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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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青城端坐在椅子上,心裏焦急萬分卻無法離開。夢天凜進來之後一直低著頭喝茶,一句話也不說,房間裏就隻有她與夢天凜兩人,李子如被夢天凜給支走了。讓張青城不解的是,不管她如何給李子如打眼色讓他別走,他卻看都沒有看張青城一眼,徑直離開。
“那個……”張青城猶豫著,“不知道您來有什麼事?”
夢天凜頭都沒抬,淡然道:“再等一會兒。”
張青城心裏開始罵娘,從進來後他就這麼說,都等了這麼久了他還這麼說,張青城都懷疑他是不是就是夢無歡本人,特地玩自己的!但她沒說話,麵上微笑著點頭,心裏卻想知道這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張青城正詛咒著夢無歡,夢天凜突然抬頭,把她嚇一跳,心虛的盯著他,難道他有讀心術?但聽到夢天凜的下一句話,她鬆了口氣。
“他來了。”
話音剛落,房門便被“啪”的一聲推開,一襲紅影衝進來,張青城一看,竟是剛剛失蹤不見的夢無歡!夢無歡進來後就挺直站著,緊緊皺著柳眉,看著夢天凜一言不發,夢天凜靜靜地看著他。張青城看著兩人對視,有種看電影的錯覺感……兩人長得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就是眼神,夢無歡妖嬈的眸子如今帶了隱晦的怒火,而夢天凜則是空寂。
“你仍是這般性子,這麼多年的磨練,還沒有改嗎?”夢天凜先開了口,語氣平淡。
誰知夢無歡冷哼了一聲,“與你無關。”
“我們這麼多年都未見,對待你的父親,就是這樣的態度嗎?”夢天凜盯著夢無歡,“你幼時得到的良好教養,如今在何處?”
“你來明醉幹什麼?”夢無歡冷冷的看著夢天凜。
夢天凜微微皺眉:“毫無禮貌,這些年的江湖生活,就教會了你這些東西?以後我如何能放心把山穀交給你?”
“誰稀罕你的山穀!”夢無歡怒道,指著夢天凜吼道:“滾回你的麟國!”
夢天凜臉色陰沉,氣氛突然緊繃。
張青城僵在兩人中間一動不動,這是怎麼個情況?誰來告訴她現在該怎麼辦?看這樣子夢無歡跟他爹的關係很糟糕啊!這這這……看起來要動手的架勢,別啊!我還在中間呢,等會兒傷到我怎麼辦?
“這個……無歡,你冷靜一下……”張青城弱弱道,“兩位都冷靜一下……”雖說看起來她好像完全沒氣勢說這話。
令張青城驚訝的是,她話一出,兩人外溢的罡氣頓時收回,她呆了一下,難道自己還有做和事佬的天分?
夢無歡一把拉過張青城掩在自己身後,冷聲道:“夢穀主,明醉不是麟國,還請您回去。你一穀之主,萬一在外有個閃失就不好了。”
夢天凜垂下眸子,又喝起茶來,吹了口氣道:“我此次前來明醉,是為了她。”說完,他抬起頭,目光直看向張青城。
“你!”夢無歡剛剛壓抑下的怒火又冒出,“當年的事情,你還想要來一次嗎?!”
夢天凜目光一暗,“不,我隻是想讓她幫我一個忙。”
夢無歡沒想到夢天凜會這麼說,愣了一下,“她能幫什麼忙?”
張青城也疑惑道:“我能幫繁花穀什麼忙?”
夢無歡身子一僵,轉身盯著張青城,欲言又止,張青城聳聳肩,笑道:“你幹嗎這麼委屈的樣子,我早就知道你是繁花穀的人了,我沒怪你。”
夢無歡沒說話,夢天凜道:“如果你願意幫繁花穀這個忙,成功之後,繁花穀是你永遠的依靠。”
張青城想到李子如給她說的繁花穀的事情,突然問道:“你是不是要找我幫忙勸說麟國皇帝,放你們繁花穀一馬?”
夢天凜瞳孔猛地一縮,深深地看向張青城眼底,過了半晌才說:“你如何得知?”
“我可以選擇不答你的問題,而你必須回答我。”張青城勾唇,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夢天凜選擇自己是唯一,而自己選不選擇夢天凜則完全看自己心情。看夢天凜的變化,她猜對了,於是如今有足夠的資本跟夢天凜談判。
夢天凜眼底殺意凜冽,直直盯著張青城。張青城內力突然運轉混亂,驚訝之餘暗歎高手就是不一樣,光殺氣就能逼得對方無法運轉內力,她硬壓下翻滾的內力,作若無其事狀。夢無歡嘖了一聲,擋在張青城身前。“夢穀主,求人幫忙就是你這個態度?”
夢天凜複雜的盯著夢無歡,殺氣緩緩收回,歎了一聲:“張小姐,隻有你能幫繁花穀。當年的糾紛往事導致麟國國君對繁花穀仇視至極,繁花穀已經被皇室逼得走投無路,我不能讓繁花穀在我這一代衰落。如若成功,繁花穀可以答應你任何要求……”夢天凜說完,竟起身向著張青城深深鞠躬。
張青城身子一抖,吃驚的看著夢天凜的後腦,而夢無歡更是瞠目結舌,一時不知該拉還是不該拉起自己的父親。
事情突然變得好玩起來了。張青城微微一笑,挑眉道:“我想要繁花穀,也行?”
“可以。“夢天凜抬起頭,張青城嘴角一抽,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她正思考答不答應,夢天凜又道:“但你知道,下一任的穀主就是無歡……所以,你必須嫁給他。”
“城城。”夢無歡突然湊過臉來,道,“我看他挺可憐的,不如我們答應他吧?成功之後繁花穀就是你的!還能白嫁我這麼個美男子啊,家裏你說了算……多劃算,你賺了!”他說著,還拋個媚眼給張青城。
張青城見鬼似的盯著他,果然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夢天凜咳了一聲,“張小姐,你覺得如何?”
張青城垂眸思量,微微眯眼:“我為什麼要答應你呢?我如今身在明醉,無牽無掛,孑然一身。若是我幫你繁花穀,就意味著我將卷入麟國的宮廷鬥爭,就算最後僥幸成功,得了你繁花穀的支持,但這對我明醉人而言,你麟國的繁花穀,有何用處?”
“張小姐。”夢天凜微微一笑,“你在鳶氏做事,那麼就應該知道繁花穀是這片大陸的上古世家,而當今世上能與繁花穀齊名的,便是你明醉的雲陽冷家。雲陽冷家是何等勢力,繁花穀就是何等的勢力,上古世家的力量,遠遠超乎你的想象。我們的產業遍布大陸,你又怎會用不著?據我所知,鳶氏如今可隻剩一個鳶妖了,你……不想幫幫他嗎?”
張青城心裏一緊。
“不需要,我就知道你沒安什麼好心!”夢無歡突然冷下臉來,“夢天凜,你無非是想要得到鳶氏封存的遠古力量,假惺惺的裝什麼好人,還振振有詞說幫鳶妖,可笑!”
“夢無歡!”夢天凜也寒下臉,叱道,“別忘了你我的身份,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動手嗎?若不是憐婉兒去世得早,才百般縱容你……”
“夢天凜,你有什麼資格提母親?”夢無歡冷笑,“若不是你,母親也不會死!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好了!”張青城心裏煩躁起來,也顧不上兩人的武功比自己高了數倍,叫道,“要吵架出去吵,煩不煩!”
夢無歡立馬消音,恨恨的盯著夢天凜。而夢天凜閉著眼壓下怒火,睜開時已是平靜。“張小姐……”
“夢穀主。”張青城打斷他,“容我再考慮考慮,這不是一件小事,我需要時間。等上官山莊百年慶典結束之後,我給你答案。好嗎?”
夢天凜皺了皺眉,又說:“張小姐……”
張青城揮了揮手,“夢穀主,各讓一步,我還是很愛惜自己生命的,這件事兒風險這麼大,你總得給我時間準備好死是不是?”
夢天凜頓了一下,點頭默認。“那麼我在慶典結束時,會再來找張小姐的。今日就告辭了,多有叨擾,還請見諒。”
“不送。”張青城揉了揉眉。
夢天凜走後,夢無歡也跟著出去了,房間裏張青城窩在軟椅裏,理清思緒。
夢天凜說的沒錯,繁花穀是上古世家,實力遠超乎其他勢力門派,要是有了繁花穀的支持,想必東方燭龍要動她或者是邊院也要掂量掂量。李子如說要在麟國起業,繁花穀更是能幫到大忙,怎麼想都是一樁好買賣。
但不是一項容易的買賣啊……她歎道。麟國國君錦棉的資料極少,傳說性情冷漠淡薄,對什麼都看得極淡……但就是這麼一個人,卻手腕強硬,將繁花穀逼得無路可走,隻得前來求自己這個平日裏他們都不屑看一眼的人。也是這個人,讓原本羸弱的小國麟國在幾十年裏迅速強大,成為四大強國之一。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就是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哦不,是別鞋帶上,太危險了!
但自己跟那個叫嬰尋的男人同是異世穿越而來,是不是……成功率會更大?
等等!張青城一愣,夢天凜為什麼會找上自己……?!難道他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是由異世而來?張青城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知道這個秘密的應該隻有玉竹公子羽織才對啊?這個夢天凜,如何得知?
如果不是這樣,他又怎麼會找上自己這個小人物?
張青城並不知道此時這大陸上已有數人知道她的特殊身份了,並且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是處於這片大陸上頂峰的人物,此時,大陸上各個地方上演著這樣的對話。
麟國。
“明醉……有他故人來了。”一身白衣的女子站立在九天神台的九層之上,刮起的冷風撩起她的衣袂,仿佛乘風歸去的仙女。她膚白如霜,青絲如雪,白色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雙眼緊閉。
“終於來了嗎?”從她身後走出一名男子,一身天青色長袍用精致無雙的針法繡了仰頸吟唱的白鶴,長發用銀冠束起。他緩緩踱步,直至女子身旁,遙遙望向明醉方向。
“棉……”女子轉過頭,輕聲喚著男子的名字,雙眼卻未曾睜開。突然,她劇烈的咳嗽,身軀在風裏顫抖。
“碧血,這裏風大,我們下去吧。”男子立刻替她拍打著背,從袖中拿出白色的藥丸,喂女子吃下。
名喚碧血的白衣女子吃下藥後咳嗽聲漸小,她虛弱的一笑,“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
“放心。”男子微微抿唇,“禦冰宮定能涅槃。”
女子順了最後一口濁氣,從指間彈出一顆五彩的小丸射向天空,小丸猛地炸開,燃成八卦圖的模樣,碎成無數銀粉。
“君上。”十秒後,九天神台已跪了盡著白衣的十人。
白衣女子在男子的攙扶下慢慢走下神台,風中傳來她輕輕的聲音:“去明醉,查出誰是新的異世者。”
汴國。
“你最近很不安分,是想他了嗎?”威嚴的宮殿之內,穿著明黃色長衣的男子跪坐在茶幾前,對麵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細看之下,狐狸額頭正中竟有顆藍色寶石,熠熠生輝,而它的眼……竟然一黑一白,與八卦圖一模一樣!
狐狸蹭了蹭男子的手,呼出幾口清氣,嗚嗚的喚著。
“你的意思是……”男子微微蹙眉。
狐狸又嗚嗚的叫了幾聲,男子眼神一緊,“你的意思是:這大陸上出現了新的異世者?”
狐狸竟聽懂了他的話,點了點雪白的下顎。
男子站起身來,負手踱步,走到殿中唯一掛的一副畫前,畫中男子隻有側麵,仰著頭,遠處是萬裏江山,夕陽正紅。男子悲傷的看著畫像,似在自言自語:“有了新的異世者,說明他不會再回來了……是嗎?”
狐狸悲喚了一聲,男子緩緩閉眼,良久一笑。“我倒是希望他不要回來,回來之後,又會讓我心痛。這樣也好……滿地陪著他,他會高興的。”
“影衛可在?”男子長袖一揮,提高聲量。
“屬下在!陛下有何吩咐?”眨眼之間,男子身前已跪了數十人,恭敬的垂著頭。
“去明醉,探出誰是異世者。”男子轉身,臉上已是一片冰冷。
“是!”影衛沉聲領命,竟消失於大殿中。
比翼城。
“族長,異星已現,位在明醉。”族人躬身,眼前玄色長袍的男人散發出威嚴的氣勢,壓得他起不了身。
男人遙遙望向明醉。半晌,方才說話:“立即差人前去明醉,將聖主保護好。”
“是!”族人弓著身子緩緩退出房間,背上盡是冷汗。
“終於來了……嬰尋,她來了,而你離開。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要傷心了……”男人微微歎了聲氣,偌大的殿裏四處繚繞著青煙,將歎氣掩蓋了。
如是。
張青城現在還在撐著頭,想著要不要幫繁花穀一把,並不知他人對自己的關注程度,已經超乎她的想象。
一場大戲的齒輪,已緊緊咬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