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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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連續幾天留宿萬花樓,把紅綃喜得百般溫柔,極盡侍奉之能事。杜衡白天和紅綃玩樂,教白素彈琴,晚間總是一人就寢,從來不要人侍寢。紅綃原擔心自己失寵,但杜衡對她的態度依然溫柔慷慨,沒有變化。她問過幾次,杜衡隻說身體不適不能近女色,她也無法,隻得小心伺候。
杜衡在萬花樓留宿的第三天晚上,四更時分,已經過了生意最好的時候,大部分人已經就寢。
一個詭異的黑影在萬花樓的後院悄無聲息的潛行。他來到偏僻的後院,在假山後麵藏身。一個打更的一麵敲著梆子一麵打著哈欠走過來,在他經過假山時,黑影突然躍出,一把掐住打更人的脖子,順手點了他的啞穴,然後張嘴咬住打更人脖子上的血管。打更人的腳使勁掙動了幾下,就不動了。
突然一個身材修長的黑衣人從天而降,亮起火折,微弱的亮光下打更人已經變成幹屍。黑衣人放開他,擦去嘴角邊的血跡,詭異的紅瞳在麵具下閃爍著妖嬈的紅光,盯著拿火折的黑衣人。
來人正是杜衡。他看看黑衣人,又看看天上圓燦燦的月亮,微微一笑道:“傳聞果然不錯。練血魔功的人在月圓時必須要吸食新鮮人血,否則便會真氣逆轉。嗬嗬,終於被我等到了。”
黑衣人往後退了兩步,轉身就跑。杜衡喝道:“想跑?”人已追出去。
兩人在黑暗的院落中跑了一小陣,黑衣人見前院尚有燈火,也許是不願暴露人前,他停下來低聲道:“你為何要追我?”聲音沙啞陰森。
杜衡哂笑道:“如果你是弑鳳宮的鬼王,便是我的敵人,我自然要抓。如果你不是,我對血魔功甚是好奇,自然也要抓。”
黑衣人恨聲道:“無聊!”身形移動,向杜衡發起攻擊。他雙手成抓,手指在月光下泛著血色的紅光,每一抓都抓向杜衡的要害,所有出招的角度都是極古怪,讓人想象不到。
杜衡手握飛鳶短劍抵擋他的利爪。兩人都是迅捷快速,無聲無息眼花繚亂中已經交換了數十招。杜衡手中飛鳶劍往前一送,眼見劍尖要抵在黑衣人咽喉上。黑衣人一展腰向後倒,生生在空中劃一個圈,身體直起來時,一隻手抓向杜衡胸口。
杜衡在變招的間隙間突然一笑,笑得如沐春風,道:“好身手!”
黑衣人紅瞳一縮,手上略一遲疑。杜衡的劍已經架在他的頸邊。杜衡伸手連點他的幾處大穴,空中飛下五個手持巨網的黑衣,將他網在中間。
黑衣人驚駭的睜大眼睛盯著杜衡。
杜衡不以為意的輕笑道:“我今天要看看你的真麵目。”說著伸手去揭他的麵具。
杜衡的指尖剛剛碰到麵具的邊緣,一段白色的綢帶從空中飛出纏住他的手腕。另一段白綢隻取杜衡胸口的大穴。杜衡的手被纏住覺得像被鋼絲纏住般疼痛。他忙用飛鳶劍向襲擊胸口的白綢砍去。白綢瞬間纏住劍身,他手上用力將白綢斬斷,隻聽得鐺的一聲,竟然是金石相碰的聲音。杜衡飛快抬手向手上的白綢砍去,白綢倏忽從他手上收走。
一個白衣銀發的男人從空中飛下。長發和衣袂在空中猶如展開的花瓣,輕盈的飄落下來。他落在地上時杜衡竟然聽不到一點聲音。
杜衡心中大駭,臉上仍然是無害的淡笑道:“閣下好身手。”
銀發男人向他走過來,不見他腳步移動,身子已經來到杜衡麵前,仿佛是從空中飄過來一般。在月光中他的容顏明豔絕美,雌雄莫辨,即使是看慣美人的杜衡也在心中驚歎。他輕輕托起杜衡的下頜,銀灰色的眼眸在杜衡臉上轉一圈,微笑道:“你就是衡王麼?生得很俊。”
杜衡扒開他的手,神色淡淡道:“閣下說笑了。不知深夜至此有何貴幹?”兩人挨得極近,銀發人渾身真氣湧動,衣帶在氣流中飄動,杜衡胸口感到一陣陣壓抑的寒氣。
銀發人道:“我要帶他走。”說著伸手指指網中黑衣人。
杜衡眼中笑意從容,威嚴卻點點壓下來,道:“休想!”
銀發人道:“你試試。”語氣輕柔,但攜著透骨的冰寒。話音未落,他身形陡然飄起,在空中連續旋轉,一瞬間已經點了五個暗衛的穴道。暗衛倒在地上。
他雙手一揮,巨網斷成數片。杜衡來不及阻止,他已經解了黑衣人的穴道,與黑衣人並肩而立。他淡淡笑道:“要殺衡王這等人才,我還真有些舍不得。”
數段白綢從他身上飛起直奔杜衡而來。忽然空中無數彩色的珠子飛向白綢,一片晶瑩繽紛。白綢被打亂了方向。珠子一落地便化作一片五彩煙霧飄散。
銀發人和黑衣人忙閉住氣從煙霧中縱身躍起。一邊騰躍,一邊道:“玄武的七彩瘴果然厲害了。今日領教了。”說完已經不見身形。
杜衡剛想去追,被人拉住,正是宋懷璧。
宋懷璧沒什麼表情望著他,道:“別追了。你不是他的對手。”
杜衡道:“他是誰?”
宋懷璧冷哼一聲道:“他是弑鳳宮宮主。”
杜衡道:“那個會血魔功的人是鬼王?”
宋懷璧點點頭:“這死人妖都來了。京城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她蹲下身給暗衛解開穴道,又讓他們服下七彩瘴的解藥。
杜衡問道:“你怎麼來了?”
宋懷璧一麵忙活,一麵答道:“鬼王去我住處好幾趟,我自然也要來探探虛實。我聽說練血魔功的人要在月圓之夜吸食人血,所以跟著你的暗衛來看看。”
杜衡微喟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宋懷璧抿嘴微笑道:“我還想看看不近女色的衡王是何模樣?”
杜衡苦笑道:“我過得很苦,你滿意了吧?”
宋懷璧笑容更深道:“我看王爺依紅偎翠,甚為得趣。”
杜衡揮退暗衛,握住她的手道:“你何苦要和我過不去?不是和你自己過不去麼?”
宋懷璧望著他,帶著笑容,道:“你何苦定要來招惹我?”
杜衡將她拉近身邊,柔聲道:“我本來想替蒼雅向你提親,現在我卻……舍不得。”
宋懷璧輕輕掙動,卻被擁進懷裏。她見掙不脫,也就任他抱著。
杜衡將下巴抵住她的額頭,溫柔道:“我知道那些戲裏的情天恨海你是相信的……你便一點不動心嗎?”
宋懷璧悶聲道:“動心又怎樣?我如何能將真心托付給你?”聲音中帶上了難得的情緒。
杜衡將她輕輕放開一點距離,眼睛凝視著她,道:“為何不能?”
宋懷璧苦笑道:“真心是要用真心來換的。”
杜衡一怔,不說話,眼中閃過一絲迷惘。
宋懷璧聲音靜謐,卻有一種淒涼漂浮其中道:“你有真心麼?”
杜衡喃喃道:“我有真心麼?”
宋懷璧深深睇住他,幽幽道:“你有一點真心隻是對我的皮相罷了,你做戲做得太多了。”
杜衡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酸楚,一時有好多話想對她說,一時又不知該如何去說。隻是怔怔望著她。
宋懷璧臉上的鬱色慢慢變成一抹無奈的笑容,道:“我這個人最是記仇,你用毒針傷我,我便用絕情蠱討回來。等我玩夠了,幫你除了蠱,你我兩不相欠。王爺也不用在我麵前做戲,我總是不信的。”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杜衡站在原地,自嘲的一笑道:“我原也不想做戲。你又何苦恁精明?”如今你我之間竟是無奈的駐足凝望,和諾言的蒼白無力。
難道終究隻能是,橋歸橋,路歸路?
“真心是要用真心來換的麼?”杜衡喃喃自語道。
我又何嚐願意帶著麵具做人,然而在爾虞我詐的皇家,背負家國天下的責任,怎會允許我任性妄為。我是不能給你真心,因為那是我最給不起的啊。你既懂我的心,卻又是不懂。
杜衡想著想著,覺得月色格外清寒,夜色格外幽寂。冷意自心中慢慢泛起,存存透骨——這,便是寂寞麼?
杜衡靜靜站在月光下,眸光渺遠,一切情緒在那裏凍結。他就象是這世上最寂寞的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