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聽雨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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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前醒來時,已是三日後。
刺眼的光芒在乍一睜開眼時直射而來,閉上眼,又再緩緩張開。
陽光從窗欞處照進來,伴著清風,飄灑而下的幔帳一擺一晃。
越前本能的從床上躍起,雙目警惕的四下張望。
四下無人,隻是個擺設很簡單的木房,整潔,幹淨,清幽。
看看全身上下,衣衫已被換掉,絲綢麵料的白色紗衣在身上鬆鬆軟軟的披著,隱約可聞一陣淡淡的清香。越前理了理前額的劉海,頓覺頭發淩亂不已,便伸手一扯飄在眼前的幔帳,撕下一角,往腦後一係,鬆懈的綁在了腦後,襯著那張精致的臉,三分嫵媚,七分冷漠。
穿上白靴,輕身一晃,打開房門。陽光傾瀉進來,越前隻覺眼一花。
門外數朵桃花,竹籬蔓藤,春色無邊。
園中,亦是一片金燦燦的油菜花。
陽光下特別耀眼的,不是那油菜花,在越前看來耀眼的是那油菜花園中的那抹白色身影。
修長,肩瘦,帽簷雪白。縱然隻是個背影,也足以讓人懷疑,那人是不是天上的神仙。
隻可惜越前想到的不是神仙,而是那日在望茶莊時路邊的油菜花菜園中的那個青銅麵具人。
直覺認識。
縱身一躍,一個淩翅展飛,已翩然落在那人的麵前。
陽光下,白與黃,金與青分外的融洽。
帽簷下,一副青銅麵具,桃花紋樣,隻見白皙的下顎。
“是你?”越前直直的看著他,薄唇無色,“是你救了我,還是說一直在跟蹤著我?”
那人依然一動不動,目視著前方的樣子,隔了半會,才回看了越前一眼。話一出,越前便覺得人都冷了下來,那聲音簡直就是冷得一點溫度都沒有,愣是讓暖和的春日變成了嚴冬。
“嗯?是我。”
“從冰城一路到現在,也不知瞳教主是所謂何事?”越前眸光一閃,一臉高傲。雖已猜到,但還是有些不確定。
“還以為你幹嘛要沉江自殺呢,原來…嗬嗬,越前少主果然天下無雙。”麵具下的那雙眸清亮無比,卻是看不清瞳色。那人就連笑聲都不覺得是在笑,反倒愈發冰冷起來。
越前不自在的動了動唇角,麵前這個人就像一塊冰,冰冷得令人看得很不爽。
“不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茶莊的失竊案,恐怕也是瞳教主所為。”越前一臉自信的光芒,臉上散發出逼人的氣勢。
那人直盯著越前瞧了半會,方說道:“嗬嗬,你以為呢?”
如果這聲音不是那麼冰冷,這笑聲不是那麼冰冷,越前有一瞬以為這個人是認識的。
“在齋藤弘的牢獄裏,關著的那兩位盜賊,可以說功夫一般,盜竊的手段更加一般。他們可能隻是單純的想去盜些財寶而已,卻不料正好在藏書閣裏與你不期而遇。你手中拿著的東西必定讓他們心動不已,而且還是很致命的。不然你不會那麼成功的把他們的老大劫持了,還能讓他們那麼聽話,甘願承認自己就是盜賊。”
“藏書閣地板上的那一道裂痕,明顯就是故意劃上去的,而且此人內心必定很深厚。尋常人斷不得有如此大的蠻力劃下一道裂痕,而且大小均勻,一氣嗬成。那裂痕也更不像打鬥時留下的痕跡了,哪有人會那麼笨留下個痕跡來給人研究呢,不過剛好瞳教主似乎非常的自信,而且還很愛糊弄人,偏偏就留下個痕跡,擾亂視線。”
“我曾問過齋藤弘三個問題,其一他習慣練毛筆字,其二他不喜歡花,其三他花粉過敏。”
“如此的一個人斷不會在房裏放著花的,而且既然他習慣練毛筆字,肯定對山水墨畫有研究,我想他的寶物應該就放在某幅字畫裏麵。他如此著急的想尋回那寶物肯定價值連城。而且那寶物是他極力不想被他人知道的寶物,不然不會勞煩青門的門主幫忙了。”
“再說,那花瓶那束花,齋藤弘許以為是他兒子搞得惡作劇,所以並不在意。於是我想瞳教主其實就是把東西放在花瓶裏麵了。雖然不清楚瞳教主這麼做的原因,但是可以知道的是,瞳教主很喜歡開玩笑,那兩個盜賊的老大恐怕也都死了吧?”
越前侃侃而談,從容淡定,其實心下卻在腹誹,今日他怎的有些不正常了,往常時連解釋都懶得解釋的。
那人倒是一直都未說話,直到越前停了下來,方用他那極為冰冷的語聲說道:“那越前少主以為我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呢?嗯?”
“切,我怎麼知道,恐怕是你自己窮極無聊吧,或者說是為了引我出來?”
越前說罷,凝了凝眉,他落湖宮與鳳凰教向來都沒有什麼往來,怎麼突然就出現了。
又想起了最近發生的事……
“啊呀呀,越前少主這麼咄咄逼人,我想不承認都難呢,不過對了一半一半。”那人說話間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身至越前麵前,越前尚未來得及運功,人已被撲倒在地。
油菜花的花瓣霎時紛紛墜落,一片搖曳。
滿鼻是那菜花的味道,滿眼都是金黃的花色。
躺在這片花海中,越前卻是動彈不得,穴位被點住,人也全身被那人所擒住。
拂過臉麵的氣息,令越前心跳一下子加快,想要開口說話,卻不料啞穴也被點住了。
眉頭緊鎖,越前怒瞪著眼前的人,淺金的瞳目有著隱隱的怒火,這樣處於被動的位置實在是太讓人不爽了。
肌膚間的觸碰,冰涼的觸感直入體內,越前隻覺精神都有些恍惚,暗暗調息運脈,卻怎麼也衝不了穴。
“別亂動。”
“不然受了傷可別怪我。”
那人冷著聲,吐氣如蘭,在越前看來卻是冷入骨子裏去了。三月陽天,十二月寒冬。瞪著眼看他,那青銅麵具下的容顏不可窺見,菜花卻在紛紛的落下。
心下湧起股不安,他想做什麼?
“你實在可愛。”
他突然冒出來的話,令越前白眼一翻,牙齒磨得格格作響,恨不得來一掌把他給震飛。
隻因他說著說時靠得極盡,幾乎就要貼近越前的薄唇。
目光一側。瞥見菜花根叢的落葉,一時恍然。心口處便是陣陣的痛了起來,一下,一下的,如針【】刺,如刀割,五髒六腑皆擰在一起。
這樣撕心裂肺的疼痛已不是一次,卻是比任何一次來得強烈。越前強忍著,臉色愈加蒼白,雙肩微微顫抖。
不好,越前暗道,似乎體內的真氣又不穩了起來。
似是感覺到了越前的不適,那人伸手將越前的臉轉了過來。
麵具裏的眸光閃過越前看不懂的光芒,帶著溫柔的笑聲響起,越前愈加覺得難受,那冷竟是浸入了心肺,意識漸漸模糊,此仇不報非君子,在失去最後一抹意識時越前咬牙發誓。
白衣帽簷下的額發露出了一小啜,在陽光下泛著淺淡的光芒,那人嘴角一彎。已將越前抱起,輕拂去身上的花瓣,衣衫拂過花束,又是一地花瓣。
……。
再次醒來時,對上的是海堂擔憂的目光。
“謝天謝地,少主你總算醒來了。”
“熏,我沒事。話說我昏睡有多長時間了。”越前邊說著邊起來,打理衣服,雙手攤開,卻發現腕間多了塊圓形的瑩白璞玉,色澤光亮,清雅無比。
眉一蹙,這東西並不是他的。想扔掉,思索了片刻,最終收入衣袖中。
“少主你失蹤了四天了,到處都尋不到,白石之前回來說你想獨自一個人想一會,卻不想不見蹤影了四天。少主是昨天被華村掌櫃帶回來的。”
“華村?”
“嗯,她說是有個人將你交給她的。”海堂也自是知道華村的身份。
“……”越前臉色一黑,想起了暈倒前發生的事。
“少主你沒事吧?”海堂見他神色有異,又起了擔心。少主很少會不留下任何訊息就失蹤的,蹙眉。
“沒事,將這幾天落下的文書都拿來吧,過兩天回落湖宮。”越前說罷,頭也不回的走到廳內,坐在書桌前。
海堂便將所要批示的厚厚一層文書,搬到越前麵前。
“這封信是青門門主給你的。”海堂說罷遞上一封書信。“還有,裏恩長老說盡快回宮。”
“哼,我還正有事問他呢。”越前不悅的皺眉,翻開書信。
蒼勁有力的筆墨,果然和本人如出一轍。
一眼看下去,已是了然。
“燒了它吧。”
海堂一愕,遂遵從。
“最近冰城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嗯,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茶莊失竊案,已破曉,說來好笑,丟失的寶物竟然是藏在那花瓶中,後來也就不了了之。還有就是聽說毒教的教主已發出擊殺令,取中天下第一劍性命。”
“好的,我知道了,熏去休息下吧。隨後去聽雨樓。”
“是,少主。”
海堂退出,掩住門扉。
越前托著腮,怔怔的發呆,門外梨花又落了一地。
聽雨樓,食客來來往往,拉麵的香氣四溢。
樓主河村隆,擅麵食。
前幾日的命案並沒有影像這裏的生意,街道上依然楊花紛紛。
詢問小二,川平大叔依然出遊未歸。
坐在一個極為不顯眼的位置,叫上兩碗拉麵,越前與海堂素衣土麵,任是誰也不會想到是堂堂落湖宮的少主與其護衛在此。
聞著旁邊的人議論著一些八卦消息,閑聽著從街巷處傳來的歌聲,倒也不失為一個休閑的下午茶時間。
可惜往往有些人就是喜歡破壞風景的。
“公子,我這幾日都在監視著這家樓內的情況,倒是沒發現有什麼異常。”海堂低聲說道,“這家樓的樓主也是個忠厚老實之人,和了平性格倒是有些相像,隻要一拿起菜勺整個人就會變得很有幹勁,燃燒啊燃燒的念個不停。”
“不過,倒是常常見著不二周助和乾貞治來這裏閑坐和樓主看上去也挺熟的。”
“嗯,那熏有沒有和他們碰過麵?”
“有過一次,我隱藏的極好,卻不料還是被那乾貞治發現了,當時青門的桃城武也在場。”
海堂說到這時臉色極為難看,額間青筋隱隱。想是有著非常不好的經曆。
“那後來呢?”越前忍不住問了下去,有些好奇這三人怎麼相處下去的,打趣道:“該不會,熏被他們欺負了吧?”
“嘶……”海堂臉上一陣發熱,幸好易著容並未看出。
“沒事,說出來,我會幫你教訓他們的。”越前說這話極為溫柔,活脫脫像個溫柔的鄰家哥哥模樣,卻見他眉間有極力想隱藏的笑意。
海堂一聽這話,頓時就愣住了,雞皮疙瘩都落了一地,臉熱得抽搐了起來。憋著一口氣,怎麼也不敢吐出,少主今天吃錯藥了?
看看外麵,很正常啊,不是春天麼?
正說話間,突然從窗外破空飛進一道身影,摔落在越前桌子旁一米左右的桌子上,隻聞啪的一聲!桌子頓裂,桌上的一碗麵也宣告香消玉殞……引得一陣驚呼。
乃是一彪虎大漢模樣的中年男子,手腿間均由幾處刀傷,最嚴重的恐怕的在腹部的一道長長的刀傷,血在汩汩的流出,空氣裏瞬時充斥著血腥的味道。男子這一摔,恐怕半條命都不保了。
眾人驚魂未定之時,又見窗口處掠進來一道身影。唰唰兩聲便朝那摔落之人刺去。
劍法精準,黑色的衣衫,一張麵無表情宛如瓷器般的臉。
眼前劍光一閃,隻聞一聲尖叫,悶哼一聲,那人便是腳一蹬,手一伸,沒了呼吸。
頓時,整個聽雨樓熱鬧了起來。
死人這事天天都有發生,這江湖仇殺什麼的多如牛毛,數都數不清。
更何況這裏前幾天還死了個人。
最重要的是,麵前的人這身打扮,赫然是江湖五大門派之一的不動峰門門人。
中分頭,深藍長發披肩,黑瞳。七分長劍,玄鐵劍鋒,血跡點點。
乃伊武深司是也。
一旁的店小二懼怕那氣勢,愣是也不敢向前詢問,隻得快速跑上樓上,通知樓主。
隻見他劍一收,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便是目無表情的打算轉身離去。
“燃燒!這位兄台,且慢走。”發現出事的樓主河村隆,從樓上拿著菜勺直衝下來,濃眉大眼,一臉憨厚。
“何事?”伊武深司蹙著眉回身。
“乃在這裏鬧事,還損壞我這裏的桌椅,就想這麼走人?”河村大著嗓子說道。
“就是,就是。”
“就算是不動峰的人也不能這麼囂張嘛!”
“喂,那死的人是誰啊?”
“我哪知道啊?”
“看得挺麵熟的。”
圍觀看熱鬧的人群裏聲起潮湧。
“我怎麼就不能走了?我辦完事了為什麼不能走?他是采花賊難道我殺他不應該麼?最近官府正在通緝著這個人你去把他交給官府官府自會拿賞錢給你這樣賠償費什麼的不就抵消了麼?請問樓主你還有什麼請教嗎?沒有的話我就要走了,門主還等著我回去呢。”
啊?啊?啊?
眾人霎時目瞪口呆,見他簡直就是一口氣就說完那麼長的一段話,氣也不喘,眼也不眨,聽著一股無力感頓生。
河村一時也傻了眼,他似乎說的有理。
正躊躇著該如何是好之時,那伊武深司已是大步流星的走開了。
瞧瞧門外,已近黃昏。
喂喂!這問題不是這個問題!而是你把我的拉麵給打碎了,浪費啊!燃燒的你要賠我拉麵!河村一泄氣,心下腹誹,什麼狗屁江湖人士,一點江湖規矩都不懂。
“小二一碗拉麵,一壺上等女兒紅!”
直到一聲大喝,眾人才紛紛回座,一時便又恢複了寧靜。
放佛剛才發生的事隻是一出戲劇,
河村吩咐小二把現場處理好,皺著眉頭,拿著菜勺,大呼:“燃燒的去煮拉麵!”
便如一陣旋風,刮進了廚房。
“這裏的拉麵味道還真不錯。”將大碗的拉麵吃下了大半的越前,滿足的歎著氣!
“公子…”海堂瞠舌,少主似乎變得很奇怪。
“嗯?你是想說不動峰怎麼也來到冰城了麼?”瞥了他一眼,越前繼續吃著拉麵,也怪不得海堂會奇怪,越前此時的動作可以說沒有半點文雅,大咧咧的樣子很難與往日的優雅形象相比較。
“沒什麼好奇怪的,最近毒教頻頻作亂,那千葉麗絲一死,更好給他找了個好理由了。所以不動峰當然得查看清楚情況。”
“我是想說…公子現在吃東西的樣子…”海堂聲音減小。
“呃,啊?難得裏恩師傅不在,熏不用介意,嘿嘿。”越前說罷一笑,遂將最後一口湯直灌入腸。
“你說誰不在啊?嗯?”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令越前措手不及的被嗆了個滿嘴。
那聲音那語氣那感覺……
“裏恩師傅?你你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