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硯，醒醒。”弘徵聿推推車廂內卷著毛毯睡的迷糊的人，“今天天色已晚，我們暫時在這裏歇息一宿吧？”邊說邊撈過依然懶散的柳秋硯，順手拿起一邊的披風，扶著柳秋硯下車。等柳秋硯被一陣寒風吹的清醒時，自己已經又被包的嚴嚴實實的了。
    揉揉眼睛四顧，便隨著弘徵聿的腳步邁進一家客棧。
    “店家，住店。一間上房。一桌酒菜，要快。然後看著時間在燒一桶熱水過來。”簡單明確的交代完自己的需求，弘徵聿轉身就往樓梯去，自然的握起柳秋硯的手，引導他跟隨自己而來。
    前麵已有機靈的小二哈腰帶路：“二位爺，天字二號，上房一間，請隨小的來。”
    原本穩步的弘徵聿忽然停住，微皺眉頭。後台跟的緊得柳秋硯就這樣一頭撞上了他堅實的背脊。
    “你幹什麼啊？洪聿？”揉揉發痛的鼻尖，柳秋硯有些不滿的問道。
    弘徵聿抬手撫了一把暫作安慰，仍舊回過頭去，看著業已停下腳步的小二問道：“為何是天字二號？一號呢？”
    弘徵聿跟著師父倪風行行走江湖已久，除了不定時的會露宿野外，基本都是投宿客棧，大大小小，三教九流的都去過。除了非常偏僻的地方，基本像樣點的客棧都有按規格將客房分等級。弘徵聿是從小的皇子命，即使被廢淪落民間卻也一時難以習慣簡陋之居，好在倪風行也不苛求，每次投宿都隨弘徵聿要求要了上房。
    原本是無事可問的。隻不過今日他們選的這家客棧正好名叫“秋風棧”。若是沒認錯，這秋風棧是雲徵國第二富商“秋記”名下的產業，這背景先不去考究，隻是這“秋記”的客棧皆有一個規矩，就是上房之中仍分規格，分別是“天字”和“地字”。天是尊，為優，地是輔，為次。同字又以號數命名，依次排序，從規格到朝向，皆是按優略來分的。
    一般客人需要上房，除非特別指明，秋風棧一般都是直接引導其至閑置的最高規格房去。一是全了客人的麵子，二嘛，盈利自是不少。
    秋風棧的上房報價一向不低，一個數字的差別，那銀兩的差異對一般商戶來說也是可觀的。弘徵聿自然不是那種膚淺的計較顯擺之人。隻是，這世上富人之多，卻也不是各個都願意向秋風棧的上房掏錢的。這家秋風棧雖然坐落於皇都祁衿城外的這個小鎮上，價錢卻也低不了多少。有錢的自然更願意住到皇城去，甚少願意屈居城外客棧的。
    今日這小二要帶弘徵聿二人去至天字二號，很顯然，天字一號已經住了人了。
    “哎呦這位爺，您可別介意，這一號房被人訂著快月餘了，雖然人沒住進來，但是人家銀兩是照付的。所以隻能委屈二位爺住二號房了。”一臉笑意，小二看著這兩位少年人雖然看著年輕，但領頭的這個明顯是混過江湖的，嘴上尊敬點吃不了虧。一邊八卦一邊已經手腳利索的打開了眼前二號房的房門。
    弘徵聿本已舒張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訂了秋風棧的一號房卻不住，這——
    “哇，這裏好大，看來今晚可以睡的很舒服了。洪聿快進來。”原來是柳秋硯已經進了二號房參觀了。
    聽到秋硯的呼喚，弘徵聿抬腳進了房門。
    本見弘徵聿不肯抬腳的摸樣，小二正暗自盤算這位客官是不是看不上二號房需要磨牙推薦了呢，可喜另一位柔弱點的小客官給解了圍。趕忙幫人帶上門，一邊吆喝一邊下樓報號去：“天字二號房兩位，酒菜一桌，熱水後上——”
    聽著小二的喊聲遠去，柳秋硯這才拉過依舊檢視著四周的弘徵聿問道：“洪聿，天字一號有什麼問題嗎？剛才你好像不願意住二號房？”
    弘徵聿回頭，微微一頓回答：“我不是不願意住二號房，隻是聽得小二說一號房的客人訂了月餘的房間卻不住，有點疑惑而已。”
    “疑惑？”柳秋硯幼時，進山前住的也是皇宮大院，官府豪宅，如今從久居的深山下到這繁複的紅塵俗世中來，一路上弘徵聿對他保護的滴水不漏同時也就杜絕了他接觸這個世界的很多東西。雖然師父師祖經常以他們自己為例對他言傳身教一些處世必備的學知，但畢竟比不上親自理解的深刻。
    一切對他而言都是新鮮的，對人情世故依舊帶著一絲懵懂天真的他，實在沒發現人家交錢不住店有什麼可以疑惑的。“不就是有錢人錢多沒處花嗎？書上都是這麼寫的。”他用肯定的語句這樣告訴弘徵聿，表示他對這個話題沒興趣了。
    “我看這間房就挺好，就這吧。”一屁股坐在鬆軟的床被上，柳秋硯下了最後的決定。
    弘徵聿看著幹脆的柳秋硯，欲言又止。算了。跟秋硯說這些的確無趣，自己也就是那麼一疑惑而已。說不準真是湊巧遇上哪個有錢人愛花錢而已。自己跟秋硯也就住一宿，應該沒什麼大礙。
    想通這些，弘徵聿便走到秋硯身邊，扶住他後背問道：“趕了一天路，傷口感覺如何？”之前他們從五步山出來，一路上因為秋硯擔心母親的病情催著他趕路急了些，以至於傷勢愈合緩慢加上疲憊昏睡了兩天，之後弘徵聿不管柳秋硯的抗議硬是讓多住了幾天養身體。再次出發後自然被催著更加快速的趕路，這一天折騰下來，真不知道傷口有沒有裂開。
    “唔，傷口？沒事啊。那幾天住店都愈合的硬實多了。不會裂開的，放心。”仿佛知道弘徵聿心中所想一樣的吐出讓弘徵聿安心的話語，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弘徵聿挪一下姿勢，然後倒頭就枕到了對方的大腿上，“不過雖然在馬車上一直睡著，顛顛簸簸的倒是一直沒睡好，還真有點累著。”打個哈欠繼續說，“飯菜還有等吧，我看樓下生意還挺好的。我先睡會啊，等飯菜上了在叫我。唔，你也抗議先吃……”語末，已是明顯的囈語了。
    “嗯，你先睡吧。”又挪了下身體讓柳秋硯睡的姿勢更舒服些，弘徵聿應道。
    看著窗外夕陽下的景致，離祁衿已經不遠了。那個自己九年不曾踏足的出生地，這次回去，不知道會不會還是跟以前一樣的繁華卻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