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鳳凰教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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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悅來客棧與淺梨客棧相對的正街上,擠滿了人群。平時就比較擁擠的街道,霎時就被圍得密不透風來。隱約可聞打鬥的聲音,以及起哄的聲音。
    原來隻是東城邊的甲斐大少與西門邊的木手四少,冰城兩家旗鼓相當的鏢局當家接班人在比試武藝。
    再問的仔細點,原來是因為要決出一家鏢局來與其他各地區的鏢局角逐天下第一鏢局的位置。於是便在此處設擂台,在天下英雄豪傑的見證下決出誰是朔北最厲害的鏢局。
    而比賽也早已進行得如火如荼。
    越前從另一扇窗望去,看到兩個身影到極為挺拔的男子在比劍。
    劍術各有千秋,雖華而不實,但也殺氣鋒芒。
    也隻望了一眼,便是失了興趣。
    目光在掠過一個人的身上時停頓了下來,那一個青色的身影,原來是手塚國光。
    隻見他一到,旁邊的人已是自行讓開一條道路,震懾於他身上所散發的氣勢。
    手塚目一冷,手一揚,從旁邊一人的手中抽出一把普通的長劍來。
    一頓足,一起勢,衣衫一動,人便是如長虹飛出,一招平淡無奇的劍招唰唰的使出,在兩人中間起了無數個劍花。隻一瞬間的功夫人便是已極為優雅的姿勢落在了兩人的中央,足不沾塵。
    隻聞哐當一聲,甲斐大少與木手四少的劍已斷成了兩截。
    那兩人俱是一愕,料想不到是堂堂青門的門主來到,更是為其的劍氣所凜,那強大的真氣震得他們的手腕都隱隱發麻。
    “你們如此當街比試,豈不是擾亂民眾?若真要選個第一何不在汝等的家門前比試,這不是更合你們的規矩?”
    手塚邊說著邊望著那兩人,手中的劍也是一眼也未瞧,一擲,眾人隻覺眼前一花,那劍已穩當當的回到它原本所在的位置。那原本也隻是個喜歡攜劍行走的普通人士,見著如此的氣勢,臉色如呆癡了一樣,目露崇拜。
    頓時,驚歎聲彼起此伏,而此話一出,許多人已作鳥獸散狀。青門門主此話一出,哪還有人敢再出聲?
    那甲斐大少與木手四少雖心有不快,但也忌憚青門的勢力,也隻好悻悻的離去。
    一時,街道恢複了往常的景象。
    手塚在淺梨客棧門口停了半秒便走了進來。
    越前看得清楚,雙目隱隱有些發亮,體內的血液忽地變得沸騰,想要與那個人一較高下。
    他很強,單單從出劍的方式便可得知。
    遂聽到了店小二的聲音,“客官這邊請,您找的月千公子就在此處。”
    卷簾一動,發出了清脆的作響聲。
    越前已斟好酒,白衣墨發坐在木椅上,倚靠在窗欞處。一抬眼便見著了手塚冷然的眉目,於是淡笑道:“手塚今日怎的來看我麼?來飲酒,這裏的流霞不錯。”
    “月千幾日不見,似乎有些變了。”手塚坐下,飲上一口酒。
    “呃?”越前不解,莫不是今日的易容出了問題?不可能呢。
    “似乎有些憔悴,可是身體抱恙?”
    “手塚觀察還真是仔細,最近是有些倦怠。”
    “嗯,是在尋人?我記得你說過。”手塚又飲了口酒,流霞的香氣,果然香醇。
    “呃,是的。”越前半杯酒入腸後,說道:“有事麼?”
    “我前幾日受到冰城最大的茶葉莊園的莊主齋藤弘的委托,讓我調查一下他莊中失竊的事情,雖有官府介入,卻也是查不到半點眉目,於是就找上了我。”沉吟了半會手塚緩緩說道:“因青門與其莊園時有來往,有些交情,我也不好推辭。不然幾日前已回去青門了。”
    “哦。”越前應了聲,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但是奇怪的是,捉到的兩個個盜賊我並不認為就是,所以想請月千隨我去一趟,看看狀況。”
    “啊?查案這東西小生並不擅長,手塚似乎找錯人了。”
    “哪裏,在我看來,月千可是深藏不露的。”手塚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卻讓越前眼皮一跳。
    “哦?此話怎講?”
    “月千曾說偶爾混混江湖,父親是經商的是吧?”
    “嗯,確實。”
    “在我認為,月千雖說隻是偶爾混混江湖,但在麵對江湖人物時卻是一副不驚不炸的模樣,而且談吐氣質異於一般常人。”
    “但這也並不代表我有什麼深藏不露啊!隻不過是每個人的處事方法不一樣而已。”
    “嗬嗬,可是月千,往往越是謙虛的人,越不尋常。而且你敏銳的洞察力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越前便笑,搖頭。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的自信你的驕傲,斷不是一個尋常人那麼簡單。”
    越前便驚,原來還是掩不住這輕狂。暗思手塚的洞察力著實敏銳,裏恩師傅定是會十分欣賞這類人。
    “雖然如此,也不能證明什麼,不過手塚若是硬要我去的話,月千也不會推辭的,去看看便是,反正幾日後也是要離開了,權當打發下無聊的時間好了。”
    臨走前,與海堂交代了些事情,便同手塚一同出門。
    冰城茶莊,一丈之外。
    有處菜園,金燦燦的油菜花開滿了一地,與同這春日燦爛明媚無比。
    越前路過之時,往那瞥了一眼,卻見園中有一人。白帽連衣,一身雪白,恍如雪山冰蓮,白色帽簷下是一副青銅麵具,隱約可見那如玉般白皙的下顎,線條優美。
    金黃一片的菜地,那個人迎風而立,麵朝著越前他們的方向,如一抹幽靈。
    手塚側過臉,見越前神色有些呆滯,駐足,右手往外伸張的樣子,目光落在不遠處得菜園裏。
    順著他目光望去,菜園中一片金燦燦的油菜花,分外的耀眼。
    “怎麼了,月千?”
    “呃?沒事,剛才好像看到一個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越前一回神,恢複以往的神情。
    “什麼樣的人影?”
    “全身白衣,戴著青銅麵具的白衣人,或許也是我的錯覺。”
    “青銅麵具白衣人?”手塚臉色一凝,忽而說道:“是不是雕有桃花紋樣的麵具?”
    “看得並不是很真切。”
    “如此模樣打扮的話除了鳳凰教教主瞳之外,不會有誰了,但是也說不定。”手塚略微凝眉,“遠在棲梧鳳凰城的教主怎麼會來到中原之地,莫不是為了毒教之事?也許是我多想了。”
    “鳳凰教?一直被說是邪教但是神秘莫測的鳳凰教?”越前一時覺得這名字莫名的很熟悉,雖說裏恩師傅是常常有提起過,但是在心底的某處卻有處烙印般的熟悉感。
    “嗯。”手塚頷首,“我們快走吧,天色也不早了,這事以後再議。”
    “好。”
    越前再次望了一眼那菜地,揮揮衣袖,隨著手塚邁向前方。
    身後陽光一片透明迷離。
    暖和的風,柔柔吹過,偌大的茶莊,茶葉飄香的味道在空氣四周四處蔓延。
    清新,怡人。
    齋藤弘年紀莫約五十左右,有一雙深邃的黑色瞳孔滿懷著滄桑,黑須白袍,仙風道骨的模樣。
    失竊的地方實在藏書閣。
    丟失的珠寶說是價值十萬兩黃金的紅玉寶石。
    盜竊的有三人,隻捉住了兩人,有一人逃走。
    藏書閣裏的擺設沒有異常,自失竊那天起便一直保持著原樣,除了書以外,壁上的水墨畫格外的惹人注目,以及那書桌上的青色花瓶裏,一束藍色的鸞尾花。
    地板上有一條長長的裂痕,像是劍鋒劃過的痕跡,又像是有人故意的惡作劇。那裂痕據說是盜賊自己劃上去的。
    越前又隨手塚往牢房裏探尋了那兩個盜賊。
    一致的言語,一致的說法,寶物是被他們的老大帶走。
    沒有任何的破綻,完美的說辭。
    手塚問越前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時,越前隻淡笑不語。
    目光隻落在那一束花上麵。
    越前也隻問了齋藤弘三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習不習慣練字?
    有沒有什麼其他特別喜歡的東西?
    對花粉過不過敏?
    後來離開茶莊時,越前對手塚說:“不見的不是寶石而是另有他物吧,不然怎會勞煩堂堂的青門門主出動?”
    手塚冰瞳光芒四射,望向越前的眼神愈加深邃。
    第二日。
    手塚收到越前的一封信,信上隻有簡簡單單的七個字。
    花瓶,水墨畫,背麵。
    以及一個圖案,南飛的燕子,幾朵蓮花。
    便陷入了沉思,背光的長發在晴日裏飄飛起來,手塚的嘴角上揚起的弧度,卻是在笑著。
    暮江在南門,江上有斷橋。三月楊花,江裏荷尖。
    瓜洲小船,泊在江麵,岸邊清風陣陣。
    越前步覆如雲,白衣闊袖,麵帶白紗。
    隻在斷橋凝視了一會,人如蜻蜓點水,飛掠下江麵,驚鴻白影一掠,江麵人影不再,江水起了微微的漣漪。
    不大不小卻是可以容納三四人的小船裏,掀開簾幕,見有一小木桌,精致酒壺一盞,酒杯瓷碗三兩。
    有兩人,皆白衣玉麵。
    他一坐下來,對麵的人聲已至,“嘿嘿,絕頂,少主你來了。”
    越前望著那張削瘦俊美的臉,一如既往的神色,高雅冷靜的臉容,丁子茶色的發。
    “藏之介你還舍得出現了呐。”
    白石黑瞳微閃,一邊倒著酒,一邊微笑道:“誒?少主我怎敢啊,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了。”
    “切,少胡言亂語。”越前瞪他一眼,“說最近是怎麼回事,別讓我再問第二次。”
    “嗬嗬,少主是在吃醋麼?”白石見他目光請淺,琥珀貓眼淺金光華綻放,一時起了打趣的心思。
    “吃醋?吃什麼醋,醋昆布嗎?”越前聳聳肩,一副迷惑的樣子。
    “哈哈!少主你變了。”
    “說吧!”越前低垂下眉眼,飲著清酒,“你知道我並不是很喜歡在江上。”
    “我忘了少主現在怕水,對不起。”白石正欲說辭,卻聞越前的聲音響起,“藏之介你左手臂上怎麼纏著的綁帶是怎麼回事?你受傷了?”
    白石臉色一怔,又恢複了正常,語氣淡然道:“沒事,隻不過是想換個形象,少主不覺得這樣很好看嗎?”
    越前目光一斂,並不回答,橫了他一眼,“說吧這幾天是發生什麼事了。”
    “現在江湖上都說你殺了那千葉麗絲,可真有此事?”
    “惹上毒教就等於直接向鳳凰教找麻煩。”
    “她不是我殺的,不過既然如此也是正好的。”白石悠然的說著仿佛是與他無關的事,“天下第一劍死了的話,這世上便不會再有這個人。”
    “哦?你舍得丟棄你那稱號,還是說你已經找到令你感覺完美至上的劍法了?”
    “我其實很傻對不對?這麼多年的自欺欺人也夠了,以後我隻要留在少主身邊就行了。”白石臉上的表情很認真,眉目間的有一股淡淡的滄桑,令越前一震。
    “那隨你吧,雖然不是很清楚你想做什麼,但是你在他們幾個人當中是最為冷靜的,也最為聰明,隻要不做出違背落湖宮的事。”越前也不追問,繼續淺嚐著清酒。
    隨後他很輕聲的問,“少主知道喜歡是什麼嗎?”
    “你知道我修煉這落湖決內心心法是會讓人越變越冷的,最終連一絲的感情都不會有,雖然現在還起不了什麼變化,風師傅曾說過,隻要練了第九重我就會忘記許多東西,情對我來說太過遙遠。”越前沉默半響後,緩緩的說道。
    白石忽笑得很苦悶,猛灌了一口酒,長歎一聲,站了起來,負手立於舟尾。
    “喜歡是一種情感,一種心情,可以讓人憂可以讓人喜;它是看不清摸不著的,它是飄忽不定的,它若是在你的心中生了根,發了芽就再也難拔掉;會為一個人思,為一個人愁,會想他所想,愛他所愛,會每日每夜想著他的好他的一切;看不到他會痛苦,看得到他便會歡喜。”
    “我那天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斷橋上整整站了一天一夜,許多年前我始終傾心於少主,許多年後也依然一樣。隻是發覺當有另一個人占據著我這顆心的時候,我突然亂了。”
    “少主昏睡的這段時間,發生了許多始料不及的事,少主恐怕也記不得少主其實有過喜歡的人的。但是,我發過血誓,決不能提半分,直到少主成為宮主的那一天。”
    ……
    天色漸暗,日落江邊。
    新月初上。楊花的味道入夜漸濃。
    越前忽地就失了神失了心,在木舟上獨坐。
    血誓?那是落湖宮最為嚴厲的毒誓,違者毒入穿心,曬屍百日,永無屍骨之地。
    讓白石先回落湖宮一步後,麵對著江邊,越前始終一言不發。
    他墨綠的長發淩亂的披散在腦後,衣衫沾有雨露。
    微閉著雙目,十指緊扣。他一個念頭間內力已如排山倒海之勢直灌而上,哢嚓,木舟裂斷的聲音。
    隻一眨眼的功夫,這木舟便是四分五裂,變成殘木,飄零在江中。
    夜色四合,河畔無人,遠處有冷冷清清的三兩漁火。
    越前的身體慢慢的沉了下去。
    任由著冰冷的江水浸入體內,水已過眉。
    他知道就算溺水他也死不了的,隻不過想試試死的滋味。
    畏水似乎是從兩年前開始的,他記不得是因為什麼原因了,腦袋裏麵總有些影像似乎就被封存住了。
    水泡在江麵上冒出,朦朦朧朧的江麵很平靜,那漂浮的木頭,也尋不見了。
    意識消失前,越前的腦海裏閃過一片腥紅的場麵,眼前是一片茫茫的水麵,滾滾流動的河水裏全是殷紅的顏色,空中盤旋著不斷嘶鳴的烏鴉,一聲聲的叫得分外淒涼。他手中的寒冰劍在發出悲鳴,紅色的血液流淌而過,刹那間變得寒光千丈。
    老爹。。…他彷佛聽到了他父親的聲音,忽地,就占據了整個世界。
    也許這一刻死了便很好。
    意識模糊,他感覺到全身輕飄飄的猶如在雲端,一下子又似陷入了被火焰燒騰般的難受。幾番折騰,已覺得痛苦難耐。難受,好難受,窒息萬分。喉嚨嗑不出半分聲響,眼前朦朦朧朧的一切,模糊中有個看不清的身影在搖晃。
    像是能感覺得到他的痛苦似地,有一雙溫柔且溫暖的手,覆蓋在他的額間,然後漸漸的蔓延至全身。
    越前隻覺得這樣的觸感很舒服,不願放手,可以的話一輩子不放手,這樣的話就不會痛苦,不會有噩夢,不會有血腥……一切便能安安靜靜,綱,你說是不是?
    雕有桃花紋樣的青銅麵具下那雙眼睛,怔了一下後,又像是笑了起來。
    若有似無的歎息縈繞在梁間,他低下頭,看不清發色的長發隨著滑落,在昏暗的夜色中有說不出的旖旎。
    捧起那張臉,在眉睫落下一吻。
    白紗幔帳四下飄舞著,一起一伏,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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