發抖。怪俠老子心道:“此人如此倔強,將來若非江湖至善,便是江湖至惡。”
    孟浪右手直打哆嗦,再無力進攻,他使勁地瞪了怪俠老子一眼,直讓人毛骨悚然。忽地孟浪雙腳一移,將全身之力凝於右腿之上,一使足便往怪俠老子小腹踢去。
    老子見孟浪毫不畏懼,一時氣極,也使出了右腿,正中孟浪大腿之上,隻見孟浪雙眼微微一翻,顯得痛苦非常。孟浪隻覺得雙眼金星晃動,再也站立不住,竟癱倒在地。當摔倒之際,孟浪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我絕不服軟!我絕不服軟!”他掙紮了幾下,希望能夠站立起來,可越掙紮越覺得氣悶難熬,全身重如泰山,終於暈倒在地了。
    模糊中,好像有個女子的笑聲,那笑聲又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一亮,但見一少女俊眼粉眉,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自己,那少女的眼睛宛如珍珠般閃閃發光。孟浪忽地想起了與這少女又一麵之緣,依稀記得她叫雅夢,正是客棧中所遇之少女。雅夢笑笑嘻嘻說道:“你醒啦,人家在此等了你兩個時辰。”聲音甚是清雅動聽。
    “最毒天下婦人心”,師父的言教傳入了耳中,孟浪連連用手撐地後退,還不停地說道:“你是何人?你到底是何意圖?”雅夢臉上很是詫異,向孟浪靠近了幾步,說道:“你糊塗啦!我在給你包紮傷口呀!不信,你可以問老子前輩。”
    她用手指了指一棵大樹,孟浪順著她指的方向,在茂盛的樹葉中不斷探視,終於見到了怪俠老子的蹤影。
    那怪俠老子飄然坐於枝上,說道:“小姑娘啊,我替你救醒了這渾小子,你可以叫我爺爺了嗎?”雅夢連忙跪倒在地,說道:“爺爺在上,請受孫女一拜。”便拜了三拜,然後笑吟吟說道:“從今日起,我是你老人家的幹孫女,孟浪是我朋友,你自然要對他禮儀相待了。”
    怪俠老子說道:“好!好!好!不如我收他為幹孫,這樣我就更對他禮儀相待。”雅夢搖了搖頭,嬌羞說道:“這可不行,你若收他為幹孫,他豈不成了我哥哥了,那•;•;•;•;•;•;”
    孟浪猶如丈二的和尚,既不明白雅夢何時來,又不明白為何雅夢會拜怪俠老子為爺爺。孟浪隻覺得神清氣爽,發現左肩已被包紮好。先前自己尚且虛弱,現下卻精神抖擻,必然是
    怪俠老子替自己療過內傷。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隻得用迷惑不解的眼光望著雅夢。
    雅夢仿佛參透了孟浪的迷惑,她不緩不慢地道出了事情的始末,然後便是嫣然一笑。
    原來當孟浪迷惑之時,怪俠老子聽到了一陣女子的笑聲,凝目望去,卻見一女子生得如靨如花,明眉秀眼。此女子正是雅夢,她笑笑嘻嘻地說道:“爺爺,他的脾氣硬,你收服不了他。”怪俠聽這個女子稱自己為“爺爺”,不禁想起了與妻子結發五十載,至今未有子女,又見這少女生得清秀可愛,甚是歡喜,說道:“我不收他為徒了,我要收你作孫女,然後教你武功。”雅夢隻是笑了笑,她來到孟浪身畔,替他包紮傷口,可孟浪依舊未醒,心中不免憂慮萬分。
    那怪俠老子見雅夢並未反應,又問道:“怎麼?你不願意當我孫女?”雅夢靈機一動,哭泣著說道:“我可以做你的孫女。可你不能讓孟浪死了。”怪俠老子早看穿了雅夢的計謀,這叫做“小鬼遇老鬼,不當鬼也不成”,雅夢便是那“小鬼”,怪俠老子就是那“老鬼”。
    怪俠老子故作搖頭之狀,說道:“我收你為孫女,與那渾小子有何關係呀?”雅夢說道:“人家喜歡他嘛!你想呀,他死了不打緊,可你的孫女喜歡他;就算他死了,我傷心也不打緊,但江湖人都會說你老人家連自己的孫女的心上人都保護不了,豈不讓人笑掉大牙?哦,不!應該是笑掉老牙,像什麼‘空靈道人’謝遊、‘一道銷魂’洛劍魂,他們都老了,當然要笑掉他們的老牙。”
    怪俠老子搖了搖頭,說道:“小鬼頭,你很聰明!嗯,我的孫女就應該聰明,可這渾小子不識抬舉,我要收他為徒,他偏執拗,我為何要管他生死呢?”
    雅夢轉了轉眼珠,說道:“你想啊,若人人都像那什麼無常黑白子,什麼‘仁義大俠’尹兆淩一樣對你百依百順,活著還有啥意思。今日孟浪不肯拜你為師,這就是一個難題。若你讓孟浪死了,意味著你未能解決這個難題。若你救了他,並且授他武藝,則足以說明你老人家智勇雙全,天下什麼難題都難不住你。”
    怪俠老子撫了撫胡須,說道:“此話有理!此話有理!我在百慕派教了那麼多徒弟,都不及你聰明。“雅夢聽到“百慕派”三字,心中一悅,那塞北百慕派算是江湖一等一的大門派,可謂“出乎其類,拔乎其萃”了。
    雅夢早聽到百慕派的種種事跡,江湖有言:塞北黃沙連天起,百慕神派日日新。意思是說塞北的沙漠雖然勇猛,卻遠不及塞北百慕派弟子。百慕派弟子自入派之日起,就與惡劣的環境打交道,早練就了一身鋼筋鐵骨。
    百慕派最引人注目的是其棄徒楚雲女!
    十八年前,江湖人士死傷無數哦,楚雲女鐵蹄所至之處,往往是血流成河。
    雅夢對楚雲女之名也是早有所耳聞,問道:“爺爺,我曾聽說十八年前百慕派出了一個女魔頭,名叫楚雲女,攪得江湖雞犬不寧,這是怎麼一回事?”怪俠老子怒道:“師門不幸!師門不幸!”他原本充滿笑容的臉龐立時變得陰沉,接著說道:“那楚雲女本是我的徒弟,天資聰慧,可惜誤入魔道,鑽研邪功,致使江湖風雨飄搖,她早被我逐出師門了。”雅夢說道:“聽說她後來懷了孕,十八年前便蹤跡全無。”老子搖了搖頭,臉上布滿惋惜和感歎,說道:“冤孽啊!當年她獨身前往大理絕人洞,與大理五狂挑戰,後來我與謝遊、史雙雄、洛劍魂四人趕到絕人洞時,隻見到大理五狂的屍體,卻沒看到楚雲女的影子了,至此之後,江湖上便再也沒有她的蹤跡了。”
    雅夢好奇心抖起,問道:“那孩子的爹是誰?”怪俠老子遠望天際,似有所思,過了片刻,自言自語說道:“那個孩子若還活著,今年也十八歲了。”他隻顧自己搖著頭,全然忘記了雅夢的問話。
    雅夢等得不耐煩了,大聲說道:“爺爺!”這一聲叫,將老子從惋歎中拉了出來,他說道:“我不知道那孩子的爹是誰。那時她修煉禦風斬魔功,所謂‘禦風’,速之極也;凡中禦風斬者,頃刻化為骸骨。”雅夢聽得興起,又問道:“那禦風斬為何如此厲害?”老子說道:“一百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位百毒聖君,他師承天竺,帶來無數奇禽異獸。他每日以那些奇禽異獸練天竺的武功禦風斬,功力大增,便在西域創立了百毒教,以禦風斬、扶風劍、五虎斷魂刀作為鎮教之寶,收斂了幾十名弟子。自此之後,武林遭遇禦風斬而死之人層出不窮。江湖各大門派曾聯合進攻百毒教,而己方之人死傷無數。最後一次進攻百毒教是六十年前的事,當時我還是百慕派的一名弟子,跟隨師父一起前往西域。除百慕派外,同去的還有南昆侖天綾派、黃山五絕門、杭州紫雲派、武夷山瀟湘派、山東蓬萊飛仙教等大大小小三十六個門派。一路上,三十六門派損兵折將,死傷大半,等攻到百毒教總壇,但見總壇屍堆如山,橫七豎八擺著無數百毒教弟子的屍體。後經多方打探,方知是百毒教兩名長弟子為奪教主之位而發生爭鬥,如此我們便乘虛供了進去。當時我們都不禁長歎:若是百毒教未發生內訌,三十六大門派必將全軍覆沒。我們在百毒教總壇找了幾天幾夜,始終未找到禦風斬秘籍。本以為禦風斬會隨著百毒教的滅亡而永沉曆史的大海,可三十年前,我那徒弟楚雲女再次將災難帶給了武林,她以禦風斬秘籍武功獨步天下,打出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旗號。她鐵騎所到之處,血流成河,屍堆如山,雞犬不寧。可未想到她到大理絕人洞之後,便音訊全無,至今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她若活著,如今也有四十來歲,那江湖必然再次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雅夢聽後,歎了一口氣,說道:“但願她早死了。”雅夢這時想起了孟浪,便讓怪俠老子替他療傷。老子欣然接受,隻見他縱身躍至孟浪身畔,用手搭住他的經脈,內力源源而至,孟浪良久方醒。
    孟浪知道事情的始末後,隻輕描淡寫地謝了一下,便欲抽身離開。怪俠老子見孟浪欲離,輕聲叫道:“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師父褚正狹之事?”孟浪聽他提及自己的師父,心中一顫,忙轉身過來,說道:”“老前輩請講。”老子哼了一聲,說道:“我年紀大了,你就叫我老前輩;你年紀很輕,難道要叫你‘輕小子’?”孟浪被說得莫名其妙,直盯著怪俠老子。
    “罷了!罷了!孺子不可教也,我也不和你計較!”老子說道,“你若拜我為師,我就說與你聽。”孟浪冷冷道:“前輩不肯說也就罷了,晚輩焉有強求之理?”轉身又欲走。
    雅夢見事不如願,忙用胳膊肘拐了拐老子,意思是說:“他要走,還不趕快攔他。”老子會意,微笑說道:“算了!算了!我就說與你聽!”孟浪心中一喜,可並未表現出來,隻靜靜地聽怪俠老子的言語。怪俠老子說道:“你師父綽號‘飛天狐狸’,‘狐狸’自是狡猾之意;‘飛天’則說你師父做完壞事之後,往往逃之夭夭。當年楚雲女肆虐江湖,你師父助紂為虐,壞了不少好漢的性命。”
    孟浪聽了這些言語,起初心中犯疑,可思及師父的教誨,莫過於危害武林,屠戮群雄,以此而論,老子所言自然非虛,又聽老子說道:“‘狐狸鳳凰,南秦北華’,人稱‘湖四惡’。你師父名列四惡之首,人人得而誅之。”
    雅夢一直未說話,此時插上嘴來,說道:“‘江湖四惡’並非全是惡人,像我們鳳凰教並未危害武林、做傷天害理之事,隻傷了一些好色之徒,就被冠以四惡之名。”孟浪吃了一驚,心道:“原來她是鳳凰教之人,怪不得如此嬌豔。”
    江湖有言:不入鳳凰穀,枉為男子漢。此言處於江湖混混之口,意思是說鳳凰教美女如雲,作為男子漢,自當風花雪月一般。然而鳳凰教機關重重,因此壞了性命的好漢不計其數,鳳凰教也莫名地被冠於四惡之名。
    雅夢說道:“我鳳凰教全是妙年女子,實無傷害他人之意,但那些所謂的大俠,人人道貌岸然,個個人麵獸心,時常到鳳凰穀尋釁滋事,汙言穢語,以下流功夫對付我們。我們忍無可忍,奮起反擊,殺了不少武林敗類,久而久之,鳳凰教就被列為‘江湖四惡’。”
    怪俠老子道:“嗯,江湖是非非一言兩語所能定!”
    雅夢笑道:“自古以來,善惡難分,惡善難別,我們是很難分清的!爺爺,你繼續給我們說江湖軼事吧!”
    老子道:“好啊!‘江湖四惡’前兩個你們已經知道,那‘秦’指秦催華,江湖人士稱他為‘鐵扇仙’,一般平民往往稱他為‘秦摧花’。”
    孟浪聽到秦催華之名,不禁想起了李鶼,黯然淚下。
    卻聽雅夢說道:“什麼‘秦摧花’,為什麼叫他‘秦摧花’?名字好奇怪呀!”老子哈哈大笑,說道:“你們年輕貌美的自然是花,他‘秦摧花’自然是來摧你們。”雅夢大悟,見孟浪在側,不禁緋紅了臉麵。
    怪俠老子接著說道:“‘江湖四惡’不過是小角色,當今武林群雄爭競,若論武功,不能不提空靈道人謝遊,他乃南昆侖天綾派掌門人,武功尚道,所謂‘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他飄然臨於萬物之上,不為一草一木所動,招式纖柔,但內力充溢,天下難有對手。除謝遊外,楚雲女武功毒辣,傷萬物於禦風斬,人人聞名而披靡。還有黃山五絕陣,以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列陣擺勢,攻守互容,配合得天衣無縫。此外,五刀門門主洛劍魂,人送綽號‘一刀銷魂’,黃山五絕門門主史雙雄,都是武林中響當當的人物。”
    雅夢道:“爺爺,你的武功也是世間少有,但與那些高手比較,勝敗如何?”老子道:“我們各有所長。論攻,禦風斬一掃萬物,實乃天下第一;論守,黃山五絕陣方位奇特,攻守默契,達到五人合一之臻境。”
    雅夢說道:“哦!那真的是各有所長了。不知無常黑白子與尹兆淩有何恩怨?為什麼他師兄弟二人會自相殘殺?”
    老子說道:“無常黑白子與尹兆淩曾在燕雲拜金人完顏鵬飛為師。完顏鵬飛修煉陰陽離魂掌,武功已臻高境,可他偏偏器重二徒弟陳冥,而忽視了大徒弟尹兆淩。尹兆淩暗下毒手,先殺了完顏鵬飛,後又調換了陰陽離魂掌掌法,致使陳冥陰陽失控,白日穿黑衣補陰,黑夜穿白衣補陽,因其慣用黑白二子來調節陰陽,江湖人稱之為‘無常黑白子’,他的本名也漸漸被人遺忘。宋國武林人士恨金人入骨,見尹兆淩殺師滅祖,不僅不加痛責,還說是知惡能返,反而拍掌稱快!”
    雅夢說道:“金人也並非全是惡人,為何江湖人人善惡不分?”
    老子說道:“那完顏鵬飛絕非善類,他所練的陰陽離魂掌是邪功,大凡男子中其掌,聲音開始變得纖細異常,待七七四十九日,形貌似女子,從此不能婚娶;大凡女子中其掌,聲音開始變得粗狂,待八八六十四日,滿臉胡須,自此不能生兒育女。所謂‘陰陽離魂’者,乃‘離陰至陽,離陽至陰’之意。”
    雅夢聽得心驚膽寒,彷如自己中掌一般,覺得惡心非常,便道:“如此說來,完顏鵬飛是該死!”
    怪俠老子忽然說道:“我餓了,雅夢小孫女,去找些吃的東西。”雅夢道:“好好好!可你必須教孟浪武功。”老子笑道:“放心!放心!我不會虧待我未來的孫女婿,放心去吧!”雅夢笑笑嘻嘻地走遠了,還時不時轉頭來瞧孟浪。
    怪俠老子見雅夢走遠了,轉身對孟浪說道:“小子,我來教你武功!”
    孟浪答道:“老子前輩厚意,晚輩實感激不盡。所謂‘一女不事二夫,一徒不拜二師’,我既已拜了我的師父,當然不能再拜你老人家了!”
    老子道:“少羅嗦!不如這樣,我隻授你武功,不收你為徒。我既已收雅夢為幹孫女,若再收你為徒,你豈不必她打了一輩,那丫頭肯定要來和我羅唕,不妥不妥!”
    孟浪說道:“若要用強,我死也不學!”
    怪俠老子大怒,雙手一揚,從附近樹旁扯下了數根枝條。此時方值仲春之際,萬物競芳,那枝條朱潤碧綠,結實如繩。
    孟浪以為老子要以枝條抽打自己,並無反抗之意,卻覺一指點在了自己腋下,全身便絲毫不能動彈。又見老子麻利地用枝條捆住孟浪,順手一提,將他掛在了樹梢之上,其形甚是滑稽。
    老子徐步緩行向遠處走去。孟浪一急,不知老子意欲何為。
    卻見老子來至一青草之處,右手使勁向地上一拍,隻聽刷的一聲,竟從地麵露出了扶風劍。孟浪此時恍然大悟,他那扶風劍原本深插地下,老子隻是一拍,劍柄便浮了上來,足見老子內力之深,當真是匪夷所思。
    老子取出扶風劍,道:“現在我舞一套劍法,你仔細瞧明白!”老子手執扶風劍,輕輕舞了起來,劍劍奇特,以不同方位巧妙進招,如風如雨。
    老子再回頭瞧孟浪時,卻發現他早已閉了眼睛,不禁怒上心來,自思:“我點了你身穴,你尚可閉眼睛。我若再封你眼穴,看你能否閉眼睛。”縱身一躍,跳到樹梢旁,用手指在孟浪眼皮處輕輕一點。
    孟浪隻覺眼睛猛地如針刺一般,不由自主死睜開了眼睛。說也奇怪,隻要睜開眼睛,疼痛立消,隻要閉上眼睛,隻覺眼睛如針刺一般難受。
    老子哈哈一笑,道:“看你的脾氣硬,還是我的手段高!”又舞起了方才的劍法,邊舞邊說道:“此劍名叫天外飛劍,共三層八十一招。我現在教你第一層‘蒼天海外’,這是第一招‘子胥鞭屍’,這套劍法出奇製勝,劍招層出不窮,不需要多大的內力修為,正適合你學。”
    孟浪本欲閉上眼睛,可事不由人,連眨眼睛都不行,如何能閉得上。他眼睛一眨不眨,隻覺幹澀非常,可老子的一招一式都鬼魅般進了孟浪的視線。孟浪心道:“我絕不記這些招式,我絕不屈服!”雖如此想,可老子所使的劍招實在奇妙,孟浪有意無意地記住了這些招式。
    老子所授第一層“蒼天海外:共二十七招,五丁開山、破釜沉舟、刑天執器、流星趕月•;•;•;•;•;•;這些招式都奇特地出人意料,往往在不經意間克敵製勝。
    第一層剛使完,遠遠傳來打鬥之聲,這聲音雖在幾裏之外,可頃刻之間又似在咫尺之間,由此可知,那群打鬥之人輕功定非一般。
    老子展目望去,但見一位道人身形飄忽,形態甚是優雅,其飛奔之速看似緩慢,實則迅似閃電。老子識得其人為“空靈道人”謝遊,忙呼道:“空靈老道,哪裏去?”謝遊不緩不慢,邊走邊答道:“和黃山無絕門五大弟子切磋切磋!”他的話語剛入老子的耳朵,他的人早已遠了。老子再轉身過來,見有五位好手,人人手提一柄寶劍,其勢洶洶,直隨謝遊而去。
    怪俠老子說道:“好戲!好戲!空靈老道和黃山五絕大戰,必是江湖千載難逢之事。”輕功一縱,也飄然隨去。
    孟浪眼睛閉不了,甚是難受,既不見老子歸來,又不見雅夢蹤影,心中急慮如春柳之長,隻見其增,不見其減。眼前野芳發,百草爭,鳥飛雁落,甚是美麗,一股清新之氣飄然而來,讓人忘憂去慮。如此美麗之景,孟浪瞬時如釋重擔,不禁想到:“即使在這裏白骨埋草,又何怨何毀?”正如此想,卻聽到一陣呼呼風聲,接著便是哈哈的笑聲,孟浪知道是老子回來了。
    怪俠老子身法便捷,順手一點,便解了孟浪的眼穴,孟浪隻覺雙目微微一痛,立時便恢複了正常。
    隻聽老子道:“空靈道人逃跑的功夫果真厲害,黃山五絕直氣得瞪眼睛、吹胡子。”話音剛落,又聽到了噠噠噠的馬蹄聲,遠遠地奔來了兩匹馬,前麵是匹白馬,馬上端坐一位美貌少女,正是荊楚楚,她恢複了女子的裝扮,當真是驚豔絕俗。
    孟浪心中一動,想起當時打傷了她,如今見她活潑地架著白馬,心中不安稍解。荊楚楚漸近,她瞧了一眼老子,又速速駕馬而去,似乎並未發現孟浪。後一馬端坐一位高大英武之人,他邊駕馬邊喊道:“妹妹,快和我回去,否則爹爹會更生氣。”那高大英武之人正是荊楚天,他兄妹二人如此速速而來,又速速而去,惹得老子嘻嘻笑道:“那小妮子和哥哥玩得遊戲落伍了,不及我和老婆子玩得舒服!”
    話音剛落,隻聽一老嫗之音:“老頭子,不準抵賴,快回去買菜!”這聲音韻律抖擻,遠近不定,讓人難以捉摸。可老子卻大吃一驚,他臉色黯然,口中不住說道:“老婆子追來了!老婆子追來了!”手一揚,將扶風劍插入地下,轉身對孟浪說道:“今日隻能教你第一層,後兩層以後再教你。”便匆匆縱輕功而去。
    孟浪穴道被封又見老子飄然而去,心下痛楚,自思:“以他的武功,還會怕誰呢?”又傳來了幾聲鳥叫,幾隻飛鳥從孟浪身旁敏捷而去。孟浪卻不知發生了何事,隻見一白發老嫗,身手敏於飛鳥,從眼前一晃,向老子逝去的方向追去。
    頃刻之間,這片森林又恢複了平靜,隻留下被封了穴道的孟浪。他雖然眼穴被解,可全身不能動彈,隻能安靜地掛在樹梢上。鳥兒不時來湊湊熱鬧,常常停在孟浪的頭頂上,隻差沒撒尿拉屎了。一切歸於寂然,孟浪方悟“龍遊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悲哀。他很想掙脫,可冥冥之中,仿佛有無形的力量,使他欲罷不能。
    時間流逝,白馬過隙,兩三個時辰雖然難熬,可也仿佛是轉眼即逝。孟浪的穴道依然未被衝破,足見老子內力之深,並非一般。此時汗流浹背之感真真切切地印入孟浪心中。
    遠處,傳來匆匆的聲音;遠處,鳥啼猿哀。鳥猿之聲與匆匆的腳步聲夾雜而至,蕩起孟浪心中陣陣的憂隱:“難道有敵人來襲?”這種感覺瞬間即逝:“就算有人來襲,大不了一死。一死解千憂,免得日日哀怨。”
    命不由人,來者卻實雅夢。她輕功一縱已來到孟浪身畔珍珠般的眼睛掙得大大的,說道:“哎,這可奇了,你怎麼會像衣服一樣被晾著?”孟浪聽雅夢在挖苦自己,不覺一怒,吼道:“都是你幹爺爺害的!”雅夢嗔怒道:“又不是我讓他害你,為何和我發脾氣?你若惹我生氣,我就把臂丟在這裏。”她雖然如此說,卻笑笑嘻嘻地縱輕功抓住了孟浪的手臂,然而一不小心,兩人都跌倒在地,臉貼著臉。
    這一變故使孟浪尷尬異常,他不住地說:“你幹什麼啊?”雅夢嘻嘻一笑:“你占了便宜還賣關子!”伸手扭了扭孟浪的耳朵。
    孟浪苦於穴道被封,不能動彈,隻能任由雅夢胡鬧。雅夢扶起了孟浪,說道:“你太重了,我內力不足,不能像爺爺那樣提著你飛來飛去。”孟浪說道:“快解了我的穴道,我懶得和你爭吵!”雅夢並不生氣,莞爾一笑,說道:“我的功夫不及幹爺爺,怎麼解開他所點的穴道?”
    孟浪不能動彈,可是念念不忘扶風劍,說道:“快,快,快!快取扶風劍。”雅夢往地麵一望,見一個劍柄露在地麵,劍刃深入地底,走上前去,使勁地拔劍。好不容易才拔出扶風劍,喃喃說道:“爺爺的內力果然厲害!”
    夕陽西下,雅夢背著孟浪向日落的方向走去,一切無言,唯有幾縷青煙隨風而來。
    忽地雅夢興奮死叫道:“本以為今晚必露宿野外,看來隻能是南柯一夢了!”
    孟浪大奇,說道:“難道你喜歡夜宿荒野?”
    雅夢笑了笑,說道:“不是!隻是沒有和你一起露宿荒野過!那幾縷青煙告訴我,前方必有人家。”
    孟浪聽得莫名其妙,不解問道:“你怎麼知道有青煙雅夢必有人家?”
    雅夢說道:“荒郊野外一般不會出現青煙,但農家做飯的煙火會隨風飄散,隻要我們沿著炊煙飄來的方向,必能找到人家。”
    孟浪恍然大悟,心道:“虧我自小讀兵法,連一個女子都不如。”雖如此想,卻並未說出來。
    又行了幾裏路,一個村莊赫然印入眼簾,但見十幾座房屋沿河分布。雅夢歡喜地敲響了一家農舍的門,一位體態臃腫的中年婦女走了出來。那婦女用異樣的眼光盯著雅夢和孟浪,仿佛在問:“一個女子怎麼背個男子?”
    雅夢看出了一點眉目,笑笑嘻嘻地迎上去,說道:“大嬸,這是我丈夫,他生病了,不能行走,今晚我們能在這住宿一宿嗎?”
    中年婦女之疑渾然冰釋,笑盈盈說道:“可以啊!我丈夫剛應征入伍,我正悶得慌!”
    經一番周折,方知那女子姓許,丈夫姓張。雅夢把孟浪置於右房之內,與他說了些閑語。這家農舍又三間土房築成,中間是堂屋,右房是客舍,左方是臥室。
    傍晚慢慢靠近,隨著時間的推移,孟浪的穴道劍劍疏通,終於可以自由行動了。月亮也慢慢爬上窗頭•;•;•;•;•;•;
    寂寞之夜與沉默的小屋一樣徘徊,瀟灑於茫茫昆宇。
    屋外秀色可餐,屋內傳來兩個女人的嬉笑聲,衝破了寧靜的夜空。
    孟浪獨自一人在客舍裏,雅夢與女主人在堂屋裏說著話,仿佛二人已成了故交。孟浪方始明白女人與女人之間的話語之盛,遠遠超出男子與男子之間。
    隻聽雅夢說道:“張嫂,你丈夫出去打仗,你不擔心嗎?”女主人道:“擔心啥?他從小習武,況且現在金人處處作威作福,如果人人不參軍,那才叫人擔心呢!”接著便是嘻嘻的笑聲。
    雅夢說道:“你丈夫真是好男兒,我的那位文不行,武也不行,隻會瞪眼睛向我發脾氣。”雅夢簡直把孟浪當成自己真正的丈夫,可天下事難雙全,情難彌合。孟浪的心中隻惦記著李鶼,她的一言一行早已刻骨銘心。望著窗外的月亮,孟浪情不自禁地想到:“明月常在,卻不知她何去何往?”
    月色柔和,仿佛一首勾人魂魄的曲調,讓人靜靜沉醉於此,樂而忘返。孟浪情難自控,達到了如醉如癡的狀態,仿佛看到無數色彩斑斕的絕世美圖,這幅美圖足以讓人忘憂。
    忽覺背後一冷,孟浪一驚,忙從癡呆狀態中回過神來,卻見雅夢俊眼修眉地盯著自己,便喝道:“你想幹什麼?為何如此賊眉鼠眼地盯著我看?”雅夢先是瞪了瞪眼,接著便是嘻嘻一笑。
    孟浪頓覺無語,正欲坐在椅子上,卻聽嚓的一聲,木椅已被雅夢踢到在地。孟浪有是一驚,不覺怒自心來,吼道:“還沒鬧夠嗎?整天沒玩沒了地胡鬧?”
    雅夢眨了眨眼睛,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淚水順著臉頰流了出來,怒道:“是啊!我整天胡鬧,哪有李家那位千金小姐漂亮、溫柔啊?你去找她啊,何必跟著我這破地方?”
    孟浪亦覺剛才的言語失禮,語氣變得緩和,說道:“我實應該感激你,若無你相助,我的性命早就丟了!”
    雅夢惱怒未消,乘機說道:“謝我幹啥啊?要謝就謝李家那個既溫柔又漂亮的千金大小姐,謝她讓你受到尹家人的欺辱,謝她讓你被那個秦催華打傷,謝她讓你被自己討厭的人救了一命。”這些語句像劍一樣一劍一劍刺在了孟浪的心裏,本已稍解的怒火頓時複燃,讓他感到無所適從。
    孟浪大吼一聲,使招向雅夢襲了去,猶如晴天霹靂。雅夢武功很差,其輕功雖則厲害,但此時她卻不躲閃,反而迎了上去,隻覺肺腑就要燃燒起來,立時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雅夢知覺頭腦昏昏沉沉,很想爬起來,身體卻不聽使喚,隻得放棄起床的念頭。
    又過了許久,雅夢睜開眼睛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張大嬸正在忙前忙後。雅夢輕輕咳嗽了一聲,將張大嬸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張大嬸笑道:“小倆口吵架也不用動手動腳呀!”
    雅夢又咳了一聲,轉目向外望去,花草依舊,人物故然,卻不見了孟浪,心中不知是喜是憂,眼淚卻一滴一滴滴入了心裏,嘴裏不住嚷道:“他為何要這樣對我?我隻不過說了她幾句壞話,他也不必發這麼大的火!”
    雅夢一時想不通,揪住張大嬸的衣領,不住重複這幾句話,弄得張大嬸莫名其妙。張大嬸隻知“他”之為誰,卻不知“她”之為誰,隻得安慰說道:“好閨女,不必瞎想。我看那孟浪外表冷酷,實是有情有義之人,他打傷你之後,連忙請大夫醫治,又抓藥、又熬藥、又喂藥,對你照顧得無微不至。”雅夢大喜,不住搖晃張大嬸的身體,問道:“真的嗎?真的嗎?”然後又自言自語地說:“我說他不是無情之人,果然不假!”臉上也出現了久違的笑容。
    她二人正聊天時,門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這聲音健而不穩,從“健”可知來者是習武之人,從“不穩”可知來者心神匆忙。雅夢暗暗喜道:“肯定是孟浪,他為我擔心,練走路也失去了方寸。”來著書生打扮,眼角滿是傲色,果然是孟浪。
    孟浪匆匆走進屋來,見雅夢已醒,臉上顯現出些許笑容。可這笑容轉瞬即逝,他依舊用冷冷的語調說道:“醒啦!”
    張大嬸瞪了孟浪一眼,說道:“你打傷了她,見她醒了,不安慰也就罷了,為何要用如此冷冷的語氣說話?”
    孟浪緩緩低下頭來,柔聲道:“感覺好多了嗎?我去給你熬藥。”雅夢聽孟浪用如此的聲音說話,實是前所未見,心中樂滋滋的,微微一笑,目送孟浪熬藥去了。
    孟浪生起了火,望著新火,他的思緒卻駛向了遠方。心中有一百個自責的聲音不時傳來:“為何我經常傷害我不想傷害的人?”自思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為,不禁愕然,心開始隱隱作痛。然而造化弄人,萬般終是無緣。
    忽地馬蹄聲陣陣而來,吵鬧之音綿綿不斷。孟浪覺得情形不對,忙向屋中奔去,對雅夢說道:“不好!似乎出了什麼亂子,你在這裏好好休息,我去去就來!”雅夢一把抓住了孟浪的手,說道:“不要丟下我,我膽子小的很!”孟浪仔細端詳雅夢,覺得今日忸怩的雅夢,全不似往昔大大方方的雅夢,亦不知為何。
    孟浪拔步便要出門,卻聽雅夢說道:“你帶上這個東西!”轉身來看,見她手中提著一條白錦絲絛,光澤豔麗,甚是美觀,然而提著白錦絲絛的那隻手顫顫發抖,不知因傷之故,還是因心之故。
    孟浪緩緩接了那白錦絲絛,雖然這絲絛甚是輕巧,但在他手裏猶如千鼎泰山一般沉重。孟浪忽地想起謝碧瑤,憶起她用絲絛和老子大戰的情景,一時激越,匆匆收好絲絛,踏步走出門外。
    循聲而去,但聽得馬蹄聲漸進。孟浪抬眼望去,隻見一群青年男子端坐馬上,三十匹馬兒分為六排,一起狂奔而至。那當首無人見孟浪擋在道上,連忙呼“籲”,勒住了馬韁,五匹馬兒同時停踏,配合地默契如一。
    孟浪冷眼瞧這群人,一句話也不說,之靜靜地站立。又聽得“讓道!讓道!”的吼叫聲,那三十匹馬兒分兩側避開,讓出一條小道,一位黃衣中年男子駕著黑馬走了出來,來到孟浪身前。
    孟浪見那人四十歲年紀,手執鐵錘,麵目可憎,隻聽那黃衣中年喝道:“找死嗎?竟敢擋我不二莊的去路。”孟浪本以為這群人有意來找他的麻煩,卻聽他說“不二莊”,仔細一想,並未和不二莊結下梁子,本欲退出,但江湖人人以顏麵立世,如此退下,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孟浪心一橫,冷冷說道:“什麼不二莊,我從未聽過。”那中年男子勃然大怒,吼道:“什麼?你連不二莊都未聽過,真是孤陋寡聞,我沈席沈莊主可不答應!”他將沈席二字說得特別重,要以此名來壓倒孟浪。
    孟浪冷冷說道:“什麼沈西,我連沈東都沒聽過,又怎麼聽過沈西呢?”
    沈席更是狂怒,先用兩手捶了捶自己的胸腹,哇哇叫道:“氣殺我也!氣殺我也!你可以未聽過不二莊,但絕不能沒聽過我沈席的大名。”翻身一躍,早跳下馬來,舉著鐵錘,向孟浪直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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