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第二十九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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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豐和15年秋末,赤勒發兵三十萬攻打炎國。因為邊境將領失察,延誤戰機,赤勒大軍突襲落羽關成功,景平帝下令軍隊退出關山數百裏,赤勒軍不站而勝,連奪關西七城,勢如破竹。景平帝屯兵牧州,與赤勒軍成對峙之勢。朝野上下人心浮動,主戰派的主要人物平南侯虞風因為頂撞景平帝被下天牢。主和一派在朝堂之上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景平帝自虞風下獄後,一病不起。大炎正是風雨飄搖,內憂外患的危機時刻。
    杜衡這段時間表麵閉門不出,其實正在積極聯合各方勢力,並密切監視杜清越和太師的動向。
    此刻,他正靠在榻上聽暗衛和親隨稟報情況。
    他聽完林蒼雅的稟報,一手手指輕叩榻椅扶手,一手扶額沉思。半晌,他抬起眼睛問道:“那麼餘冰的意思是他隻追隨虞風?”
    林蒼雅點頭道:“他是這個意思。”
    杜衡微笑道:“虞風主戰,趙太師主和,現在虞風被誣下獄倒是個說服他的好機會。其他將領聯絡得怎樣?”
    林蒼雅道:“王爺的人都願意誓死效忠太子,還有一部分是虞風的舊部,大都是觀望態度等著虞風表態。”
    杜衡眯起眼睛道:“宮中情況如何?”
    鐵影答道:“皇上龍體欠安,隻要吳貴人隨侍身邊……”
    鐵影話音未落,杜衡已經將幾案上的茶杯掃到地上,怒道:“賤人!”
    眾人很少見到杜衡發這樣大的脾氣,均垂頭噤聲,大氣都不敢出。
    杜衡胸膛起伏幾下,勉強抑製住怒氣,道:“蒼雅,向鳳門傳令全力營救虞風出獄。鐵影,讓暗衛嚴密監視三皇子府和太師府,並且告訴太子老實待在府中不要惹事!”
    眾人剛答應,便有暗衛來報,太子杜清儀去了皇宮。杜衡一聽便從榻椅上跳起身,急道:“糊塗啊!快更衣,我要進宮!”
    皇宮禦書房內,景平帝躺在躺椅上看奏章,因為身體畏寒,所以還未進入冬天房內就已經升起火盆,將房間烘烤的熱氣騰騰。內侍宮女的額頭鼻尖掛著汗珠,而景平帝似乎根本沒有感覺。
    內侍稟報太子覲見,景平帝道:“宣。”侍立於旁的吳貴人起身回避到內室。
    杜清儀一進門便跪在地上直磕頭。
    景平帝從奏章上移開眼睛,望著杜清儀奇道:“太子這是何意?”
    杜清儀一麵磕頭一麵哀求道:“請父皇饒了平南侯。”
    景平帝麵色不虞道:“朕道是何事,原來是替虞風求情。他屢次口放闕詞頂撞朕,應該受點教訓。”
    杜清儀不說話還是一個勁兒磕頭。
    景平帝被他磕得心煩,怒道:“夠了!杜清儀!”
    杜清儀見皇帝發威止住磕頭,抬起頭時,前額已經破了皮。
    景平帝於心不忍,緩和臉色道:“這事朕自有分寸。你要無事便先退下。”
    杜清儀淚流滿麵,哀慟道:“我大炎建國數百年,多少先輩為禦外辱流血沙場。到了我輩,不但不能禦敵於國門之外,還不戰而退,拱手讓出七座城市,將大炎子民置於外擄鐵蹄之下!我輩有何麵目見先人於地下,又有何麵目受國民之供養……”
    杜清儀的話還未說完,景平帝已經氣得麵色鐵青,大怒道:“放肆!你是在指責朕嗎?”
    杜清儀顫聲道:“兒臣不敢。肯請父皇釋放平南侯,令他率軍禦敵!兒臣縱死無憾!”
    景平帝抓起小幾上的奏章砸向杜清儀。杜清儀被砸到額頭,身子歪了歪,很快直起身,道:“肯請父皇釋放平南侯,令他率軍禦敵!”聲音激越鏗鏘。
    景平帝氣得將小案上的東西全砸到地上,一麵咳嗽一麵顫抖的指住杜清儀,上氣不接下氣道:“逆子……你說朕是昏君沒有麵目見祖先臣民……你……你不就是想當個明君麼……朕偏不讓你當……”話未說完又一陣大咳,幾乎要咳得喘不上氣。周圍宮人急得團團轉,端茶遞水,拍胸捶背。
    杜清儀見景平帝的樣子也覺得自己的話重了些,皆是因為他為國憂心失了分寸。
    景平帝止住咳嗽後,啞著嗓子喝道:“來人,將杜清儀關入宗人府,廢去其儲君之位,聽候發落!”
    眾人一聽皆大驚,唯有杜清儀平靜如常,他進宮諫言之前已經想好最壞的結果,是抱著殺生成仁的決心來的。他向景平帝叩了三個頭,輕聲道:“父皇保重龍體。”然後安然起身,隨侍衛走出禦書房。
    凝視著他挺得筆直,安之如素的背影,景平帝呼吸一滯,吐出數口鮮血。
    杜衡的車攆剛剛進入宮門,早有他安插的內侍上前稟報道:“衡王,太子今天與聖上頂撞,皇上已經頒口諭,廢黜太子!”
    杜衡大驚道:“太子現在何處?”
    內侍答道:“在宗人府聽候發落。隻怕明晨就會下廢太子的詔書!”
    杜衡有一瞬間的失神,喃喃吩咐道:“回府。”
    杜衡靠在車攆上,思緒翻湧,心情沉重。
    他怕清儀莽撞,因虞風之事惹怒景平帝,沒想到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自己千方百計保護清儀,將他納藏於羽翼之下,然而清儀大了,有自己的主張,他此次進宮怕是抱了必死的決心。這樣看來清儀開始有擔當,算是朝帝王之路前進一步。自己很欣慰呢,無論如何也要助他上位。
    然而,要和皇兄決裂嗎?這麼快。自己一直逃避,不願這一天到來,而它還是來了。暗衛曆朝曆代皆是直屬皇帝的力量,但父皇沒有將它交給皇兄,而是交給自己,實際便是將監督帝王的職責一並交付。難道父皇早就料到皇兄作不了好皇帝?與皇兄決裂的命運是不是在接手暗衛的那天便已決定了?
    杜衡撩起一點車簾向外看去,隻見森嚴壯麗的重重殿宇籠罩在殘幕夕陽之中,宛如被投入一片沸騰熔岩之中,絕望的焚燒。他仿佛看見景平帝在陽光下的笑臉——“若山,若山,皇兄帶你看大炎的錦繡江山。”瞬間,他眼前又出現景平帝身著皇袍一臉肅穆的走進皇宮,背影卻是那麼蕭瑟寂寞。他知道,那身影一直在努力做個好皇帝,無視心中的無奈、委屈、寂寞,隻為擔起整個炎國命運的重擔。卻從來不說,這副擔子他擔得有多累。可是無論怎麼努力還是逃不過宮變的命運。
    杜衡放下簾子。車內的光線正一點一點暗下去,一種錐心的痛在四肢百骸中蔓延,慢慢攫住他的咽喉。他覺得無法呼吸,隻是咬牙承受胸口的悶痛。景平帝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動,他疼得眼睛都無法睜開,一股酸澀直衝緊閉的眼眶,濕意模糊了眼中的明黃色身影。
    他在心中默念道:“對不起,皇兄。這就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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