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張青城一大早就把夢無歡從睡夢裏拖出來。
    “我現在問你，你得如實回答我！”張青城站在夢無歡床前，朝夢無歡瞪著眼，一臉嚴肅。無奈此時美人睡眼惺忪，半倚著靠墊，微微偏著頭露出精致的鎖骨，似乎絲毫沒被張青城的“氣勢”給震住。
    “嗯嗯嗯……”夢無歡半睜著眼，使勁點頭。
    張青城理了理思緒，先說了句：“給我說說繁花穀。”
    夢無歡雙眼一睜，皺著眉頭道：“城城，你要幫他？”
    “我要借助繁花穀的力量。”張青城實話實說，“我得罪了鬼王，他很想要我的命，我要自保。他跟雲陽冷家的關係你肯定也知道，唯一能跟雲陽冷家對抗的，隻有繁花穀。”
    “鬼王？”夢無歡猛地坐直，被張青城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驚得睡意全無，“東方燭龍？你怎麼會得罪他？”
    張青城於是第一次把剛來異世時所經曆的小村莊的事告訴了別人，但她略去了自己是穿越而來，隻是說偶然經過村莊，不慎掉落懸崖。雖說看起來夢無歡跟他爹的關係十分不好，也就是跟繁花穀的關係很差，但並不代表夢無歡就對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沒什麼打算。特別是得知了嬰尋的故事之後，她更是小心。
    “怎麼可能……”夢無歡深深蹙眉，“鬼王一直隱居在鬼霧森林，怎麼會出現在一個小村莊裏……”
    “那我就不知道了。”張青城也皺起眉。
    夢無歡的眉頭都快擰一塊兒了，聽到這話不禁微驚道：“我想想……”他回想了一會兒，“照著你所說的時間，那段時候段曉峰也沒在燕京城裏，具體在哪兒我也不清楚，你說的那個冷墨……”
    “誒他目前不是重點啦！”張青城心一刺，搖搖頭，“重點在東方燭龍。所以我要幫繁花穀這個忙啊，但我對它了解肯定不及你多，你介意給我說說麼？”
    “如果是鬼王的話，城城你還真的隻能幫繁花穀了。”夢無歡歎了口氣，“你想知道什麼？”
    張青城“嗯”了一會兒，繁花穀基本資料她倒是可以去問問鳶妖，深層次的東西夢無歡恐怕不會告訴自己，就問道：“你在繁花穀什麼地位？”
    夢無歡勾唇，“少穀主。不過我這個少穀主已經十幾年沒有回去過了，也不知道繁花穀現在是什麼情況。”
    張青城點頭，“繁花穀是什麼等級製度？”
    夢無歡疑惑的眨眨眼，“等級製度是什麼意思？”
    “就是……”張青城無力扶額，“就像朝廷官員品級那種東西……”
    “哦！”夢無歡恍然大悟，“繁花穀因為是上古世家，所以品級地位十分複雜，我挑些簡單的告訴你。穀主之下是五大長老，分別掌管財務、刑罰、族人、工程、族務。長老之下是各個掌城，掌管繁花穀所在勢力的各個城市的一切事務，掌城之下就是各個樓主，算是基礎人物了，最下麵的就是普通族人了。”
    “聽起來的確很簡單。”張青城道，“跟邊院差不多。”
    夢無歡笑道：“複雜的我都沒說，到時候你需要的時候我就告訴你。如今就算告訴你了你也不一定記得住，每個職位所處的家族品級都不一樣的，就好比是五大長老之間，雖然都是長老，但掌管刑罰的長老地位最尊，工程次之，族人再次之，然後才是族務，最低的長老位分是財務長老。”
    張青城就道：“你們還職位歧視啊？”
    夢無歡雖然沒懂張青城的話，但意思還是理解了七七八八，於是說道：“上古傳下來的，繁花穀的品級機製一直在完善，不斷修改，但也越來越贅餘。”
    張青城點點頭，又問：“你爹這個人怎麼樣？我跟他打交道，總要熟悉一下。介意給我說說麼？”
    夢無歡麵無表情道：“我出穀曆練時十六歲，至今已十二年未歸，他如今變成什麼樣子，我不敢保證。”
    “沒事，你說便是。”張青城一邊回答夢無歡，一邊在心裏計算他話中所含信息。十六歲出來闖蕩江湖，十二年未歸，那麼他今年就是二十八歲，那麼，夢無歡出穀的時間大約是在永樂七年。
    問題出來了，永樂七年……鳶妖在哪？這個問題似乎跟夢無歡沒有絲毫聯係，繁花穀在麟國而鳶氏此時在明醉。但有一點需要指出，繁花穀是上古世家，鳶氏也是。即便他們衰敗式微，仍然對某些人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答案很簡單，永樂元年，鳶氏滿門一日之間盡赴黃泉……隻剩下鳶妖和他的妹妹，當今寧妃鳶落晚。而永樂七年，如果我沒有記錯，那時候鳶妖還在少林寺曆練。那麼，夢無歡到底真的是自己受不了他爹才跑出來的，還是……原本就是他爹給他安排了任務，前來明醉？
    她心裏一顫，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懷疑到夢無歡。從她第一次到忘歸閣見到夢無歡，夢無歡對自己十分好，如果剛開始是因為冷凝霜的拜托幫忙，而那晚忘歸閣情報庫被盜之後，他們本不應再有任何的關係了。可他一如既往，還跑去無雙居找李子如……而自己，現在懷疑他。
    這個想法讓她心中一寒，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也開始留心眼，小算計了？
    夢無歡自然不知張青城心中所想，他沉思片刻，便答道：“當年我還在繁花穀時，其實見他的次數並不多。因為他是穀主，整天事務繁忙到驚人，幾乎看不見他人影。隻有偶爾他得空，會來檢查我有沒有認真練功，讀書，有時候也會來讓我處理一些事務。”
    張青城回過神，問道：“你十六歲了，才開始接手繁花穀的事務？”張青城有些驚訝，不是都說古人成熟得早麼？有的甚至十一二歲就成婚成家的，夢無歡都二十八了，她也沒聽說夢無歡有孩子，甚至連妻室都沒有。
    仔細回想了一下，李子如貌似也沒有家室，遇見的男子，除了鳶妖，其他都是單身。
    夢無歡嘖嘖一笑，“我能力不夠，哪能打理那麼大個家族。”
    這話聽起來頗有點酸味，估計那時候夢無歡他爹對這個長子並不太滿意。張青城又問：“那你爹就應該是個勤快的人咯？把繁花穀打理得井井有條。”
    “誰說繁花穀井井有條？”夢無歡瞥了一眼張青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啊？”張青城一愣，“怎麼可能？不是上古家族嗎？”
    夢無歡沉吟。
    張青城一看夢無歡的樣子，才覺得這話題好像有點超限了……別人家的機密，怎麼會告訴你？於是她就此打住。
    夢無歡歎了口氣，“城城，原諒我這個話題目前不能告訴你。因為你還沒接觸過麟國君主，若是成功了，我自然會悉數相告，而若是不成功，知道這麼多，會有極大的風險。”
    張青城點頭，她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時間不早了。”夢無歡柔柔一笑，“我要起身了。城城……”
    張青城立馬跑路：“你慢慢穿衣服，我在外麵等你。”
    這次換夢無歡抽嘴角。
    張青城在外麵等，已經是中午了，上官山莊處處積雪，凍得她鼻尖都紅了。所幸天氣不錯，陽光灑在身上，很是暖和。
    不知是不是報複張青城跑這麼快，夢無歡穿個衣服足足用了二十分鍾。一襲紅衣的他踏入瑩白的雪地時，縱使看過這麼多次，張青城還是有一刹那的驚豔。
    夢無歡盈盈走到張青城身邊，笑問：“現在去哪兒？”
    張青城隨口道：“逛。”
    於是兩人開始逛上官山莊……
    一路上跟夢無歡打招呼的人不少，人人都知道他是忘歸閣的副閣主，看起來這廝的人緣不錯。張青城左右瞧著，夢無歡站著跟幾人聊天，無奈她名氣太低，插不上嘴，她隻好等在旁邊。
    “無歡公子，這次上官山莊百年慶典，聽說還順便為上官山莊二小姐和大小姐找夫婿，你少年風流，可有意向啊？”其中一人道。
    張青城這隻八卦機立馬開始運作，隻聽得夢無歡嗬嗬一笑，客氣道：“二小姐和大小姐長於大方之家，怎看得上無歡江湖浪蕩人士。在下倒是覺得，無雙公子和玉竹公子才是最佳人選。”
    眾人一致點頭，突然有聲從遠處而來：“在下與無歡公子一樣，也是江湖遊子，在上官山莊做了客卿長老已是足矣，又怎敢高攀大小姐和二小姐呢？無歡公子真真玩笑了。”
    張青城一看，李子如與羽織並肩而來，前者笑容一如初見般神聖而高貴，後者表情萬年不變的冷清孤傲。
    眾人這下炸開了鍋，無雙公子和玉竹公子可不會常常見到，四周的人紛紛圍上來，李子如在江湖中名聲一向很高，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粉絲很多。粉絲們圍上來看看偶像，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張青城不這麼想，人群一湧上來，她就被擠出去了。
    追星？有病啊，古人追什麼星！張青城心裏罵道，不過她身材消瘦，根本擠不過這些練武的，隻好站在無人處等人群散去。
    “無雙公子客氣了。”夢無歡皮笑肉不笑，“天下誰不知無雙公子大名？若是說上官莊主看不上你，我夢無歡可第一個不答應。”
    夢無歡這一招厲害，人群紛紛應聲，李子如不動聲色，笑答：“無歡公子如此看得起在下是在下的福氣，在下聽聞無歡公子精通茶道，無雙也略曉一二。不知能否賞臉，在無雙閣做客？”
    “自然可以，不過今日無歡需陪朋友散散心，她剛來山莊一路奔波。無雙公子可等得住這幾日？”夢無歡也笑。
    “哦？不知是哪位朋友？”李子如道，“既然如此，無雙也陪無歡公子和公子的朋友散散步。畢竟無雙也是上官山莊的客卿長老，可讓在下盡盡地主之誼。”
    夢無歡眼角不動聲色的一抽，這廝明擺著就要跟著來，說什麼地主之誼？！
    此刻“這位朋友”正無聊的等在路邊，正踹雪呢就看到兩個身影立在自己身前。
    “無雙公子……”張青城一愣。
    李子如溫和一笑，“張公子要在山莊轉轉？讓無雙陪同可好？”
    張青城更呆了，一看旁邊夢無歡臉色有點黑，四周一群人把自己盯著，偶像的力量是偉大的，自己根本沒拒絕的餘地。於是隻得道：“自然可以。”
    於是張青城跟夢無歡兩個人又加了羽織和李子如，四個人在山莊裏轉來轉去，遇到的人看到這“強大陣容”，都停下腳步與其交談。當然，我們的張青城還是被擠在了路邊。
    她不知道第幾次詛咒這三個，耳邊傳來溫柔的聲音：“被拋下了？”
    張青城一轉頭，正看到鳶妖身後跟著杜鳴和章其，一臉笑意的盯著自己。
    “我……”張青城正想解釋，又被憋住，解釋什麼呀？
    鳶妖輕輕一笑，“可要跟我走？比跟他們一起逛要輕鬆多了。”
    “好！”張青城毫不猶豫。
    “鳶主公，這麼巧你也在。”夢無歡從人群中擠了過來，一臉笑容，“不如一起吧？”
    張青城無語夢無歡，鳶妖卻嗬嗬一笑，微微頷首，“好的。”
    “鳶主公。”人群散去，李子如跟羽織又過來了，“章大人，杜門主。”
    三人點點頭，鳶妖笑道：“既然無雙公子與玉竹公子也在，如不嫌棄，可與若之一起。”
    李子如臉上有點窘，無奈鳶妖說的話得體，隻得點點頭。
    於是這一行人，又變成了七個。
    不過依舊不變的是……鳶妖與李子如談事，章其與羽織說話，夢無歡跟杜鳴鬥嘴……張青城依舊鬱悶的一個人跟著鳶妖，插不上嘴。
    我這是犯的什麼事啊……張青城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