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竟然有人敢在我的地盤撒野！”殷若水一拍桌子，竄了出去。
    光憑他剛才的這句話，穆錦辰就敢斷定，他就是殷若水。撚起酒繼續坐在包間看著樓下的熱鬧，心情格外得好。
    可酒尚在口中未等咽下，那位色膽包天的人便被玉蘭軒的打手製住了，一陣推搡是免不了的，那人喝多了酒，腳底下有些立不穩，被一名打手一推，身子便向後仰去，眼看著他撞斷台邊的矮欄，跌下了舞台。
    “別給我裝死！你們都站著幹什麼，把他給我丟出去，回頭用硝水把這裏擦三遍！”這個時候，殷若水已經來到台上，站在被撞斷的木欄邊，叉腰俯視著躺在地上的人。
    幾個打手上前架起那人就往外拖，經過的地板上竟然留下一條紅印。
    “等一下！”殷若水跳下台子，擰著眉頭站到那紅印上，不著痕跡的用鞋子踩了一下，竟然是血！伸手探了一下那人的鼻息，已經沒氣了！
    好在他今天穿的長衫是拖地的，一甩後尾，遮住地上的血跡。“看來他醉得不輕，抬到後院等酒醒了再走，他還沒給錢呢，別想吃白食！”殷若水湊近打手用很小的聲音囑咐了一句：“扛著扔到後院，別拖地。”
    幾個打手聽從老大的命令，抬高屍體，快速奔向後院。
    殷若水對著四周包間裏看熱鬧的客人燦爛一笑，“各位客官繼續，擾了各位的雅興，待會兒就讓鳳裳給各位獻舞一曲，算作賠罪。”
    臉上的笑容不改，殷若水咬著牙齒壓低聲音對身旁的下人吩咐：“取盆硝水來。”
    “看來玉蘭軒也遇到麻煩了。”穆錦辰踏著歡快的步伐，來到殷若水身側，低頭看著他的腳下，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穆大人，隻是小事，我自會處理好，您回去繼續喝酒吧，今兒我請客。”話雖然說得很客氣，可眼睛正在冒火——這個家夥到底想要幹什麼？
    “殷若水，求我啊，求我別把這事兒捅出去。”用隻有兩個人可以聽到的聲音，穆錦辰用手指指著殷若水腳下的地板威脅道。他可以騙得了別人，怎麼可能騙得了見慣案發現場的穆錦辰。雖然空氣中飄著怡神的香氣，但那一絲血腥味兒還是被穆錦辰分辨了出來。
    好不容易有機會踩住狐狸尾巴，如果不好好抓住，這麼多年的官就白做了！
    殷若水是第一次被人這麼囂張地脅迫，緊緊咬住銀牙，恨恨地說道：“穆大人，我再說一次，您認錯人了！”
    “好，我認錯人了。那東家貴姓？”
    “喬春。”
    “嗯，好名字，冷冷的一個人卻叫做‘春’，跟這家店倒是很相稱。”
    “你！”殷若水不敢挪動雙腳，不然他一定要教訓一下這個睚眥必報的家夥——不就是被自己耍了一次，至於這麼趕盡殺絕嗎？
    看到殷若水吃癟的樣子，穆錦辰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也可以這麼缺德。“放心，隻要你服聲軟，我一定不會說出去。”逗弄他讓自己的心情仿佛飄在雲端，一改往日嚴謹的作風，隻想看他打算如何脫身。
    “老大。”下人端著一大盆硝水回來了，殷若水劈手奪過銅盆，潑在了兩人腳下。
    穆錦辰也不躲避，反正二人的衣服一起沾了光，有什麼好計較的。
    “大人的衣服髒了，我們後堂一敘。”殷若水伸手臂做了個請的動作，如水的眼睛燃著火焰。
    穆錦辰哈哈一笑，邁步向後院走。殷若水吩咐下人趕緊弄幹淨地麵，也去了後堂。臨出門的時候，抬眼望向二樓，發現在樓梯拐彎處站著那月白色的身影。
    殷若水的頭有兩個大，自己到底是哪裏得罪了老天爺，讓兩個麻煩同時找上門！
    後院一間陰冷的柴房裏，殷若水踢了踢趴在地上的屍體，屍體背部插著一截斷木。“你說吧，想怎樣？”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對付這種情況，你不是最拿手嗎？”穆錦辰蹲下身子查驗屍體上的傷口，在死者身上摸索了一陣，從腰間摸出一根細長的竹筒。
    “這是什麼？”殷若水想要拿過來看一眼，卻被穆錦辰揣進懷裏。
    “捕快才可以看，你是捕快嗎？”
    “小氣，不看就不看，我才不稀罕。”殷若水氣得肺疼，懶得跟他計較。
    “你認得這人嗎？”穆錦辰知道他認識的人多。
    “不認識。”
    “你都沒有好好看。”
    殷若水翻個白眼，很粗魯地翻過屍體靠在牆上，端詳了一下他的臉，確實沒見過。屍體的手臂軟軟的垂在地上，手心上還纏著綁帶。鬆開綁帶一看那傷口，竟然十分眼熟。
    “咦？”
    “你認得？”
    “算是吧。”
    “認得就是認得，怎麼叫‘算是吧’。”穆錦辰不允許出現模棱兩可的答案。
    殷若水指著手心上的傷口，“實際上，這就是我要給你說的籌碼。”
    原來這人手上的傷口是殷若水弄的。
    牡丹苑出事的那天晚上，殷若水原本要去廚房經過後院，聽覺敏感的他聽到房頂上有人，下意識地掏出捆仙索襲向房頂上之人。
    那人也沒料到會被人發現，腳底下被捆仙索絆住，從房頂跌落下來。
    殷若水以為是衝他來的，便跟那人打了起來。對方穿著夜行衣，還蒙著麵，殷若水勢在必得，想要捉活口。掏出獨門暗器五芒釘射向那人的手，手心被暗器穿透，頓時血流如柱。
    那人負傷不再戀戰，朝殷若水扔出一把銀針方才脫身。殷若水正想乘勝追擊，便聽到隔壁牡丹苑亂作一團，這才明白過來是自己誤會了，便放棄了追逐。
    正好紅纓奔回來報告從牡丹苑打聽到的消息，殷若水才知道被自己打傷的那人就是凶手。
    “這人是被我……手下人打傷的。”不能讓穆錦辰知道他會武功。
    “你敢肯定就是那人？”穆錦辰捏著死者的手腕觀察了一下，傷口確實很怪異。
    “造成這傷口的暗器是獨門的，隻此一家別無分店。”失去一個可以談判的籌碼，殷若水鬱悶到了極點。
    “喔，那這事兒就可大可小了。”穆錦辰對於殷若水的興趣更加濃厚起來，他究竟藏有多少秘密啊？心中有份大膽的猜想，可剛剛萌芽就被他自己壓了下去，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些害怕揭開殷若水的真麵目。
    “穆大人，您也看到了，剛才是個意外，我們家的家丁絕對沒有要殺他的意思。”被人抓住小辮子，殷若水隻好任人宰割。
    “隻是我知道沒有用啊，如果現在報案，玉蘭軒會跟牡丹苑一樣關門停業。如果不報案，這具屍體又怎麼處理？剛才已經有很多人看到他在玉蘭軒鬧事了，即便是棄屍荒野，總有被人發現的一天，官府還是會來玉蘭軒問話，而他又是被木樁戳死的，你猜官府該怎麼想？而且，不管你報不報案，官差都會以為，是玉蘭軒買凶在牡丹苑殺人，然後殺人滅口。”隻有穆錦辰一個人最清楚，真相不是這樣的，他故意這麼說，就為了看殷若水著急的樣子。
    “可死的是個京官，我們就算再笨，也絕不會選這麼惹人注目的替死鬼啊！”
    “這也好解釋，死者當時並未穿官服，凶手並不認得他是京官。”
    “我有些頭暈……”殷若水無力地扶住牆，如果沒有穆錦辰，他有一千種辦法可以處置這屍體，保證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可麻煩之處就在於被穆錦辰撞見！殷若水雖然壞事做盡，但一直保持一顆善良的心，是忠實的反暴力主義者。然而此時此刻，他前世今生幾十年的道德觀念被穆錦辰顛覆了，他唯一最後悔的事情就是——之前沒有宰了這家夥！
    熊熊燃燒的怒火在一直叫囂——殺了他！殺了他！
    不過……
    冷靜，冷靜，衝動是魔鬼！
    殷若水不停地給自己念緊箍咒，深呼吸幾下，唯今之計，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看看他葫蘆裏賣得什麼藥再說。“說吧，你想怎麼樣？”