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淚婆娑兒見雙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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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時分,一輛馬車停在了坐落於祁衿城北麵的吏部尚書柳東廷的府門前。
趕車的少年環顧四周似在確認,見無其他動靜這才向後轉身掀起車簾子,對裏麵的人兒說道:“秋硯,我們到了。”然後伸出一隻手等著對方。
片刻之後車裏的人卻似睡著了般毫無反應,洪徵聿靜等著,心下了然,輕輕的說道:“秋硯莫怕。”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柳府門口掛的仍是紅燈。”
說完便見車內之人身軀猛的一震,洪徵聿忙長臂一伸扶住了柳秋硯。捂著胸口,柳秋硯感覺到自己心律有些失衡,忙深吸了幾口氣,對上一邊洪徵聿擔憂的眼神,微微苦笑:“抱歉洪聿。我剛剛好像還沒準備好。”
洪徵聿剛想說話,便被柳秋硯抬起的手指阻斷了:“不過該麵對的總得麵對。所以,我們下車吧。”強撐起一個笑容,勉強提起抬腳的力氣,抓著洪徵聿的手請求道,“你便在一邊陪我吧?”目前自己的身體不容樂觀,家中的情勢雖不知幾分卻絕對少不得幾分操心,柳秋硯不能保證自己的心緒能否控製得當。然而這接下來可能會遇到的事情,是自己怎麼也不能忘卻的,他需要在自己情緒失控的時候,身邊有人來喚醒他。這人隻能是洪徵聿。
洪徵聿點點頭:“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得了保證,柳秋硯稍微放心,扶上洪徵聿的手臂,踏上了九年未曾踏足的柳府門階,叩響門環。
“叩叩叩。”清脆的的聲響回蕩在清淨的夜晚,不多時,門內便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門房一聲回應:“來了來了,那麼晚了是誰啊?”後半句聲音低下去似在嘀咕。
柳秋硯開口本想回應一聲:“是我。”卻忽然一陣唏噓。那麼多年了,家裏下人多是已認不得自己的聲音了,回了又有何用?
好在門房也未耽擱,這大戶人家能走大門的可基本都是有頭有臉得罪不能的,雖然嘀咕著時辰已晚倒也未曾多問的開了小縫往外張望。卻不曾見到多少人,隻是兩個十五六的俊俏少年,麵生的很。
瞧著麵生了,門房倒也不敢輕易放人進去,於是疑惑道:“二位公子?夜已晚,不知道來柳府何事?”總不至於是借宿吧?
柳秋硯也看那門房,印象裏沒有這張臉,抬頭自己的匾額未換,心下便明了該是後來新換的。小時候回府總免不了出門偷玩誤了時辰,便都是跟門房們混熟了的。當下也不多言,隻說:“我想找柳叔。”眼見門房抬起一邊眉眼,便反應過來說道,“就是柳府總管柳富林。”
“哦,柳總管啊!公子稍等啊。”說完便“咚”的一聲關回來大門。
柳秋硯被關門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頭望向洪徵聿問道:“他怎麼不讓我們先進去?”
洪徵聿一愣,看著柳秋硯並無開玩笑的神色,便慢慢回答道:“他不知你是這柳府少爺,自是不能輕易放人進門,若是惹了禍事回去,他可擔不起罪啊。”他撫了撫柳秋硯被夜風吹亂的碎發,心裏明白過來,這幾年生活在五步山,這民間的世故,秋硯已沒有自己了解的多了。
柳秋硯聽完啞然失笑:“也是,我竟忘記了。”都知道跟個不認識的民房說不清,便索性先開口找了老總管,卻偏偏忽略了這點規矩,看了自己在山中過的真是太悠哉了。好在看那門房的反應,柳叔應該還在府裏,等會應該不至於再吃一記閉門羹了。
不多時,門內又起一陣腳步聲,隱約還帶著一陣中氣十足的“呼哧”聲,隻聽一個不同於剛才門房的聲音說道:“這麼晚了,誰會來找我啊?你這小子也不問問清楚人家的名字。哎呀,不會是鄉下來人了吧?總不是老姐家那混小子才好。”嘀嘀咕咕半天,也不知道到底哪句是重點。
然後大門再次開了,柳秋硯一件那垂到胸部的白胡子便笑了,輕輕喚了聲:“柳叔,是我,小硯回來了!!”便笑吟吟的看著對方的反應。
眼見著對方一雙渾濁的睡眼越睜越大,抖抖的開口半天湊不齊完整一句話:“小……小硯,你是少……少……少爺啊!”
一聲少爺出口,總算把續不上的一口氣給吐幹淨了,反應過來的老總管忙一腳衝開了大門抱住了柳秋硯的雙手:“是小硯少爺啊,您可回來了,哎呦您可想死老奴了。哎呦瞧瞧都長這般大了,老奴差點都認不出您了啊!”
“柳叔,是我,小硯回來了,嗬。”柳秋硯眼見著小時最疼自己的老人也分外激動,回答的聲音裏都帶上了哭腔。
洪徵聿在柳叔大力撲過來的時候及時穩住了柳秋硯差點被帶倒的身子,見老人絮叨不見停頓的趨勢暗自皺了皺眉頭,拍了拍柳秋硯有些顫抖的後背,提醒道:“秋硯,我們該進去了。”
柳秋硯這才憶起回家的正事,便忙抹了一把眼睛,對柳叔說道:“是了柳叔,我這次是回來看娘親的。你快帶我進去吧?”欲抬腳又想起後麵的洪徵聿,又說,“這是我師弟洪聿,他陪我回來的。”
“是了是了,瞧老奴都糊塗了,少爺身體本來就不好,居然還讓您在這外頭吹了半天涼風,快進來快進來。”裏邊先前的門房早機靈的回內府通報去了,這少爺雖不曾見過,不過瞧這老總管熱淚的樣子,可見少爺回府定是要成家裏的大喜事了。
柳叔便拉著柳秋硯進門邊說道:“老爺夫人可天天都惦記著少爺呢,可恨老奴居然會忘了早些帶少爺去見老爺夫人,誤了這些時辰老奴可真吃罪不起。哎,這夫人都等得身體大不如前了。”
柳秋硯聞言更加想要落淚,加急了腳步忙問道:“娘親的身體可好些了麼?父親來信……”惶惶不敢多說下去。
“唉,這個,少爺還是自己早些進去看吧。”看樣子柳叔是一不小心說道了傷心處,其實少爺這般忽然趕回來想來也多少了解了夫人的病情,不想在柳秋硯未見到夫人前徒增壓了,柳叔便住了口轉向一直跟在柳秋硯身後的洪徵聿說道,“對了,這位洪少爺,多謝您陪少爺回府,等會少爺就會先去看望老爺夫人,不若您先隨老奴去客房休……”
一語未必卻止了話頭,柳叔猛的定住了腳步盯著洪徵聿的臉看,口裏不自覺:“啊!你……”是——
“啊!”趕得急忙的柳秋硯因為手一直被拽在柳叔手裏,本來往前疾奔的腳步因為柳叔忽然的停頓打了個趔趄,多虧洪徵聿在後,眼疾手快拖了一把,穩住身體後問道,“怎麼了柳叔?你認識洪聿嗎?”
洪徵聿扶好柳秋硯後,也一臉疑問的看向對麵的柳樹,這人作甚忽然這般停頓?
“啊不不,我不認識。嗬。”卻聽柳叔好像忽然想起啥事般的打了哈哈,“老奴隻是剛剛才看清這位洪少爺的長相,想說這少爺長的真不是一般的俊俏,嗬。”摸了一把白胡,便轉過身繼續走了,不過腳步卻比剛才更急了些,“夫人身體不好平日都早早睡下了,此時也不知道起了沒。隻怕她聽到少爺回來的消息是一定要起身的,老奴先去吩咐人侍候著,少爺您身子弱,還是稍微慢些來吧,莫要吃了涼風傷身體的。”邊走邊回頭對柳秋硯吩咐著,轉眼就不見了身影。
眼看著柳叔消失,柳秋硯果真漸漸緩了腳步:“柳叔說的沒錯,也不急在這幾步,我若岔氣傷了臉色,隻怕娘親又得傷心了。”回頭邊對洪徵聿說道,“洪聿你便陪我慢慢走幾步吧?俊俏的洪少爺?”故作誇張的對那有些冷臉的人擠擠眼睛。
本來感覺有些怪異的臉色被柳秋硯逗的鬆落幾分,邁步跨到柳秋硯身邊同行,眼睛卻依然望向柳叔消失的前方幾許,提醒著,“此時要慢走,待會也得記得,莫太傷感。”
“嗯。”柳秋硯握住洪徵聿的手,晚風吹來,洪徵聿的手比自己的熱乎多了,“果然還是練武強身健體。”
轉過熟悉的幾個回廊,內府已在眼前。搖曳的燭光從窗欞裏透出,拉長了立在房門外的中年人的身影。
柳秋硯憋了一晚上的淚意終於沒能忍住,直直的跑到那人麵前便要跪下:“父親,孩兒……回來了。”
跪到一半便被扶住,抬頭看向上方的父親的眼,年過四十的柳大人也是熱淚盈眶,卻逼得自己沒溢出半分,顫抖的雙手表明了他同樣激動的情緒,卻隻見他深深呼了口氣,提力將柳秋硯扶了起來:“回來……便好,先去見過你娘親吧,她很想你。”便別過視線,恰好看見了身後一直不曾遠離的洪徵聿。
明白父親的嚴謹,柳秋硯擦了擦眼淚便點頭往房內走去。內室滿堂明亮,隔斷的屏風後麵人影彤彤,俱是圍繞在床前人的周圍忙碌著,走了幾步,柳秋硯回頭看向了洪徵聿。
洪徵聿自是明白柳秋硯的意思,雖然自己也一直承諾會一直陪在他身邊,隻是這深府內室,自己雖與秋硯同齡,卻依然覺得有幾分不便,隻能幾分詢問的望向一直看著自己的柳尚書,“柳大人,我——”
話未說完,卻見柳東廷似乎明了一切的揮手示意洪徵聿不用多說,“進去吧。無妨。”
既然柳東廷已經發話,洪徵聿便無顧忌的陪著柳秋硯進了內室。
剛轉過屏風,便被急急撲過來的一婦人緊緊抱在了懷裏,哭道:“兒啊,為娘有生之年總算還能見你一麵,便死也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