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錦辰前腳離開玉蘭軒，殷若水後腳就喚過紅纓問道：“想不想將功贖罪？”
    紅纓心裏委屈，自己救人還救錯了？“想。”
    “給我盯緊了他，有什麼情況趕緊回報。”殷若水用眼神指指大門口，紅纓說了聲‘包在我身上’，便跟了上去。
    穆錦辰離開玉蘭軒之後便直接去了縣衙，狀似無心的詢問了那具屍體的情況。
    “沒有傷口，是猝死，大概是飲酒過量吧。”仵作拿出自己寫的驗屍文錄，恭恭敬敬地遞給穆錦辰。
    “沒有傷口？”穆錦辰挑挑眉接過那張紙，踱到屍體旁邊，掀開蓋在屍體上的布單，隔著布單左右掰看了死者的脖頸，沒有發現。一把將布單揭掉，指著屍體對仵作說道：“請大人將死者胸前的衣物解開。”
    被他如此稱呼，仵作有些心慌，雙手顫抖著解開死者衣物，眼巴巴望著穆錦辰。
    穆錦辰開始想念在津安縣辦案的時候，邵華這人雖說有些怪異，但對於驗屍，卻仔細的很。還有殷若水為邵華準備的那套行頭，他也十分懷念，很方便，很人性。殷若水叫那些為手套，口罩，隔離服，邵華很愛幹淨，那些東西每次用完之後都會丟進火盆裏燒掉，隻是有些浪費。
    可這位仵作，完全不懂得該做什麼，還要讓穆錦辰一步一步的教。“看看他的胸前有沒有很小的紅點。”
    仵作低頭查看，果然在死者左胸口有個紅點。“大人。”
    穆錦辰背對著屍體，看向門外，“找一塊磁石，貼著紅點把裏麵的東西吸出來。”
    仵作不敢猶疑，照做，果然從傷口裏吸出一枚細如發絲的針，擱在托盤上，呈到穆錦辰麵前。穆錦辰早已經知道是什麼，所以連看也不看，轉身走到桌前，將手中的紙在油燈上點燃，丟入火盆中。
    “大人，該知道如何寫這卷宗了？連同這東西，一起呈給龐大人看看吧。”
    穆錦辰離開停屍間，問了衙門裏的人，悠閑地去林達生前住過的驛館房間轉轉。
    這裏已經被縣衙封住了，但尚未取走林達的遺物。穆錦辰不必通過門，便進入房間，正對著屋門的桌上放著書籍公文和圖紙。穆錦辰走過去俯身看了看圖紙，是正在修建的皇帝陵墓的圖紙，圖紙上有個地方被林達畫了一個紅色的圓圈框起來。
    穆錦辰不是太懂得看圖紙，但很明顯林達從圖紙上看出了什麼。
    難道是殺人滅口？
    林達是工部的官員，穆錦辰不認識他。看過他的麵相，雖然是在他死後才看到，也能感覺出他應該是個很圓滑的人。
    手指剛要挑起圖紙繼續找線索，便發現窗戶一側有片暗影，應該是有人站在屋外廊下。現在是大白天，能進入驛館的，隻有住在這裏的人。
    穆錦辰輕輕閃身按照原路從後窗跳出去，那片暗影竟然也快速消失。等穆錦辰轉到屋側，隻瞥見拐角處有一片衣角閃過，墨綠色的衣料。
    穆錦辰覺得自己或許管太多了，但是有案子沒破，他心裏就不舒服。
    接下來的時間，穆錦辰沒有再繼續走動，而是隨便吃了些東西，回客棧睡覺。從昨天晚上就沒有好好休息，早上又起了個大早，他需要養精蓄銳，為晚上的‘戰鬥’做準備。
    由於牡丹苑出了案子，到了晚上，便沒有營業，穆錦辰站在熱鬧的玉蘭軒門口，望著一片漆黑的牡丹苑，形成鮮明的對比。
    “穆大哥，怎麼不進去？”紅纓身上那身火紅的衣衫，總是能夠吸引人的注意力，熱情的語調如同他身上的衣服一樣讓人無法忽視。
    紅纓今天跟了穆錦辰一上午，發現他隻是在查案子，雖然不知道老大跟他有什麼恩怨，但紅纓無法討厭這個人。他身上有股正氣，就好像天上的太陽，注定是散播光明的人。
    “你還是第一次到玉蘭軒來吧？我給你帶路。”
    穆錦辰笑了笑，帶路是假，監視是真，“好啊。”
    玉蘭軒的生意真的很好，這裏本是煙花地，卻比別的地方要高雅許多。可能是受環境影響，這裏處處都透著淡雅的氣息，不媚俗，不妖異，幹幹淨淨。客人都是達官貴人，紅牌也明顯比別處高一個檔次，少了普通妓院那種隨處可見的淫亂場景，不知情的人肯定不會想到這裏是間妓院。
    穆錦辰在紅纓的帶領下，來到二樓一處包間，從正對著門的窗戶望下去，就是大廳。
    “待會兒有紅牌獻藝，這個位置是最好的。”紅纓在桌旁坐下，桌子上早就準備好了酒菜。
    憑欄而立，目光掃過整座樓宇，最終定位在一個素色身影上。
    “大哥有中意的人選嗎？我幫你點牌。”紅纓每句話，都透著跟年齡不符的成熟感。
    “那天你救的女娃呢？”穆錦辰隨便找了個話題，他來這裏是有別的事要忙。
    “噢，她在後方廚房幫忙，咱這裏的紅牌都是自願在這裏掛牌的，從不逼良為娼！”潛意識裏，紅纓不想讓穆錦辰誤會老大，老大開妓院，雖是為了賺錢，卻不賺昧心錢。
    穆錦辰笑了笑，他承認在最初的時候有些想不通，不明白殷若水為什麼要開妓院，但看到這裏，看到紅纓，又看到他用一千兩救一個女娃的時候，便知道他還是那個熱心腸的殷若水。
    他果然與眾不同。
    “穆大人很準時啊。”殷若水挑開簾子走進包間，紅纓很精明地站起身退了出去。
    殷若水從剛才開始，就感覺到有對視線一直在盯著自己，是他約來的人。
    “東家不用拐彎抹角，有什麼話直接說吧。”穆錦辰不喜歡拖泥帶水。
    “好，大人請坐。”兩個人麵對麵坐下後，殷若水說明自己的意圖。
    “秦鎮是有名的風月場所，不乏有高官進出煙花地。如果我哭訴開妓院賠銀子，估計大人您也不相信。實話說吧，隻要有能力的人，都想在這裏分一杯羹。可惜，很多店在開了之後，總是遇到這樣那樣的事情，現在，凡是能在這裏立住腳跟的，不用說，全都有強大的靠山。大人好不好奇，牡丹苑的靠山是誰？”
    “龐譽？”帶著京城官員去牡丹苑，應該不會是隨便選了一家吧。
    殷若水點點頭，將酒杯朝穆錦辰推了推，“原來玉蘭軒不叫玉蘭軒，而是另一位東家在這裏，因為出了些意外，經營不下去，才轉手讓給我。牡丹苑另一側的那家，也是在勉強維持。”
    “你到底想說什麼？”穆錦辰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大人，您應該很擅於辦案吧？有沒有興趣查一次貪官？”
    “證據，沒有證據，什麼都辦不了。”
    “什麼樣的證據才足以撼動大樹？”
    “比如……賬冊……之類的。”
    殷若水嫣然一笑，“我有哇。”一偷在手，萬事無憂。
    “那我有什麼好處？”穆錦辰轉著酒杯，眼睛瞟向樓下，樓下正中的台子上，已經站上了一位身材婀娜的女人。
    曲聲響起，女人隨著樂聲翩翩起舞。錦紗翻飛，身影搖曳，讓人沉迷。
    “我有條消息，不知大人有沒有興趣，是關於隔壁殺人案件的。”殷若水托著腮，聲音帶著慵懶。
    “噢？配不配得上牡丹苑的價值？”穆錦辰挑挑眉。
    “這個……”殷若水剛張開嘴，就看到門口走進一個人。
    月白色的衣衫拖在地上，雍容華貴的姿態讓人隻能仰視。殷若水趕緊將臉偏到一邊，心中奇怪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穆錦辰沒有等到下文，發現殷若水的臉色有變化，稍微側頭便看到站在門口的那人。“你認識？”
    有個龜奴已經迎上去招呼貴客，那人仰起頭掃視了一圈兒，隨著龜奴上到二樓一間雅座。
    “不認識。”殷若水抿了一口酒，心裏有些忐忑。雖然他已經易了容，可穆錦辰能夠認出自己，保不準對方也會認出自己。
    “放手！”
    穆錦辰剛想繼續追問，就聽樓下有人喊了一聲，是剛剛在台上跳舞的美女。此刻她身旁多了一個男人，搖搖晃晃的有些站不穩，卻緊緊抓住美人的手腕意欲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